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易陽看著步桐的模樣忍不住的難受,趕忙開口,“桐兒,你若想要他的命,兄長立即去斬殺了他便是,如何要你一個閨閣女兒做如此殘烈之事,桐兒聽話,我們不去好不好。”


    步桐卻義無反顧地邁開腳步,


    “兄長先去廂房歇息罷,這一夜辛苦了,桐兒須得過去親眼看著那人的結局,才可心安。”


    步易陽無奈,隻得在後麵跟著。


    北鎮撫司裏,一切似乎照舊,白虎同武十三一道上前來,“見過郡主娘娘。”


    步桐點頭,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一陣隱隱的疼,忍不住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卻是冰涼刺骨,


    “馮菖何在?”


    白虎領出一個方向往那邊帶路,趕忙說著情況,“昨夜嚴刑拷問了一夜,馮菖嘴很硬,滿嘴汙言穢語半句有用的都沒有,那些個殺手有幾個受不住咬舌自盡的,餘下的人皆招供乃是東國公府上府上的死士,被馮菖號令留在京都城做事。”


    步桐冷冷地笑笑,滿是奚落,


    “家門死士尚且都能叛變,這位東國公還真是禦下有方的賢德呢。”


    白虎將步桐帶到刑訊處,馮菖依舊被血淋淋地被吊在梁上,看來昨天的刑天也是使盡了力氣的。


    那血肉模糊的人看著步桐進來,態度依舊囂張,“喲,這不是郡主娘娘嘛,昨日的景象定然精彩罷,可有想要感謝小爺幫你看清閹人?”


    步桐示意把他放下來,刑天毫不客氣地一刀斬斷繩索,馮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裏吐著血沫,卻笑得幾乎瘋顛,


    “湯玄霖,步桐,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世間沒有人容得下……”


    步易陽見狀上去一腳踢碎了他的牙齒,“死到臨頭竟然還這般猖狂,馮菖你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麽嗎!”


    馮菖吐出一口帶著碎齒的血,抬眼掃過麵前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眾人,“哈哈,你們能奈我何?小爺是東國公獨子,陛下恩準許我離開,你們敢要我的命嗎?還不是要把我好好地送到陛下跟前去。”


    步桐冷眼看著這一切,直到門外傳來犬吠聲,這才微微仰頭,


    “所有人聽令,昨夜為從奸小手中解救昌平郡主,東廠屠盡殺手一黨後,方才察覺先東國公嫡子馮菖在其中已然殞命。”


    這話說得有些不真實,但在場所有人皆聽懂了她的用意何在,默默點頭,青龍上前拱手,“屬下是帶隊統領,奉督主大人之命斬殺肖小,實在不知馮菖公子竟混在其中。”


    步桐滿意點頭。


    馮菖突然意識到步桐想要做什麽,猛地抬起頭,含混不清地怒吼著,“步桐,你膽敢欺瞞陛下!你不可以!不可以殺我!你不敢!……”


    步桐全然無視他的聲音,轉頭吩咐著武十三和刑天,


    “把人帶去裏頭的那間牢房。”


    刑天樂得啟用那間最愛的密牢,武十三有些不明,但看著大家紛紛明了的模樣,也順從地去提起馮菖的的衣領,往裏麵拖著,馮菖奮力掙紮,“賤人!你膽敢動我!陛下會知道的,陛下定然不會饒了你們!”


    刑天上去幫忙,步桐一群人在後麵跟著,步易陽看著那如同地獄一般的監牢,默默咽了下口水。


    玄武從後麵過來,“迴郡主,東廠內犬舍裏平日裏最難馴服的九隻都在外麵了。”


    步桐點頭,看著刑天他們舉著火把把馮菖丟下,突然開口吩咐,


    “打斷他的腿。”


    語氣平和,神色如常,若不是親耳聽到,即便是武十三都不信這般話語是從步桐嘴裏說出來的,“這……”


    見他猶豫,玄武上前,毫不猶豫地三兩下便折斷了馮菖的膝蓋骨,步桐點頭,


    “把惡犬驅趕進去。”


    馮菖的哀嚎聲響徹整座監舍,直到聽到了步桐的話,這才開始害怕,“你要、要做什麽?”


    步桐沒有理會,在玄武給惡犬摘去嘴罩驅趕進去的空檔繼續安排著刑天,


    “關好這所監舍的大門,不許給任何水飯,聽著惡犬也沒了動靜,再進去好好給馮公子收屍。”


    刑天答應得爽快,甚至有些隱隱的期待,“是,那便一月之後再來開門。”


    馮菖聽到了這番話,神色終於開始慌張起來,“不要、不要這樣!”


    武十三看著這一係列的發展,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了,“為何要一月,他不出半月就會餓死的。”


    步桐終於低頭跟地上的那人對視,大大的水眸裏卻射出嗜血的利刃,一刀刀將馮菖活剮,


    “這裏莫不是有食糧的。”


    馮菖的質問逐漸變成了哀求,“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們饒了我,我一定滾出京都城再也不迴來,求求郡主饒我一命……”


    步桐看著玄武退出來,隨即一步步後退,


    “關門。”


    聲音冷靜平和,不大卻堅定無比,沒有任何猶豫,沒有半分心軟,周圍的人紛紛大氣不敢出地遵從安排。


    牢房裏的尖叫聲、犬吠聲,透過送食的小口隱約透出來,聽得人心裏發毛,步易陽忍不住皺著眉頭打了個哆嗦,青龍和白虎也跟著打了個哆嗦,唯有嚇呆的武十三和神色如常的玄武、刑天尚且能迴話。


    刑天拱手,“郡主手腕,屬下拜服。”


    步桐沒有理他,隻是深唿吸了一口氣,


    “散了吧,我要迴去守著玄霖。”


    東廠的人紛紛停在原處,步易陽看著步桐微微趔趄著腳步走出去,隨即趕忙也在後頭跟上,武十三左右看看幾位統領,“屬下也去看看督主大人罷。”


    ……


    湯玄霖在房間裏靜靜地睡著,步桐原本坐在旁側,實在覺得有些累了便撤去凳子索性坐在腳塌上,手上緊緊地握著湯玄霖的手,叫人送來水,濕了帕子一點點擦拭著湯玄霖指縫裏的血跡。


    那原本幹淨的手上如今滿是幹涸的血,圓潤修長的指間上出現了許多塊淤青,必是用力重擊硬物所致,步桐輕輕擦拭著,隻覺得心尖尖上也是疼的。


    步易陽坐在不遠處的桌案旁,招唿著武十三也坐下歇息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當年東山雪嶺上的事還有東夷城的痘疫,說到武十三哽咽,“大人和郡主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小人自知罪孽深重絕無被寬恕的可能,但感念能給小人這次堪堪彌補的機會。”


    步桐原本低頭全神貫注地給湯玄霖擦手,聞言手下微微頓了一下,沒有抬頭說著,


    “都說浪子迴頭金不換,隻是這浪子前半生的孽債,總不會隨著他迴頭的這一瞬間完全消失殆盡的。”


    武十三低頭去,步桐繼續收拾著,直到盆子裏的水便成了紅色,湯玄霖的一雙手這才大約恢複了平日裏的些許模樣。


    正要吩咐武十三去換水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聲音,


    “這便結束了嗎?我還以為,可以多享受一下郡主娘娘的照顧呢。”


    步桐抬頭,這方綻出真正的笑意來,


    “玄霖,你醒了?”


    武十三趕忙上前來,“屬下去把水倒了,再給大人和郡主弄些粥來。”


    說罷便迅速退場,順便拐走步易陽,“步大人也隨我來幫忙罷,東廠如今的飯食都是要自己動手的。”


    步易陽稀裏糊塗地跟著起身,看著床邊兩人相視而笑的欣喜,大約也是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也便跟著去了。


    如此,屋裏隻剩下了步桐同湯玄霖兩人。


    湯玄霖還是有些虛弱,但也強撐著起身,看著步桐一身的髒亂,脖子上的繃帶邊緣滲出的血跡,突然有些忐忑的模樣,小心問道,


    “桐兒,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步桐想了想,還是搖了頭,


    “我隻是有些後怕,怕你出了什麽意外,這輩子後悔至終。”


    湯玄霖薄唇微微張開著,


    “桐兒,我又騙了你……”


    步桐抬眼,直接又坦蕩地看著他,


    “左右這也不是壞事,所以如今玄霖願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了嗎?”


    湯玄霖點頭,


    “大致還是你知道的模樣,我本就是尋親來了京都城,卻沒能尋到親生父親,恰逢街頭殞命之時,幸得四殿下相救,那時他還沒有單獨立府,便讓我頂替了一個剛剛死去的小太監,隨侍左右,這才有了如今的湯玄霖。”


    步桐點頭,


    “玄霖此生,實屬不易,隻是怕一直喚的亦不是你的本名,你叫什麽?”


    湯玄霖笑笑,


    “本名嗎?我竟都忘了。”


    步桐緊緊握著他的手,


    “沒關係的,玄霖,隻要你如今好好的那便足夠了,管他什麽生父假名,你如今便是高高在上的東廠督主,日後我們還會有一個家,還會有子孫滿堂、兒孫繞膝的。”


    湯玄霖的笑一下子變得很是玩味,


    “子孫滿堂?兒孫繞膝?看來桐兒對我的要求很高嘛。”


    步桐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微微紅著臉剜了他一眼,


    “你一個假太監還不趕緊想想如何把身份扶正,竟還有心事來說笑我。”


    湯玄霖寵溺地摸摸步桐的小腦袋,


    “且再等一等,如今還不是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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