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玄霖的嘴角微微勾動,“馮菖如今尚在北鎮撫司,倒是可以再找找突破口,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闖下禍事,根本不承認曾經說下的話,不知道刑天還有沒有辦法。”


    步桐想了想,心生一計,


    “那便放他迴家去,還有幾日便要放榜了,切要越快越好。”


    湯玄霖似乎馬上明白了步桐的意思,


    “拉攏東國公的人必然會再次出手,利用別的手段幫這個胸無點墨之人入仕,屆時便是時機剛好。”


    步桐看著湯玄霖,眉目清朗,


    “切要小心,那些人已然要撕破臉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誘殺一國郡主,怕是我們這邊隻一反擊,他們便要全力抵抗了。”


    湯玄霖應下,“我明白。”


    ……


    科舉終於放榜,一大清早,步桐攜著步易陽和白芍藥便去了皇城旁邊看皇榜。


    步易陽大傷初愈不願與人擁擠,左右不抱希望便在外側等候著,不時墊腳問著人群中的步桐和白芍藥,“桐兒,芍藥,如何了?”


    被喊到的兩人卻貓在皇榜下自習彎腰看著最下麵的榜文,很是緊張地小聲討論著,


    “怎麽沒有呢?”


    “嫂嫂趕緊往下看,兄長怎麽也不會在前頭的。”


    “我知曉的,桐兒你那邊有嗎?”


    “沒有,我家哥哥不會連大榜都沒得上罷?”


    “皇榜足足二百人,易陽不至於不上榜罷?”


    步桐往上一排排看著,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穆禾荃”,忍不住得意嘲笑,


    “嘖嘖,才一百多名啊。”


    白芍藥耳朵裏隻進入了一個數字,略帶驚喜地看過來,“易陽嗎?已經很好了呀。”


    步桐趕忙擺手,


    “不是不是,我隻是恰巧遇到了一個熟人。”


    既然下麵沒有,步桐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到上麵一張榜單裏開始看起來,白芍藥依舊不甘心地在下麵繼續找著。


    終於,“步易陽”三個字落進眼裏,步桐難以相信地揉揉眼睛,再仔細一看確認,這才驚訝出聲,


    “天呐,嫂嫂快來看,兄長得了第27名!”


    “什麽?”白芍藥也很不相信地抬頭來看,確認後驚喜地轉頭向著步易陽去了。


    步桐笑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繼續看著皇榜,第一名處赫然寫著“蘇中”,果然,即使這一世重新開始,很多東西也不會被改變的,蘇中在旁側留意到了步桐,欣喜地上前來問好,“見過郡主娘娘,娘娘金口玉言一朝竟成真,多謝娘娘慧眼。”


    步桐正在樂嗬嗬地想著那穆禾荃是不是因為工部的事這才無心考試,被身邊驚喜的聲音嚇了一跳,轉眼瞧見蘇中,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他來,


    “原來是蘇學友,一朝金榜題名,都是你勤奮苦學的結果,與我那一兩句話又有何幹係?自然,林先生的教導也是離不得的,日後官拜朝廷,一定要克己複禮,報效君恩才是。”


    蘇中頗為感懷,隨即行了個更深的禮,


    “多謝郡主指點。”


    聲音不小,旁邊的人自然也聽到了這邊的交談,紛紛傳開來,再也顧不得去看皇榜,


    “郡主娘娘,這位便是郡主娘娘!”


    “是郡主娘娘!”


    “天呐,莫不是救苦救難觀世音大士再世?”


    “郡主娘娘才貌雙絕,受我們一拜。”


    “郡主娘娘千歲……”


    ……


    瞬間眼前跪倒了一片,露出人群後麵眼神淩厲的穆禾荃。


    倒是少見的肅殺模樣。


    步桐讓大家起身,說了幾句客套話,再迴頭看了眼榜二的穆禾笙,視線緊接著下落,直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心裏滿足開懷,便果斷轉頭輕快地走到穆禾荃跟前,


    “見過六殿下,大家太熱情,桐兒方才實在不方便,還未尋到殿下的名次,殿下可也是來看榜的?”


    穆禾荃這方冷冷一笑,“昌平郡主好心態啊,如今還有閑情逸致跑出來看榜?”


    步易陽上前,話裏沒有半分客氣,“見過四殿下,在下在家就說過的,沒怎麽認真寫,想來名次不堪沒臉來看榜,我家小妹非不聽,硬拉著我來,結果看到了,27名,迴府還不知道我家父親什麽臉色呢。”


    看著穆禾荃明顯更冷了一些的臉色,步易陽似乎猜到了什麽,吩咐著身後的家人,“快去給六殿下瞧瞧名次!怎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啊?”


    家人迅速跑去皇榜下,步桐朝著穆禾荃笑得一如往日,


    “殿下今日臉色不好,可是身體有恙?”


    穆禾荃冷冷迴複,再也沒了半分往日的虛情假意,“本殿隻覺得人心不古,平日裏瞧著那般簡單明順之人,最後卻是所有風雲變換的下棋者,實在可怖。”


    步桐笑得明朗,


    “世人皆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誰又不想奔一個好前程呢?隻是若遇到那些用盡陰詭手段算計自己的,便還是要做些什麽才好。”


    步易陽見著穆禾荃慢慢陰冷的麵,及時開口,“殿下恕罪,我家小妹一向快人快語慣了。”


    穆禾荃便隻是瞪了一眼無法發作。


    家人很快迴來,有些為難地看過步桐和步易陽一眼,“迴殿下、公子的話,六殿下排名一百零七。”


    步桐故作驚訝捂嘴,


    “天呐,不會的罷?你莫不是看錯了?殿下一向學識過人的呀!”


    步易陽跟步桐一唱一和的,“絕然是弄錯了,殿下,家父剛巧負職吏部,不如請他再複驗一下?”


    穆禾荃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切莫囂張,如今這才剛剛開始,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說罷轉身離去,步桐和步易陽對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


    “爽。”


    夜裏,步庭雲終於迴了家,長安進門來送消息,要大家一起去戚夫人處用晚飯,步桐過去的時候,已然有些晚了,步庭雲絲毫沒有動氣,反而很是開懷地喝了不少酒,步易陽私下低語,“想來我的那個名次父親是滿意的。”


    步桐不敢讚同,


    “兄長方才27名哎,父親當年可是那一屆地魁首,你要他如何滿意?”


    步庭雲見著這邊的低語,擱下酒杯,聲音格外溫朗,“今日放榜,易陽竟然能在三十名內,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來這一陣子在林相國處也是用心讀書的。”


    步易陽趕忙起身端起酒杯,“父親位列三公,兒子不敢給父親、府上蒙羞。”


    “說到蒙羞,”步庭雲滿意地對步易陽點點頭,揮退四周的家人,“今年六殿下的表現當真是讓陛下震驚,以為是吏部弄錯了,還特地尋了我要去六殿下的試題,非要親自過目。”


    步桐看著步庭雲突然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今日我們剛巧遇到了六殿下,榜上一百多名,想來是發揮失誤了罷,按照殿下以往的學識,即便拿不到魁首,那也是有名次的。”


    步庭雲喝下杯中酒,“陛下也是如此說,直到親眼看了六殿下的文章,這才相信。我亦提前看過眾位皇子的文章,六殿下的這篇,實則是滿紙不知所謂,重複顛倒,全然沒了往日侃侃而談時的見地。”


    步桐一副好奇的模樣,


    “對了父親,那位特地在院中加蓋屋子的考生考得如何?”


    戚夫人笑了一下,“什麽?在院中加蓋?在翰林院中嗎?”


    步庭雲點點頭,“是東國公家裏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被東廠的錦衣衛給抓了,恰逢科考,隻能單獨考試,這才在翰林院中特地給他搭了一處考房。”


    白芍藥難得開口,“東國公家的那個獨子,馮菖?聽說那可是京都城裏獨一份的紈絝,他也去參加了春試?”


    步庭雲點頭,“倒真不知馮兄是如何打算的,要我說,以菖兒的秉性學識,何必走科舉路,不如索性去經商來得好,因是特別設立,考卷亦是單獨收取,我便提前看了幾眼,別說成章,就連連貫的句子我看他都寫不出幾句來。”


    步桐驚訝地捂嘴,


    “不會的吧,今日看榜,因是之前在學堂同大家的賭注,便好奇前六甲的人選多看了幾眼,馮菖,莫不是今日的皇榜第六名?”


    這一句話後引發了步庭雲一陣大笑,“絕無此等可能,馮菖的文章尚且不足篇,滿紙的錯字,怎會皇榜有名?”


    步桐見著步庭雲不信,迴頭吩咐春桃,


    “春桃,此絕不是小事,你帶著國公府的令牌,去將皇榜揭迴來給父親看一看。”


    春桃答應下瞬間跑沒了蹤影。


    步庭雲這才一點點地冷靜下來,“當真?”


    步桐點頭,


    “女兒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便再確認一下為好,明日前六甲之人便要入殿麵見陛下複命了,若有什麽紕漏,父親便是第一個罪過,萬不可馬虎。“


    步易陽接收到步桐的信號,連忙開口,”桐兒說的對,雖然吏部的事務並不是父親一一親自操辦,但您畢竟是總管尚書,若是這樣的無能之輩入了前六甲,那必然進入六部擔任重要職位,如何能行?”


    步庭雲的眉頭慢慢收緊,“馮兄莫不會這般糊塗罷!”


    步桐嘴角慢慢牽出一絲笑意,穆禾荃,好戲慢慢開場了,你可要多撐一會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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