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樓上的幾個人紛紛變了臉色,步桐更是誇張地捂住了嘴巴來掩飾心底的笑意,在旁人看來,如此便是貴家女兒聽到這般駭人地言論有些不知所措罷了,穆禾笙上前來往下看了眼,順便把步桐擠到一旁去,“那是什麽人?”


    穆禾荃冷著一張八百年寒冰的臉,“哼,市井刁民滿口胡言,司林大人一向克己複禮,如何會跟這樣的人有牽扯,無非就是狗急跳牆了隨意攀咬。”


    步桐滿臉單純無辜,好奇地從穆禾笙身後探頭去瞧他,


    “六殿下這話說得倒也是奇怪了,這人我們尚且不知道是誰,也不一定就是胡言呢,若是講了假話被收債的人知曉了,下場莫不是更慘,總得有些消息讓這些人同司林大人勒索到頗多錢財才好,我猜……”


    穆禾荃很是謹慎地看著步桐,微微眯了下眼睛,“什麽?”


    步桐鬼馬一笑,


    “莫不是司林大人家的夫人同這個男子有什麽牽扯吧?”


    步桐的話裏瞬間把劇情往一個不可控的詭異方向拉過去,穆禾荃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才堪堪開口,“阿桐這話玩笑了,來人,去帶人把這些人統統拿下。”


    跟在穆禾荃身後的小廝有些猶豫,“六殿下,帶府上的人去嗎?”


    步桐差點笑出了聲,這家人當真是有趣的很,自家的小廝步步給主子埋雷,穆禾笙聞言笑笑,“哪有讓自家家人出馬做這樣事的道理,石青,去東廠通稟湯玄霖大人,順便告知京都府尹,看看他們誰要接受。”


    步桐跟著點頭,


    “卻然這些糟爛事歸他們管,我們何必沾手。”


    穆禾荃自知自己拗不過,隻能惡狠狠地瞪了那小廝一眼,掌櫃的這時候上來,“各位貴客,這是四殿下點的桂花釀,還有新製的櫻桃果酒,清甜可口又不醉人,最適合女子飲用,特地獻給郡主娘娘,多謝娘娘救我們普通百姓於水火。”


    “老林你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穆禾笙也沒有了平日裏高貴的架子,上前去接過來。


    老掌櫃樂嗬嗬地下去了,穆禾笙招唿著大家落座,親自給倒上酒,“大家嚐嚐看。”


    樓下的喧鬧聲消停了一些,似乎在低聲交談著什麽,步桐飲下一口櫻桃果酒,卻然同掌櫃的說得一般,香甜順口,沒有半分酒物的辛辣,依舊餘興未消地不時看看窗外,穆禾笙周到地給大家添酒、燙酒、布果子,穆禾炆難得放鬆了一些,也沒興趣去繼續樓下的小事,細細品嚐著桂花釀,偶爾還跟穆禾笙討論幾句。


    穆禾荃坐在一旁卻截然相反,緊張得整個身子都有些緊繃,神色也頗為不自然,卻看得步桐心裏格外舒暢,故意惹火似的,


    “石青可是去了很久,那東廠離這東城區又不遠,怕是那傻小子跑到刑部去了罷?”


    穆禾笙無奈笑笑,“莫要胡言。”


    步桐揣著明白裝糊塗,


    “湯大人一向行動敏捷,若是石青到了,傳了四殿下的話,怕是以他的雷霆速度,早就到了此處。”


    穆禾笙點點頭,“按理說京都府尹更近,似乎應該到的早一些才是……”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嗬斥聲,步桐神色一喜,


    “說曹操曹操到,莫不是錦衣衛到了?”


    眾人趕忙再次聚集到窗口,卻看到是一月喝罵著吳良,“磨蹭什麽?快帶我們去取,若是真能要到錢財那是最好,如若要不到,縱使你逃到天涯海角,哥幾個都能找到你。”


    一行人挾著吳良離開了,步桐明知故問,


    “他們不會要把那個人殺掉吧?”


    穆禾炆忍不住插嘴,“大約是問到了關於可以索要錢財的秘密,這才逼著那人去取罷?”


    連穆禾炆都能一眼看明白的問題,步桐明顯是明知故問,托腮坐在桌旁,滿麵微醺的模樣,“三殿下說得有理,大約那司林大人真的有什麽把柄在這些人手上也說不定。”


    穆禾荃神色一凜沒有說什麽,穆禾炆倒是被步桐這一聲附和說得很是開懷,連忙開口,“阿桐是不是有些醉了,到底是女孩子不勝酒力,四弟,六弟,不如我們送她迴府罷?”


    “還是交給我罷,”步易陽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地瞬間扛起步桐上肩,眼裏絲毫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模樣,嚴肅得快要結冰,


    “我來帶妹妹迴家便是,幾位皇子亦是男子,若是今日帶了醉酒的小妹進了南國公府的大門,怕是父親再也無臉在朝中立足了。”


    三個皇子自知方才決定有失體統,穆禾炆尷尬開口,“易陽莫要誤會,我們也是看到阿桐有些醉了,怕她在外頭不好,這才……”


    “三殿下還請慎言,我家桐兒畢竟也是貴家郡主,殿下迴京不久,同我妹妹並無半點私交,如何能隨意喚女子閨名?”


    穆禾炆還想用方才那招,剛剛低頭去,“是在下唐突了……原以為見著四弟和六弟這般喚郡主娘娘,便以為……”


    步易陽是誰,可是京都城裏出名的快嘴直腸子,誰人都敢懟上一句,見著穆禾炆這般,自然也不能由他了,隨即打斷他的話,


    “殿下自知失言,那便道了歉意日後注意便是,四皇子喚得親昵,是因為同我家小妹一道去過東夷稱治理痘疫,那是共患難同生死的情誼;至於六殿下,我家大妹妹雖然命薄福淺去得早,可也是正經嫁入六皇子府的,本就是桐兒姐夫,三殿下還請自知,莫要把旁人都當了傻子。”


    穆禾炆被這麽一懟,訥訥低頭去再也不說話了,步桐心裏暗暗給自家大哥點了個讚。


    步易陽就這麽帶走了步桐,直到走出東城區,這才一把把人扔在了車廂軟綿綿的墊子上,厲聲喝罵著,“還裝!”


    步桐笑嘻嘻地睜開眼睛起身,


    “兄長,你怎麽在東城區啊?”


    一個人掀開車簾進來,步桐眼前一亮,歡快地開口,“玄霖。”


    湯玄霖滿眼溫柔地看著步桐,


    “桐兒,東國公想要見你一麵,朱雀報告了你的位置,我不便現身,便找到了易陽大哥。”


    步易陽不客氣地橫了湯玄霖一眼,“湯大人也注意言辭的好,誰是你大哥?”


    見著湯玄霖莫名被訓得有些委屈,步桐趕忙解釋,


    “方才穆禾炆對我過於親昵了些,可以討好拉近距離的模樣太過明顯,還喜歡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惹了兄長不快。”


    湯玄霖點頭,


    “那位三殿下,卻然不是個簡單的。”


    步易陽“哼”了一聲表達自己對這位皇子的不屑,“對了,東國公為何突然想要見桐兒?他莫不是剛從東南三省整頓海運迴來?他為何突然有這般決定。”


    湯玄霖鎖眉,


    “我猜測,大約是桐兒在京都貴女中過於惹眼,這才吸引了東國公的注意,不過,東國公膝下僅有一子,如今早已成年尚未迎娶正妻,怕是……”


    “誰!?”還不待步桐反應,步易陽先炸了毛,幾乎整個人是彈起來的,一手捂著腦袋驚訝道,“莫不是馮菖?!東國公家裏那個混蛋兒子?他哪是尚未迎娶,這京都城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誰人願意把自己女兒送入這樣的火坑?”


    湯玄霖默認,步桐倒是不擔心,


    “既然這般不堪,那又何必擔憂呢?父親連那三皇子都瞧不上,如何能應下這樣的人家?”


    湯玄霖手裏握著的水袋慢慢變形,突然間陰翳下來的東廠督主有些,嚇人。


    步易陽看好戲般的哼著曲火上澆油,“是啊,父親同我講了,那穆禾炆還說謊講你們關係親厚,結果被父親識破。”


    湯玄霖抬頭,透著濃濃的殺氣,“穆禾炆,他還真的敢!”


    步桐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慌忙去安撫,


    “玄霖莫要生氣,父親並沒有答應,我亦沒有給他好臉色瞧,這般的人我連白眼都不會多給他一個。”


    待到安撫好湯玄霖,馬車已然安穩地停靠在老福茶樓底下,步桐下車,看著安穩未動的步易陽和湯玄霖,


    “二位不同我一道去嗎?”


    湯玄霖輕輕搖頭,


    “桐兒先且上去罷,東國公點名隻見你一人,我們近前也多有不便的。”


    “就是,”步易陽附和,“馮大人不似他那個混蛋兒子,為人是極為寬厚的,桐兒放心上去就是,剩下的事情大可交給父兄。”


    步桐心裏冷冷“哼”了一聲,極為“寬厚”,那都是表象吧,馮輝揚可不是個心慈仁善之人,而且善於偽裝,步桐上一世便是吃了他的大虧,枉費了信任,最後被這位“盟友”背後紮下最致命的一刀。


    慢慢走上樓梯,熟悉的身影映入眼裏,還是那般的威嚴又和藹模樣,步桐微微笑著上前行禮,


    “見過東國公大人,小女步桐有禮了。”


    馮輝揚趕忙親自來扶步桐起身,“桐兒無需這般客氣的,我同你的父親、叔伯都是故交,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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