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玄霖得知消息匆匆趕迴院子的時候,屋裏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半個女人都沒有的東廠,卻唯獨督主大人的屋子裏,坐了一個氣鼓鼓的胖丫頭,默默咽了下唾沫,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善端莊,但最後還是繃不住,湯玄霖看著她,


    “春桃,你家小姐呢?”


    春桃無力地朝裏間努努嘴,湯玄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過去。


    簡單的床塌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成一團躺著,抱著湯玄霖的枕頭睡得香甜,墨色的長發散落一床,湯玄霖無聲咽了下唾沫,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步桐全然不知湯玄霖的倉皇,咂咂小嘴嘟囔了幾句,原處調整了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著,春桃有些看不下去,快步上前輕輕推著她,“小姐,您快些醒醒,湯大人迴來了。”


    步桐這才幽幽轉醒,迷迷糊糊地起身,衣衫仄歪,睡眼惺忪,依舊抱著湯玄霖的枕頭不撒手,轉過身子盤腿坐著打嗬欠,眨巴著眼睛看看湯玄霖,


    “迴來了?”


    活脫脫一個等相公迴府的小媳婦,湯玄霖看著她這幅初醒嬌憨的模樣,忍不住的笑意浮在眼上,四下糾結了片刻,還是拖來一個矮凳在對麵坐下,


    “怎得今日特地來尋我?”


    步桐又打了一個嗬欠,霧蒙蒙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著,


    “伯父去宮裏求陛下賜婚芍藥姐姐和兄長了,此事不日便會有聖旨下來,我這邊想著,既然穆禾荃受挫,不如趁此拔掉他的一個爪牙如何?”


    湯玄霖在一旁給步桐倒著茶水,“是鎮國公?”


    步桐雖然腦袋有點遲鈍,但依舊傻傻笑著,


    “玄霖懂我,兵部暫且查不到什麽的,鎮國公一心想要投靠新君,借此在朝廷上站穩腳跟,不如從他開始,或許找到突破口也容易些。”


    湯玄霖把茶盞遞給步桐,聲音裏有種特地壓低的溫柔,


    “喝點茶水醒醒神罷,我便也是這般打算的,謝家如今跟列戰虎明裏暗裏過不去,其子謝霆更是囂張,不如從他入手,找出破綻。”


    人一旦事事太過順利,便會行為乖張,容易犯下更大的過錯。


    隻是,如何找出破綻?


    步桐喝下一口冷茶往前湊湊,


    “玄霖,我倒是有個主意。”


    湯玄霖笑問,“桐兒果真有妙計?方才我等商討頗久尚且沒有定論呢。”


    步桐掰著手指,


    “不如反其道而行,先順應他們的意思,烈虎將軍久居塞外定然不是什麽好事,多半早有詭計謀劃,不如玄霖去跟陛下進言,要陛下三日內連頒十二道軍令,要他率部班師。”


    “這麽多?”湯玄霖倒是沒有質疑這個辦法,倒是對十二道軍令金旨頗為感慨,“可是要辛苦我們的陛下了。”


    雖然覺得驚世駭俗,但湯玄霖除了調侃下陛下寫出這十二道軍令的辛苦,實則也沒道出什麽質疑便應允了。


    步桐這方睡醒整個人都很軟萌可愛,伸手向著湯玄霖,


    “抱抱。”


    “哎呦我的娘啊,”春桃原地跺腳躲出去了,湯玄霖猶豫了一下,上前去坐在床邊,輕輕抱住了步桐小小的身子。


    步桐小聲念叨著,“你不怕我坑害你嗎?”


    湯玄霖輕輕笑著,滾熱的氣體噴在步桐的脖頸上,“我不怕,桐兒不會害我的。”


    這話說得很是堅定,上一世那個雷厲風行的督主大人模樣若隱若現,步桐突然開始覺得,這兩個身影在慢慢融合到一起,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淡淡竹炭香,隻覺得周身都放鬆下來,往後有湯玄霖護著,斷不會再有上次的劫難。


    “十二道軍令,是一個帝王最後的容忍,一旦列戰虎據兵不迴,大可以謀逆罪論處,事前預防,一旦毫無準備兵臨城下,那便是血流成河……”


    湯玄霖點頭,


    “我知道,列戰虎一部失控許久,朝廷早已將其視作心腹大患,我明日就去見陛下。”


    步桐自習扳著手指,“玄霖,下元夜還有半月,早做打算才是。”


    湯玄霖笑道,“桐兒要約我去放河燈嗎?”


    步桐恍然,自己隻記得那日的血流成河,卻忘了那夜是男女放燈許願,暗定終身的時候,


    “派人去盯緊前線大軍的動態,下元夜嚴密布防京都城內一應入口,屆時人節安穩,我們才好安心去放河燈許願。”


    湯玄霖輕輕放開步桐,鳳眸帶笑,“便為了佳人之約,那日也要太平安好才是。”


    ……


    第二日,步易陽拿著金書聖旨,得意洋洋地來步桐院子裏小坐,整個人都散發著濃濃的喜悅,“桐兒,這次便要多謝你了,聽芍藥講,是你給出的主意,要她假意尋短見,逼了伯父去跟陛下開口,如今列戰虎居心叵測,陛下仰仗伯父護衛宮牆,便爽快地下旨賜婚,還斥責了皇後呢。”


    聽著他越說越得意,步桐趕忙遣退四下侍從,


    “兄長慎言,怎麽一高興什麽話都說出來了。”


    步易陽喜滋滋地看著手中的聖旨,“終歸結局是好的,也不枉我們折騰這一場。”


    步桐點頭笑著,


    “芍藥姐姐為人極佳,若能嫁進咱們家那便是最好的事情。”


    步易陽朝步桐抬了下眉毛,“沒有枉費哥哥疼你一場。”


    步桐笑著給步易陽煮茶,小爐子“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步易陽突然有些感慨地,


    “烈虎將軍一世英名,如今竟然也抗旨不迴……”


    “抗旨?”步桐歪歪腦袋,拿了小茶具一點點仔細清洗著,


    “陛下詔將軍迴京都了嗎?”


    步易陽歎氣點頭,“連發兩道禦筆親旨,列戰虎手中有十萬大軍,陛下怎能放任不管。”


    步桐“嘻嘻”笑著,“兄長剛迴來的時候,對烈虎將軍頗為敬仰,如今倒是看清了?”


    步易陽咂咂嘴,“倒也不是說看清了,將軍為人,實則是大氣直率、有勇有謀,要說他有心叛國,我第一個是不信的,隻是抗旨不迴,實在是不該,哪怕有何難言之隱,大可具表上奏陛下便是,如此音訊全無,當人讓人不安。”


    步桐隱約開始覺得哪裏不太對,喃喃說著,“兄長對列戰虎的評價當真是不低呢。”


    步易陽摸摸鼻子,伸手接過步桐遞來的茶盞,“列戰虎出身不高,早年間也受過不少世家子弟的欺辱,所以為人很是剛正,從不願與朝堂上爭名奪利之輩同流,這也是我最初願意追隨他的原因……”


    步桐尖尖的指尖一下下摸著杯沿,“這般人性必定不會是裝出來的,兄長看人從未失準,可是如今為何……”


    想不通,著實想不通,直到夜裏湯玄霖翻過窗戶,春桃抱著宵夜去守門,步桐還是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樣,湯玄霖解去鬥篷,一身玄色暗金勁裝,窄袖束腰,更是顯得整個人身長玉立很是瀟灑,不過這會兒步桐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湯玄霖走近,


    “姑娘可是在思念意中人?”


    步桐抬頭看他,突然開口,


    “玄霖,陛下發出多少道將軍令?”


    湯玄霖尋思片刻,


    “四道了。”


    步桐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玄霖,我總覺得事情同我們想的並不完全一致,有些事似乎是被遺漏了。”


    湯玄霖蹲下身子半跪在步桐麵前,“桐兒莫要多想了,有我在,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步桐點頭,是啊,有湯玄霖在,自己當然不會再有什麽意外,隻是,總怕誤傷了正直之人……


    第二日,陛下軍令下到第八道,京都城內便是流言四起,湯玄霖隨即帶人接管禦前侍衛,安插錦衣衛分管,駐守皇城內外和各大進出要道,皆是錦衣衛模樣打扮的人,腰間佩刀讓人不寒而栗,紛紛保持著一定安全距離。


    步桐並著春桃在街上走著,總有種災難將至的感覺,春桃看著明顯少了很多小商販的街道撅嘴,“小姐,百姓們傳言說是烈虎將軍要反了,你看這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的樣子,真有點嚇人呢。”


    步桐拍拍她的手,


    “你跟著害怕什麽?伯父昨日便出城集結隊伍去了,那列戰虎即便是有了賊子之心也不見得能成事,何必早言這些。”


    前方有一群官兵在搜查,很是喧鬧,春桃指了一巷子,


    “小姐,這裏可以通向珍寶閣,我們走近路去罷,也免得被盤問起來沒完。”


    步桐連聲誇獎春桃“貼心”,兩人便轉彎進了巷子,結果這話果然說得太早,走到約莫過三分之一的地方,步桐瞧著前麵略有昏暗的幾堆雜物旁坐了幾個衣著鮮亮、神色齷齪的年輕人,隨即拉了春桃,


    “春桃,我們迴頭去走大路罷。”


    春桃自然也是看在了眼裏,點頭便扶著步桐往迴走,誰知道後麵也跟進來兩個人,色眯眯地打量著步桐,


    “喲吼,這是哪家的小姐啊?生得真水靈,是不是找不到迴家的路了?哥哥們幫你看看?”


    步桐無語,怎麽哪個年代的偏巷裏都有這樣調戲女孩子的敗類。


    春桃把步桐一把護在身後,厲聲言道,“你們是誰人府上的?也敢擋我家小姐的路,是不想活了嗎?”


    “哎呦,口氣好大哎,”一群人頓時被激怒,不懷好意地接近過來,


    “我們倒想試試,若是今日不放你家小姐出這條巷子,是真的沒了活路,還是你家老爺得上門送禮,求我們不要聲張?”


    “你!”春桃緊緊護著步桐,“都滾遠一點,誰都不準碰我家小姐,擔心迴頭有人砍了你們的爪子!”


    越說那些人越是躍躍欲試,步桐歎了口氣搖搖頭,


    “何必呢,看穿戴都是名門貴子,卻這般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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