這話一出,白葉隨即皺了眉,“湯大人這是何意?如今迫在眉睫的乃是西境大軍發兵一事,東夷城的事,迴頭再說也是可以的。”


    步庭雲斜了他一眼,“湯大人從來不是那般沒有分寸的人,既然在這時候開口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我這位做父親的還沒開口呢,湯大人,您說。”


    白葉無語了一下,也不願跟正在氣頭上的步庭雲正門硬懟,便讓開了點位置,湯玄霖隨即上前來做了個禮,


    “南國公大人,起先我們一直認為去年東山雪玲的刺殺以及四殿下和郡主迴程路上的刺殺,皆是六殿下手下行事暴露後做下的,可這其實隻是推測,並沒有具體的證據。”


    步庭雲點頭,“推斷合情合理即可,當年的禮部尚書故意假做天降橫禍之相,證據確鑿,事情敗露後刺殺,自也是合理的。”


    湯玄霖繼續說著,


    “臣下原本也是這樣推斷的,隻是不解,若是六殿下事情敗露不想我們迴京,安排刺殺倒也合理,可為什麽買通東山寺廟的方丈後,獨獨要派殺手屠盡寺廟滿門呢?”


    步庭雲勞累了半月有餘,思維早就跟不上年輕人了,完全理不透這件事,“大約是為了擔心事情敗露吧?”


    湯玄霖點頭,


    “正是,可是這件事如此之大破綻百出,禮部根本無法逃出罪責,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後來我們想到,或許有另外一幫人渾水摸魚,而留在寺中指明身份的證據也說不定。”


    這一下步庭雲更不解了,“證據?”


    “是,”湯玄霖道,“當初方丈說道,幫他救濟寺眾要他阻攔四殿下一行人的施主,給過他一塊令牌以表約定。”


    湯玄霖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白色的東西,


    “後來全寺僧眾皆為此殞命,隻會一個小沙彌僥幸躲過,帶著令牌逃過殺手的追殺,方才找到了東廠,被我的人帶了過來。”


    步庭雲總算是明白了怎麽一迴事,伸手拿過那枚玉牌端詳著,“所以確然有人混跡在這件事裏借刀殺人……”


    說話聲戛然而止,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步桐正詫異著湯玄霖竟然在這關鍵時刻找到了北國公派人意圖殺了自己的證據,怕是步庭雲這次真的要跟他撕破臉了。


    果然,步庭雲把東西“啪”地一聲摔倒到了白葉的臉上,“混帳東西!這原是你幹的好事?!”


    白葉接住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步桐趕忙開口,“春桃,過來扶我。”


    春桃快步上前,小心扶著步桐起身,湯玄霖近前幫忙,拿了軟枕給步桐靠好,步桐這邊吩咐著春桃,


    “去,讓下人們都出去,你守著門,不許任何人靠近。”


    白葉有些不敢相信,死死地盯著手上的牌子,嘴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啊……”


    湯玄霖冷冷地看著一切,話裏更是沒有半分溫度的公事公辦,“此信物,出自北國公府,乃是先帝所賜,為了表彰白家的世代功勳特製,所以世間僅此一塊,北國公大人不會不認得或者說,這東西被賊人偷走了罷?”


    先帝所賜表彰功勳之物,無不是小心妥善保管的,不論是丟了還是壞了那都是藐視皇恩的罪名,怕是不比濫用要好多少。


    步庭雲看著眼下的情景隨即便開始開誠布公,


    “白大哥,我還敬你一聲大哥,可你這都做了些什麽事!暗中勾結皇子,任由東夷城痘疫泛濫、民不聊生時還想要坐收漁利,見著不成擔心事情敗露便便罔顧性命,害去多少人命?桐兒好得喊你一聲大伯,素來見你對她亦是疼愛的,你怎麽忍心呐!”


    白葉錯愕地聽完這番定罪,卻是連連搖頭,跨步半跪在步桐塌邊,“桐兒,大伯沒有,大伯從來沒有參與過這件事,沒有助長痘疫之事、沒有派殺手去殺什麽和尚、更沒有截殺你們,這怎麽可能,白家家訓尚在宗祠,身為臣子如何能這般罔顧百姓安危,大伯真的沒有做過!”


    這番情真意切倒是讓步桐突然拿不準了,隨即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看著白葉,


    “大伯一向最疼桐兒,桐兒也不願相信是大伯所為,可是這玉牌……”


    證據確鑿!


    白葉身子顫抖了一下,“不會、不會是他做的!”


    步桐腦袋裏突然某根弦就通了,“大伯,莫不是把這傳家物件當作信物送給了誰罷?”


    步庭雲恍然,“三殿下?”


    白葉慢慢瞪大了眼睛,“你如何得知?”


    果然如此,這位原本就打算著渾渾噩噩度日的老將軍,在某日突然知道自己最愛的女兒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自然是欣喜若狂的,生怕自己的兒子不信任自己,拿出先帝賞給先祖的東西給了兒子,讓他相信自己一定幫他奪得至尊之位。


    照這麽說,穆禾炆確實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高人,麵上一副努力加入奪嫡的蠢笨模樣,讓人不把他當作是威脅,最後卻是他偽裝得最為天衣無縫。


    步桐輕輕歎了口氣,


    “大伯,實則當年柳家之事也多有存疑的,這位三殿下……”


    “是阿素與我的兒子,”白葉毫無征兆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步庭雲險些一屁股蹲到地上去,反應過來四下看了兩眼,上去便打了白葉一拳,


    “你莫不是瘋魔了嗎?!那個女人貪慕權勢,一看陛下登位有望馬上背棄於你,氣病了老國公爺還教唆陛下削你的兵權,如今她的兒子亦是這般心思不正之輩,你還要被這對母子玩弄到什麽時候?”


    白葉瞪著所有人,“這是我的兒子!”


    “那嫂嫂呢?”步桐突然開口,“白芍藥呢?這個人難道不是大伯的親生女兒嗎?她身懷有孕,您卻讓她去做了什麽事?”


    白葉這才開始有了一絲慌張的模樣,整個人微微發抖著,“芍藥?芍藥呢?她在哪裏?”


    步庭雲幾乎要跳腳,“你如今想起來還有個女兒了?謀害皇家世子,那是什麽罪名!你竟被人蠱惑至此!”


    白葉卻是一直執迷不悟的模樣,幾近瘋魔,


    “我有什麽錯!那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你有步易陽,你當然可以站直了身子指責我的不是,可若是易陽想要什麽,你難道會不去給他拚力一爭?”


    “兒子?”湯玄霖歪歪頭。“似是不見得罷。”


    這話一出,白葉如同被電擊了一下般,整個人顫抖了一下,“你胡說!你個小兒知道些什麽,阿素同我,青梅竹馬,那是任誰都破壞不了的感情,炆兒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他是我的兒子!”


    湯玄霖麵對著這番指責,麵上沒有半分不悅,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公事公辦的語氣,


    “先前因為探查三殿下的相關事宜,我們在鄉下找到了藏起來的一個嬤嬤,她曾經是柳貴妃的陪嫁,後來貴妃不在,皇子離宮,她便被打發了出去,此人眼下正在門外,北國公大人想要見一見嗎?”


    說完這話,湯玄霖便也不在意無人說話的呆楞模樣,迴頭吩咐了一聲,“武十三,把沈婆子帶進來。”


    外頭遠遠的應了一聲,隨即步桐便看著兩個身影站在了屏風之後,湯玄霖迴頭看了一眼步桐,


    “沈婆子進來罷,武十三你去門口守著。”


    “是,”武十三應下,隨即猶豫了一下,“郡主,您身體可還好,臣下聽聞了白天的事,很是擔心。”


    步桐笑笑,“無妨的,你去忙罷。”


    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女人走過屏風跪下,“見過各位貴人。”


    白葉的眼眶瞬間紅了,“沈夕?你可是沈夕?”


    地上的婦人伏在地麵上,“白將軍,一別二十八載,謝謝您還記得小人。”


    白葉深唿吸了一口氣,


    “你是阿素最貼心的陪嫁丫頭,我如何能不記得你。”


    話裏一瞬間的難過,讓人意外。


    湯玄霖絲毫不為所動地開口,


    “沈婆子,你把剛才說的話,再告訴北國公大人一遍。”


    沈夕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是。北國公大人,我家小姐入宮之前便是身懷有孕了,否則陛下雖然愛慕小姐,但是為的您更早傾心於我家小姐,而且柳、白兩家已有結親的意向,並無半分非分之想。是我家小姐,為了進宮,在進宮前兩個多月,灌醉了陛下……後來陛下得知小姐已有身孕,這才隻得將她迎入宮中。”


    “什麽?”白葉幾乎站立不穩,“你胡說!明明是我……”


    沈夕繼續說著,


    “柳家本就想要借此拿捏住陛下,趁此掌控朝局,陛下察覺到了這個,亦有心躲開我家小姐,待小姐成功之後,照著這法子灌醉了將軍,隻是這晚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家小姐說,若是陛下有朝一日翻身與柳家為敵,虧待了她和孩子,至少,將軍您可以護他們周全。”


    白葉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不可能,阿素不可能這般算計於我,炆兒是我的兒子,是我的。”


    沈夕語不驚人死不休,“將軍,莫要留存執念在小姐身上了,她是生來便要做皇後的女子,將軍一門給不了她要的榮光,即便是白家上門去提親,柳大人也不會答應的。”


    這話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白葉仰天大笑,


    “柳雲素,果然,我們這些人裏,最聰明的是你,最狠心的人亦是你,如今你人不在,你的兒子仍舊能遠在西境在京都裏攪亂風雲,要我耍弄在股掌之上,真是可笑啊。”


    步庭雲卻是鬆了一口氣,


    “大哥,如今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白葉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抬頭來眉目犀利,“明日一早,我便去四皇子府請罪,卸去兵權,等候陛下康複後處置。”


    湯玄霖看著他,


    “北國公大人,怕是此事還未了,有人斷不會就此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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