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自然知道武十三的重要性,趕忙帶著他往裏走,


    “殿下在照顧病人,我帶你們進去,”迴頭招唿著在大鍋下燒火的長安,


    “長安,那藥再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好了,你和春桃盛出來分給大家。”


    武十三被湯玄霖拎著脖領拖行著,明明該是狼狽不堪,如今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滿臉邪笑看著步桐,“小娘子生的真漂亮,可有夫婿?”


    這話說出的瞬間,湯玄霖手下一鬆,武十三徑直摔在了地上,齜牙咧嘴地瞪著湯玄霖,“死太監,你給我小心點!”


    湯玄霖不屑地再次拎起他,話裏的威脅表露無遺,


    “再敢胡言,當心我拔了你的舌頭。”


    武十三一臉的不在意,甚至是洋洋得意的嘴臉,“湯玄霖,我知你與我姐夫不和,但他好得也是位高你兩級,如今禮部循規蹈矩、盡忠盡職,為何反倒是讓東廠督主大人盯上了?”


    步桐輕輕走著,“武十三,郭大人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般循規蹈矩,你心裏清楚,我們未必也一點不知曉,莫要眼高於頂瞧不起旁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小娘子說話當真有趣,”武十三上下打量著步桐,眼神揶揄,“隻是我可有點聽不懂呢?”


    步桐不去理他,跟著湯玄霖進了後堂,這裏大約有二十多個滿身水痘、高燒不退的重症病人,武十三開始緊張,不斷掙紮大喊著,“你們!你們膽敢故意傳染我!好啊!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說著翻身奮力抱住湯玄霖修長的腿,一幅要拖個人作伴的模樣,步桐撓撓腦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湯玄霖,


    “可要給他找個口罩?”


    武十三有些疑惑地看著步桐,“何物?”


    湯玄霖冷冷地一腳踹開他,“不必。”


    穆禾笙急匆匆地過來,


    “阿桐,快來看看季川罷,方才一時不察,他就把自己的藥讓給了那些病人,如今燒得厲害,人已然開始說胡話了。”


    步桐趕緊往裏去,“新一批的藥好了,快些給季大人服下,石青,你去外頭找些幹淨的冰進來,給大人降溫。”


    石青應下出去了,步桐轉頭的一瞬看到白日裏的那個領頭鬧事的老者,正站在一旁的角落默默聽著,隨即有些氣悶,


    “老人家如此倒可滿意了,我倒想看看,若是季大人離世,你們東夷城還能否得一個這般深明大義、愛民如子的縣丞大人。”


    說完便轉身進了後屋,季川季川整個人有種莫名的慌張,額頭身上滿是汗珠,牙關緊緊咬著,一旁的醫官端著藥碗著急的不行,“先生,實在是喂不進去啊。”


    步桐上前一把掀開季川厚厚的被子,“你們是要捂死他嗎?藥碗拿來,把人扶起來。”


    一旁的穆禾笙趕緊上前把季川扶起來,歪歪斜斜地靠在自己身前,醫官們把藥碗遞過來,步桐伸手去捏住了季川的鼻子。


    穆禾笙瞪大了眼睛,“阿桐,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憋氣的季川已然張開了口,步桐趁機把藥碗懟了上去……


    忙活到大半夜,季川的高熱終於降下去一些,整個人虛弱地睡過去,一行人這才退出來,湯玄霖還在外頭守著那武十三,穆禾笙過去,


    “玄霖,這是?”


    湯玄霖這才鬆開踩著武十三右手的腳,


    “迴稟殿下,這個便是武十三,我們今日去旁邊的城鎮采辦藥品,卻發現唯獨要用的這幾味藥被人提前收走,多方打探,這才抓到了這人。”


    武十三一幅死皮賴臉的模樣狡辯著,“怎麽,我收購藥材,還犯了王法不成,你們達官顯貴,就可以隨便欺辱我們市井小民了嗎?”


    “隻是收購藥品?”穆禾笙罕見地沉下麵孔,看著地上的這個潑皮無賴,“那為何隻收購解毒湯的幾味藥?”


    武十三早就混便了名利場,即便是麵對王子皇孫,也沒有半分膽怯,步桐瞧著他這幅十足紈絝的模樣當真是厭惡至極。


    武十三哼唧了兩聲堪堪坐起來,“這有什麽?京都城裏的這幾味藥材已然被收購光了,再傻的人也知道這些藥可醫痘疫,誰不想借此賺一筆,我最多算是個貪財小人,但也不至於被抓罷?”


    果然是個小人!


    穆禾笙咬咬牙根卻說不出話來,湯玄霖一腳將他踢出兩米遠,


    “殿下問話,你還敢巧言令色,若是為了牟利,何必把藥材推入林中燃掉!你分明就是故意毀掉痘疫的救命藥材!”


    “竟有此事!”眾人大驚。


    武十三吐出一口血來,再也狡辯不出半句話,直接暈死過去。


    聽了半晌的病人們目目相覷,後麵的那個老者蹣跚近前,“大人們,老朽倒是知道一些事情。”


    眾人這才轉向他,一病人奮力起身看著他,“族長,都告訴大人們罷,他們,當真是來救我們的。”


    大家紛紛附和,老者微微點頭行了個禮,


    “大人們,這人名叫武十三,從來就是個橫行鄉裏跋扈的,姐夫是禮部尚書,所有也無人敢動他,直到上個月前,武十三強搶了三個漁女,季大人將他打了三十大板趕出東夷城,當時武十三叫囂說,若季大人繼續這般執迷不悟,那便有個天大的災禍要降臨東夷城……”


    步桐冷笑一聲,


    “所以,族長大人便認為是這是天降災禍了?”


    老人低下頭去,“姑娘莫怪,如今的我們,實在是求生無門了。”


    步桐看著地上爛肉一般的武十三,


    “就憑這樣一個紈絝子弟,上天如何會聽從他的安排,不過是權力爭鬥需要犧牲一城人民,這個混賬選中了有過節的東夷城罷了。”


    “什麽?”老人眼眶微微泛紅,“這場痘疫,是人禍?”


    “殿下,玄霖,”步桐皺眉分析,“如今看來,事情基本已經水落石出,王五幾人說的多半是真,武十三故意把痘疫病人放進東夷城人口密集的地方,讓大家感染痘疫,傳入京都城,做出天降災禍的噱頭。另一方麵,在得知我們有辦法治理痘疫之後,迴到東夷城附近,將所有要用的藥材銷毀幹淨,讓我們沒有藥材可用。”


    湯玄霖點頭,“正是如此。”


    穆禾笙緊緊攥著拳頭,“為了奪取列將軍西北軍的兵權,他們當真可以不顧百姓生死!簡直可惡!”


    老人震驚之下連連後退,險些栽倒,步桐看了他一眼,


    “老人家,若是季大人醒來,切莫要忘了同他說聲抱歉。”


    老人含淚點頭。


    湯玄霖拎起武十三扔給下麵的錦衣衛,輕鬆又暴力,如同扔出去的是個沙袋,


    “把人看管好,是重要人證,切不可出半點差池。”


    步桐進去查看了一下病人們的情況,囑咐醫官去熬上明早的藥,


    “一旦承認便是萬劫不複了,武十三雖然混蛋,但也不傻,除非再沒有一絲希望,否則他又怎會說出實情?”


    湯玄霖點頭,


    “釜底抽薪。”


    ……


    清晨,滿院的藥香,步桐精神抖擻地在院子裏同醫官們交代著護理要點,長安打著嗬欠給藥鍋添柴,步桐看了他一會兒,


    “長安,你且去歇息罷,這裏有我們就夠了,總不能大家一起熬著。”


    長安努力睜著眼皮,“不行的小姐,大人吩咐,小人除了小姐安寢,必得寸步不離的。”


    步桐默默心疼長安三分鍾,畢竟跟“夜貓子”現代人來比,古代人的作息要規律太多了。


    “那你就守在我旁側睡一會罷,熬過藥我還得準備綠豆湯呢。”


    長安這才終於忍不住趴到腿上小睡片刻。


    湯玄霖帶人出去尋城,又帶迴十多個人,但看著情況都還好,便吩咐人安置在外堂,看到步桐便上前來,


    “桐兒……”眼神突然看到一旁昏昏沉沉的長安,趕忙改口,


    “步小姐,春桃可醒了?”


    長安慢慢睜開眼,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的這個人,春桃打水迴來,“唿哧唿哧”喘著粗氣,


    “湯大人尋我呢?”


    湯玄霖這才偷偷鬆了口氣,堂堂東廠督主,手握錦衣衛和南北撫司,如今竟然在一個家人麵前謹小慎微得不行,步桐突然憋不住的笑,看著湯玄霖從懷裏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春桃,


    “冬夜漫漫,春桃姑娘怕是餓了,這是我讓人去隔壁縣城訂的燒餅,店家隻做了這些,先給你罷,晚些大家的他再送過來。”


    春桃笑嘻嘻地接過,“到底還是湯大人貼心,我家小姐可是餓了許久呢。”


    湯玄霖笑笑離開了。


    春桃到長安旁側坐下,一麵打開著油紙包一麵念叨著,


    “湯大人這是何時便出去了,這來迴一趟隔壁城可不近呢。”


    說著把燒餅遞給步桐,步桐給了旁側的醫官,這樣一分,最後剛好剩下三個,春桃笑嘻嘻地拿給步桐後伸手給了長安一個,“長安你看你運氣多好,剛好我們一人一個。”


    長安沒有接,轉身燒火去了,春桃咬著燒餅愣了一下,“這人是怎麽了?”


    早飯過後,大家喝下藥這才得了片刻清閑,步桐坐到煮著綠豆粥的長安旁側,


    “長安,你是不是,對湯玄霖有些不喜歡?”


    長安突然低了眉眼,


    “小姐,湯大人,是不是喜歡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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