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侯在門口的媽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步桐,笑著黏了過來招唿著,“哎呦小公子,您又來了,可還要間廂房?今天楚越會在花台獻舞的,那叫一個精彩啊,奴給公子們可留著最好的位置呢。”


    步桐隻覺得身後步易陽的眼神火辣辣地盯在自己的身後,如同八月底的烈陽讓人如坐針氈,趕忙應著頭皮扔給媽媽一錠銀子,


    “來一間。”


    應付倉促的模樣全然沒了前日的瀟灑快意。


    媽媽安排了小廝帶著兩人上去,步易陽陰翳著一張本就淩然的麵孔,嚇得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廝不敢近前,遙遙指了指位置便迅速消失了,竟連賞錢都沒有拿,步桐捏著碎銀子尷尬地笑笑,轉頭來請步易陽落座,


    “兄長請坐。”


    步易陽冷冷地看著步桐殷勤熱絡的樣子,


    “你倒是這裏的熟客啊,父親若是知曉此事,怕是要氣暈過去。”


    步桐趕忙解釋,


    “那花樓的媽媽最是勢利眼,前日裏瞧我出手闊綽便記住了,我們明明隻來過一次的。”


    步易陽“哼”了一聲,“最近幾日左岸見我都是繞路走的,某要讓我逮到他!”


    眼神犀利看得步桐頭皮發麻了一瞬,原來“殺氣”這種東西,並不是同湯玄霖一樣,生來帶著強大的氣場,連笑著都讓尋常人覺得不寒而栗,而像步易陽這種平日裏瞧著正氣凜然的少將軍,生氣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步桐實在說不出解釋的話,心裏默默祝左將軍好運。


    兩人終於落座,步桐諂媚地給步易陽倒上茶水,


    “都是為了子民,都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若是這種一迴京都城就紮進花樓的混蛋擔任了任何朝廷的職位,莫說他當真做事與否,也定然會是他人的棋子,豈不是太過於驚駭?”


    步易陽聞言終於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來,“罷了,你嘴裏總是有道理,且先瞧瞧那馮菖倒底是如何人物罷。”


    說話間樓上樓下的位子便都滿當當地坐下了人,步易陽環視過一圈,滿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誰知馬上上前來兩個官員模樣的中年男人,朝著步易陽笑得及其油膩諂媚,


    “見過小步大人,小步大人也來了此處放鬆?好巧啊。”


    步桐雖然不認得這兩個人,但是為了避免日後不必要的麻煩,默默別開了臉,見狀步易陽雖然及其不願,但為了步桐不被發現隻能無奈應付,起身草草問了個好,這兩人受寵若驚,更是絲毫沒有半分要離去的意思,


    “小步大人怎麽包廂裏都沒個姑娘伺候著,想必是不常來罷?臣下知曉哪幾個姑娘有趣愛說話,不如……”


    步易陽橫了一眼步桐因為偷樂而不斷抖動的肩膀,果斷拒絕,


    “宋大人,李大人,在下並不是為了尋花問柳而來,隻聽聞楚越姑娘一舞傾城,最近學業繁重很是艱難,便隨友人來此處瞧瞧,也算做放風休整了,二位莫要誤會。”


    難道這還不是尋花問柳?


    步桐感覺自己強忍著不笑出聲真的好艱難。


    宋大人和李大人馬上“心照不宣”地連連點頭,“對的對的,小步大人這才迎娶了北國公府的千金,又官拜六部,當真是少年有為意氣風發啊,怎會如我們一般,流連在這樣的地方。”


    步易陽自然聽出了這話裏的絲絲諷刺,難免底氣不足,實在又說不出什麽無奈低了些頭去,兩個大人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


    “不過若是為了那位楚越,臣下勸大人一句,就此作罷了吧,如今這萬花樓裏有位貴客,可是直接住進楚越姑娘的花房裏了,聽說出手很是闊綽,而且為人霸道無理,大人是朝廷新貴,如今未來正好,何必去招惹呢。”


    說罷兩人便離開了,步桐這才轉迴來看著早已沒了身影的地方,


    “這兩位同僚倒是有趣,明明不齒兄長故作姿態的模樣,卻還是好心提醒你莫要去招惹馮菖,當真是厚道呢。”


    步易陽“哼”了兩聲坐下,“哪個教你的,拜托別人幫忙還在那裏講風涼話?”


    步桐“嘻嘻”笑著,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大家紛紛從欄杆上探出身子往下看著,隨即跟著歡唿了一聲,


    “是楚越出來了罷!”


    步桐跟著伸頭去看,果然,明豔的女子一身紫色的西域打扮,頭墜薄紗,隨著腳步輕盈晃動的珠簾遮住了半張臉,但仍然可以看到她漂亮的杏眸,步桐盯著她細細的腳踝上可愛的小鈴鐺,突然連連咂嘴,


    “這樣的女子淪落風塵確然也是可惜了。”


    步易陽隻低頭看了一眼,很是無感地繼續迴頭來喝著茶水,“此等俗物有什麽可惜的?難不成到這樣的地方委身,還是有人逼她不成?”


    如今花樓夜市的風氣確實如此,風塵中的女子大多是為自願,並沒有步桐認知裏賣身被逼之類的,花樓的媽媽給流離無所的女子提供片塊安身之處和生機門道,姑娘們來去自由,孝敬媽媽過活的銀錢,倒是也算明理。


    無奈這樣一來,便徹底沒了“無辜”落入風塵的“可憐”女子,世人心中那最後一絲溫情便再也沒有了,畢竟“自願”這樁事,讓人實在找不出什麽好的說辭借口來,即使那楚越名滿京都城,無數人為之傾倒,那也是她自己選的路,畢竟“花魁娘子”的盛名之下,掙夠後半生的依靠也不是什麽難事,但她卻依舊願意留在這裏,不惜委身於人,所以她即便是怎樣都不該被人心疼。


    “說到底,觀賞一下還是很漂亮的,”步桐趴迴欄杆上看著樓下的花台,楚越輕盈的舞姿曼妙旋轉著,身後的衣縵飛舞出絕美的弧度,


    “看啊,跳的多好。”


    步易陽送給步桐一個“真沒見識”的眼神,瞥了樓下那些興奮的男人們,“漂亮?這也叫漂亮,我瞧著尚不及芍藥一分呢。”


    “易陽兄說得有理,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我瞧著也尚且不及桐兒一分呢。”湯玄霖走了進來,自然地坐在了步易陽的旁側看著對麵的步桐笑笑,


    “怎麽今日又來了?”


    步易陽原本沒想要搭理他,卻在湯玄霖在步桐的瘋狂暗示中說出的話後豁然瞪大了眼睛,“什麽叫做‘又’?”


    步桐無辜攤手,


    “兄長方才還在說著要找左岸大哥出氣呢,眼下這是怎麽了?”


    步易陽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竟不知,你們三個是一起來的?!”


    這個……解釋有些複雜,步桐還沒有開口,樓下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蠻橫囂張的聲音,“你在上麵扭個什麽勁?看不清楚!還不趕緊滾下來到爺跟前來!”


    三人齊齊去看,異口同聲,“是馮菖。”


    樓下正當中的位置放了一張軟塌,裏麵半歪著躺了一個微胖的男人,約莫近而立之年,模樣有些兇狠,臉上帶著橫肉,步桐看著他橫貫蘋果肌的橫道,隻覺得這人兇狠,絲毫沒有半分出身世家該有的儒雅,倒是有些市井潑皮的模樣。


    然而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市井潑皮,楚越被喝罵得顫抖了一下,舞步亂掉,瞬間被自己的衣袋絆倒摔下了花台。


    反觀馮菖,非但沒有半分憐愛的意思,反而在楚越的痛苦中“哈哈”大笑,唾棄地罵道,“廢物!還不趕緊爬起來!”


    步桐隻覺得心口一陣發涼,這個馮菖,他並不像武十三、謝霆這種一般意識裏的紈絝,馮菖心狠、無情,視別人的痛苦為樂,實則是個讓人厭惡的人。


    楚越強忍著腿上的傷一瘸一拐地上前,媽媽看不過去好心來勸,


    “爺,您瞧楚越已然傷了,就當可憐可憐她罷,饒了她去樓上稍微處理下傷口,奴來給您選幾個好的伺候上可好?”


    步桐看著馮菖眼神裏閃過的狠意,手上緊緊地攥著欄杆,


    “不好了。”


    果然,馮菖準頭看清來人的瞬間,便抬腳猛地一踢把媽媽踹出去三米遠,胖墩墩的媽媽摔了個四仰八叉,頭暈眼花地跌坐在那裏無法起身,四周人的卻都在笑。


    楚越爬過去扶媽媽起身,眼裏簌簌地落了下來,馮菖似乎更生氣,起身瞪著這兩個人,


    “掃興!你們算是什麽東西,竟然敢來敗爺的興,爺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沒用的東西還敢拿喬,趕緊滾過來!”


    斥罵著,馮菖一雙大手便要去拽楚越的頭發,今日楚越的打扮,滿頭都是牽牽繞繞的繩索和鏈扣,這一把下去可是要遭罪了,步桐的頭皮都跟著疼了一下,卻看到馮菖的手驀然停在半空中,順勢被人一把扔開。


    來人邁開一步擋在了楚越前麵,這下輪到步桐眼睛快要掉出來了,“那是……我家大哥嗎?”


    湯玄霖點頭,“誠然是南國公府的大舅哥。”


    步桐沒心思去跟他玩笑,隻覺得自家大哥眼下,似乎要跟那人起衝突了,


    “玄霖,你說若是動手,大哥總不至於不是那個草包的對手吧?”


    湯玄霖一副看戲的模樣,閑適自在地靠坐在椅子上,


    “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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