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玄霖在旁側悠閑路過,留下一盤鮮豔可愛的櫻,桃擱在一旁的桌案上,


    “早先我倒是聽說了些陳年舊事,講得那位寵冠後宮的柳氏,為了她的兒子能夠奪得太子之位,串聯朝臣,妄圖逼宮,後來被陛下察覺,一杯毒酒給賜死了,柳家後來也被問責處置,竟就此破敗了。”


    步桐咂咂嘴,伸手去摸索著拿櫻,桃吃,


    “那便同外頭那些個傳說一致咯,可是聽起來很奇怪的,明明是寵妃,後宮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又沒有子嗣,太子之位唾手可得,這位貴人又何必鋌而走險去謀逆呢?”


    湯玄霖看著躺椅上的步桐,寵溺地無奈笑笑,


    “這竹椅可是如了你的心願,若不是還要迴府,怕是要長在上頭了。”


    步桐歡快地摸到幾顆晶瑩剔透收迴小手,接著搖晃了椅子,愜意地享受著這美好的時光,


    “白家伯父快迴京了,怕是迴頭需要出席的宴會活動還會多,在你這裏偷閑的日子不會長久的。”


    湯玄霖隨意地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來,


    “所以說大多傳說野史之類都是不可信的。”


    步桐被曬得眯著眼睛看他,卻隻能看清楚一個虛影,


    “想來都是父親那一輩的故事了,如今偶爾拿出來說笑取樂,也是不該,隻是我總覺得父親提起這位柳貴妃時,也算不得是感懷,想來他們的關係不好。”


    湯玄霖繼續往步桐手裏放下幾顆最為璀璨的果子,


    “我倒是聽說,當年那柳家顯赫一時,對這幾位國公大人甚至陛下,都有提攜扶助之恩呢。”


    步桐連連感慨,


    “眼看高樓起,轉瞬高樓塌,看來這也是個很複雜的故事。”


    當年那尚且能扶持陛下和四位國公的柳家,想來是何等的榮耀地位,而如今卻是半點骨血未餘,全然銷聲匿跡了,也怪不得穆禾炆心有不甘,若是一切平安順遂,怕是有著強大的外戚支撐,穆禾炆也不至於落魄到如今模樣。


    湯玄霖伸手去接過櫻,桃核,


    “桐兒怎得對柳氏突然有了興趣?可是那穆禾炆又來打擾你?”


    步桐縱使看不清白,也察覺到一絲稍縱即逝的殺意,趕忙起身來,


    “倒也不全是,原本我隻覺得那三皇子為人簡單又沒什麽城府,隻知道傻乎乎地像無頭蒼蠅一般去拉攏各方,有些好笑。可前幾日偶遇過一次,談吐間倒是覺得,他似乎並非我所推斷得那般憨厚耿直,似乎此次迴京是有目的的,而且他的背後,也有人在出謀劃策。”


    湯玄霖點頭,突然說道,


    “前幾日遇到列將軍,他也提到了穆禾炆留居京城之事,言語間雖然頗為意外和歎息,但也是欣喜的,我瞧他對穆禾炆倒很是欣賞。”


    湯玄霖的話勾起了步桐的好奇,尋思了半瞬又把那個大膽的猜測給抹去了,呲溜了一下鼻子像隻睡飽了的小貓,


    “倒也不一定是列將軍,你沒發現嗎?列將軍口中欣賞的人,大多都是武將出身,在戰場上有過功勳的,想來幾位皇子中唯有三殿下一位能入他的眼罷。”


    湯玄霖不置可否。


    武十三突然進門來通稟,“大人、郡主,外頭有位小廝來傳話,說是西國公大人舉辦家宴,邀請大人過去呢。”


    說著遞過來一塊工藝考究的木質名牌,湯玄霖捏在手裏仔細瞧了瞧,


    “當真是邀請我?”


    武十三被湯玄霖這突如其來的疑惑給弄懵了,“大人如今在陛下跟前那可是除開林相國最有分量的,西國公大人有心結交那也是正常。”


    湯玄霖擺擺手讓他退下,步桐這才開口,


    “我家叔父可不是那般喜愛結交朝中重臣之人,他不涉朝堂,雖然我家父兄位列六部,但叔父卻如同俗世散仙一般,那是最隨心所欲的人物,府上時常舉辦宴會遍邀各界能人,如今這是怎麽了?今日竟把帖子遞到了東廠。”


    湯玄霖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塊名牌,突然語出驚人,


    “還是第一次正式見叔父呢,桐兒,我該著哪件衣衫才好妥帖不失禮?”


    ……


    步庭中的這場家宴辦得可是一個盛大,甚至邀請了宮裏的皇後和貴妃,步桐隨著家人早早到了西國公府,隻見著早已是人聲鼎沸,家人們井然有序地安置著客人們,絲毫不顯忙亂。


    南國公府的一家人都安置在閣樓上,倒是對著後院的一池好景色。


    戚夫人隨著彭夫人去幫忙接待賓客了,步桐這邊同白芍藥去給宮裏的貴人們請安,皇後倒是難得同戚貴妃坐在一處,後院正堂中,卻是最為安靜的地方,不見說笑也看不到絲毫的輕鬆模樣。


    步桐小聲犯嘀咕,


    “明明是出門來赴宴還這樣板著,哪裏還有半分意趣?”


    白芍藥趕忙迴頭製止住她的“胡言亂語”,裏頭已有嬤嬤來迎,“貴人們枯坐無趣,方才還說起兩位姑娘呢,郡主、步少夫人,這邊快請。”


    白芍藥微微欠身行禮,步桐則朝著來人笑得滿臉明亮,


    “常嬤嬤,可是許久未見您了呢。”


    常嬤嬤難得笑著,“郡主好記性,還想著我這老婆子。”


    步桐落落大方地行禮,


    “見過常嬤嬤,聖賢們常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嬤嬤過府辛苦許久,教得步桐許多事理,自沒有忘了師傅的道理。”


    常嬤嬤頗為感懷,連連點頭。


    兩人這才翩然進門,笑靨如花兒樣地跪下,


    “見過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戚貴妃隻是笑盈盈地瞧著點頭,皇後在旁自然不能造次。


    步桐想著,自己同穆禾荃的冤家結是係死了的,馮菖都能知曉其中自己的作用,皇後未必不清白,如今又到了她的跟前,自己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怎料到,皇後娘娘卻仍舊是一副親近和藹的模樣,笑得溫軟大方,“可是許久未見阿桐了,怎麽瞧著清瘦了許多呢,快來近前給我瞧瞧。”


    步桐心裏默默犯嘀咕,這皇後到底是什麽用意?難不成當真不知道?可有本事穩居中宮的人當然不是這般無腦的傻白甜,但若是知曉尚且在此做出一副親善的模樣,那這份忍耐力還真是常人所不及。


    畢竟,扶持一個皇子出頭花費的,可不止是十年八載的光景。


    步桐雖然心裏很抵觸,但還是緩步上前,


    “多謝娘娘關懷,大約是桐兒前些日子受傷在家修養,女兒家擔心著傷口養不好心情沉悶了些。”


    皇後臉上的擔憂如同真心一般,看著步桐脖子上的疤痕,竟然露出些許難過,“桐兒受苦了,到底是我們皇家的孩子沒有教養好,頻頻連累你受難。”


    步桐心裏一驚,看來這位皇後知道的東西,比自己預想的要多。


    戚貴妃在一旁笑著開口,“姐姐莫要介懷的,到底也是桐兒這孩子被我妹妹嬌慣壞了,最是口無遮攔沒有規矩的,不若有些誤會早該說清白的,何至於到如今局麵。”


    皇後這邊看著步桐的笑臉突然笑了起來,“不過這道疤痕也是極不明顯的,我們桐兒這般樣貌才情,自然能許一個好兒郎。”


    戚貴妃聞言亦是笑得開懷。


    隻有步桐有些忐忑,果然,皇後繼續說著,“戚貴妃心中,可有替桐兒尋著夫婿人選?”


    戚貴妃臉上閃爍了一下,看到步桐瞬間駭然的眼神,這方開口,“要說女兒家年過17確實該議親的,隻是臣妾這甥女性子實在野了些,臣妾實在是沒有主意,還是讓我那妹妹和妹夫辛苦去罷。”


    皇後卻是不依不饒,“戚貴妃這話也太過了些,我瞧著桐兒就極好,聰穎果決又有主意,誰家能討得這樣的媳婦呢。”


    步桐趕忙抬頭,


    “多謝娘娘關懷,隻是桐兒如今整日在外拋頭露麵,早已沒了貴家國女的儀態風範,還是得在家多學學規矩收收性子,免得丟了府上和陛下的臉麵。”


    皇後隻是笑笑,“桐兒安心便是,本宮定能給你擇一個出類拔萃的好夫婿。”


    ……


    直到退出來,步桐抬頭看著頭頂上已然蒙蒙黑的天空,重重地唿出一口氣,沒好氣地抱怨,


    “原然我已到了被催婚的年紀。”


    白芍藥捂嘴偷笑,自從有孕在身,她便越發地溫柔,身上那股清冷之氣蕩然無存,果然母性的光輝是偉大的,“桐兒莫要玩笑,等著哪日娘娘給你許了人家,你待如何?”


    步桐認真點頭,“這倒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逗得白芍藥笑出了眼淚,半晌這才恢複,“你如今畢竟是郡主娘娘,你的婚事還是要陛下點頭的,陛下定然會詢問父親的意思,總歸主動權還是在自己手中的,罷了,我們快些迴去罷,怕是快要開席了。”


    步桐笑著點頭,眼神的餘光裏路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嫂嫂,你且先迴去,告訴大家莫要等我了。”


    白芍藥趕忙拉住步桐,“這是要去何處?今日人多眼雜,你可莫要去尋他。”


    步桐自知白芍藥誤會了,趕忙示意她去看遠處正在安排宮人們的常嬤嬤,


    “我去拜訪一下常嬤嬤,有些事實在是好奇得厲害,想要討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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