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易陽聽了這話,驀地愣在原處好幾秒沒反應過來,先不說他不經常在京都城中活動,自然與諸位皇子結交不多,單說這貴家府上的區區管家,他一國公府的公子又怎麽可能有印象,


    “管家?”


    步桐輕快點頭,


    “是的,雖然他現在是個管家,但是日後,怕是我們南國公府都要忌憚他一二的。”


    步易陽咂咂嘴,伸手兀自去摸摸步桐的額頭,


    “可是魔怔了?”


    步桐揮開他的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認真,


    “湯玄霖當真不是池中物,兄長不如此次迴京多住些時日,也好認識一下?”


    步易陽嘴角抽動兩下,“罷了,你還是自己折騰罷,此番迴京隻是為了陪同父親、母親過中秋,十六便迴。”


    “隻在家中住這幾日嗎?”步桐掰著手指算算,這也才不過五六日。


    步易陽笑著看這個自己從小寵愛到大的妹妹,“那是自然,軍中紀律嚴明,跟大帥求得這幾日休沐已是不易。”


    大帥?


    步桐腦袋裏的某根弦響了一下,“兄長所言的大帥,可是列戰虎?”


    步易陽有些意外自己小妹竟然還知道當朝大將是何許人也,“正是烈虎將軍。”


    步桐一把拉住步易陽的胳膊,


    “兄長,前些日子桐兒做了個夢,夢裏恍如隔世,恰巧看到一本兵書,其中章法甚是奇妙,你且於家中多住些時日,小妹默寫來予你。”


    常年躋身軍旅、久戰沙場之人,唯一能吸引起他們注意的,除卻兵刃,也隻有兵書這一條了。


    步桐想著自己閑來無事看過整本《孫子兵法》,上一世拿來幫穆禾荃治兵甚有功效,如今剛好可以給自家大哥,順便也牽住他在家,免得日後被列戰虎牽連。


    ……


    夜裏,步桐捏著毛筆又扔下,有些焦躁地撓撓頭發,


    “不會寫毛筆字真的是每一世最大的敗筆!”


    春桃看著步桐遲遲未落筆,在桌案一角抱膝坐下,“小姐,是忘了仙境裏的兵書了嗎?”


    步桐的眼神落在春桃身上,慢慢擴大了笑意,


    “春桃,我這一邊迴憶一邊落筆甚是分心,不如你來執筆,我隻口述,如何?”


    春桃微微低頭,“可是春桃的字不好看。”


    不好看也總比不會寫好很多了,步桐一把把筆塞進她的手中,拖她坐到正中央,


    “兄長的字更難看,他才不會介意,日後時常翻看你的手書難道不好嗎?”


    春桃麵頰微紅,難得低頭小聲,“小姐您吩咐春桃照做就是了,何必又拿我開玩笑。”


    步桐不再去逗她,開始口述,


    “第一篇:計篇,是以敬畏,優勝分析後知勝負,知勝負乃舉兵;為將者其一,是以養兵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以密成,語以泄敗;丈夫能屈能伸,戒貪戒傲,更不以一時之氣左右……”


    春桃一麵記錄者一麵小心翼翼地抬頭看步桐,口述完第一篇,步桐自己去矮幾旁自己倒茶水喝,


    “怎麽了?那麽看著我,好像不認得了似的。”


    春桃擱下筆揉揉很久沒有寫字有些酸脹的手腕,看著這通篇自己謄錄下來的文字,有些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小姐,春桃雖然不懂這些軍事上的事,當聽小姐說的這些,都像是極為巧妙的理論,小姐久居閨閣,如何懂得這些?”


    步桐撓撓腦袋,“這……原也不是什麽天書神卷,不過是夢中所見罷了,想來頗有意思,不如交給兄長閑來研讀,日後若是能用上一二,也算是能派上效用。”


    春桃聽聞也振奮了下精神,執筆運墨,


    “小姐還記得多少,春桃通通把它記下來。”


    步桐認真迴憶著,


    “大約,十三章罷?”


    春桃瞧著自己手下的一疊紙,和旁側已然幹涸的油燈,小臉惆悵了一下,“小姐,這莫不是僅一篇章罷?”


    步桐輕快點頭,“自然是。”


    春桃果斷擱筆收拾好桌案起身,“時候也不早了,春桃伺候小姐洗漱休息罷?”


    步桐起身打了個長長的嗬欠,實則也是困了,況且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寫完的東西,自然應允,


    “對了春桃,東西送去了嗎?”


    春桃原本活力滿滿的模樣頓時蔫了,“春桃隻當小姐忙著留少爺在府多住些時日,把這事忘了呢。”


    步桐揣手笑嘻嘻地看著春桃,


    “想必是送到了,可有迴信?”


    春桃不情不願地在袖兜裏摸索半天,這才掏出一枚小小的竹筒遞給步桐,


    “那內……湯大人讓我在邊門樓裏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就拿出這麽一個寒酸的東西,讓我兀必交給小姐。”


    步桐喜滋滋地接過,順便甩了春桃一個驕傲的小眼神,


    “以後記得有這樣的大事第一時間拿給我,莫要私藏。”


    春桃“哼”了一聲出門去了,步桐這才小心地揭開竹筒封口,一片小小的絹紙從裏側滑出來,步桐慢慢地展開,上麵隻有六個挺拔有力的字:“定不負


    相思意。”


    定不負


    相思意


    步桐輕輕讀著,心裏別樣的滋味慢慢四散迷漫,轉身打開自己的梳妝匣子,把小小的竹筒放在最裏側,


    “湯玄霖,原來你對我,實則是一見鍾情來著,可是上一世,我竟不記得初見你是何場景,”步桐扶額感慨,


    “渣男誤事。”


    春桃打了熱水進來,聽到步桐在自言自語,


    “小姐,渣男是誰?誤了小姐什麽事?”


    步桐擺擺手,


    “罷了,日後再說罷,中秋節前還有四日,我們快些謄寫,六篇怎的也寫得完,到時拿給兄長,就說這隻是一小部分,兄長定會為了拿到後麵的兵書多留些時日在府中的。”


    春桃瞬間忘了剛才的疑慮,連連點頭,“小姐此計甚好。”


    ……


    中秋節宴,陛下果然連同皇後下詔,邀請各府邸進宮宴飲,步桐在前一日把整理好的前五篇送到步易陽處,便喜滋滋地挑選進宮的衣服首飾。


    春桃蹲在一旁看著步桐認真的模樣,自己笑得比裙擺上繡著的牡丹還要燦爛,


    “小姐終於開始打扮自己了。”


    步桐在銅鏡前試戴著步易陽剛給自己帶迴來的珠釵,樣式確實新穎,但總覺得缺點什麽,聽到春桃這麽說,忍不住開始思量,


    “大內盛宴,各府邸進宮的人一定不少,湯玄霖是四皇子府的大總管,除卻石青貼身服侍,總得有個聰敏周到的人在旁處理人際關係吧?”


    “人際關係又是什麽?”春桃撓頭地瞬間又苦了張小臉,“小姐,您又想去見那個人啊。”


    步桐義正嚴辭地看著春桃,


    “我的春桃,你家小姐呢,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麽會整日沉溺於兒女私情呢?我不過是有些事務需要同四皇子殿下商談,這不是、不是隨口一說就聊到他了嘛。”


    春桃明顯不相信這番詭辯,撇撇小嘴替步桐拿起一隻流蘇花釵,“小姐,每年的中秋夜宴,都是各府小姐爭奇鬥豔的時候,畢竟晚宴昏暗,本身就不容易出彩,需得打扮得豔麗一些才好呢。”


    步桐瞧著那朵大紅色的步搖,突然間就有了主意,


    “春桃,府上可能找到水晶石、黏土還有瀉藥?”


    步桐努力把原材料說得日常些,簡單些,但還是控製不住春桃的眼睛越瞪越大,直到步桐說出“瀉藥”,頓時破功,


    “瀉藥!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府上怎會有這種東西!”


    步桐嘖嘖嘴,


    “那便……花肥總會有吧?”


    春桃這些日子已然適應步桐的天馬行空,點點頭認真盤算著,“水晶石庫房裏多的是;至於黏土,工匠房裏大約也可尋一尋,府上園丁那裏花肥多的是,隻是小姐要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麽?”


    步桐笑嘻嘻地搖晃著那隻步搖,


    “再給我取一隻藥爐,我要自己做熒光劑。”


    春桃不懂這又是什麽,隻轉身去取東西,步桐迴頭看著滿屋的華服,悠哉悠哉地伸了個懶腰,


    “南國公府的大小姐,當真算是一副好牌。”


    第二日上午,步易陽興衝衝的頂著黑眼圈來到步桐院子的時候,正瞧著步桐帶了春桃蹲在院子的月桂樹下,守著小爐子不知道在煮了什麽,味道還有些奇怪……


    “咦,這是在做什麽?”


    步桐抬頭,看著步易陽有些嫌棄的模樣,但還是走上前來,便笑嘻嘻地拖了小竹椅給他坐,


    “兄長怎麽這時候過來了,午後便要進宮了,還不快去準備。”


    步易陽“嘿嘿”笑著,“塗脂抹粉打扮那是你們女人的事,大丈夫光明磊落,不過一場國宴,有什麽可準備的。”


    步桐聳聳肩,“那桐兒今日可沒時間陪兄長了,還有好多事要做呢,”說著吩咐著春桃停火,


    “尋個陰涼通風的地方晾著,讓它快些變涼。”


    步易陽托腮看著那一盆顏色質地帶著說不上來奇怪的液體,


    “這是何物?”


    步桐攪和了幾下,很是滿意這個效果,示意春桃抱走,


    “這是我自製的熒光劑,是為了今天晚宴準備的。”


    “熒光劑是何物?”步易陽對這些小女兒的東西自然沒什麽興趣,自然也沒多問,跟著進屋的步桐身後隱隱激動不過隨口一問就進入正題,


    “桐兒,那本兵書,當真是你從夢境裏帶出來的?”


    這麽快就看完了?步桐去撿發釵的手停頓一下,趕忙答應著,


    “對啊,這乃是高人所書,我不知為何,看過幾遍頗為入心,這些時日閑來也無趣,便為兄長默寫了一點點,權當參考之用。”


    步易陽的眼睛裏冒出格外濃烈的光彩,“這般足有兩冊之多,竟隻是一點點?!”


    步桐含蓄地笑著點頭,忍不住吐槽:還不是因為你們的印刷技術落後,一張紙不過隻能寫下三五十字,為了不累殘春桃,我還給你刪減了很多呢。


    步易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甚至握拳感歎,“我昨日翻開來看,竟完全沉浸其中,很多智句需得領會很久才能參透,越讀越覺得玄妙。”


    步桐得意地點頭,手中珠釵搖啊搖,


    “怎樣?兄長,這些禮物莫有白送罷?”


    步易陽“哈哈”大笑,“本就是給桐兒的,何來白送一說,隻是還有些給榆兒的,沒成想她今日早早成婚,我這個做兄長的,都不曾送份賀禮。”


    步桐手下稍微停頓一些,


    “今日宮宴,總能一見的,兄長送與長姐便是。”


    步易陽擺擺手,“罷了,不外乎就是些金銀玉器俗物罷了,後麵的兵書,不知道桐兒何時能成?”


    原來是為了後半部的兵法,步桐笑笑,


    “兄長莫怪,桐兒如今口述要春桃代筆,是乃最快了,後麵的兵書還請兄長在家中多住些時日,自然便寫得。”


    步易陽有些猶豫,但想著這兵法如今隻在步桐的腦袋裏,又不能把她帶去兵營,很是苦惱,暫時倒沒說出什麽來,臨走時囑咐步桐快些謄寫,隨即又補充了一句,


    “對了,今日晨起禦林軍的大統領雲放來我這裏小坐,偶然翻了幾頁,恐怕今日會找機會同你討教,到時若是不樂意同外男講話,推脫了就是。”


    雲放?


    步桐仔細迴憶著這個人,似乎沒什麽印象,


    “宮內統領,為何會對兵法感興趣?”


    步易陽攤手,“雲放實則也是一心想到軍中建功立業之人,不過雲家世代守衛宮牆,無奈之人罷了。”


    步桐看著窗外春桃端著琉璃碗小心翼翼迴來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


    “皇家大內,無可奈何的事怕是比我們知道的還要多,想必他同哥哥往來,也是因為羨慕兄長的灑脫和如今境遇。”


    “看來我家小妹確實長大了,這番話,倒是說出了雲兄的苦處啊。”


    春桃抱著碗盞進門,輕輕放在步桐跟前,“小姐,您做的熒光劑好了。”


    步桐趕忙喜滋滋地打開看一眼,“哇,好成功啊。”


    步易陽撇了一眼沒多大興趣,再囑咐步桐趕緊謄寫兵書就走了。


    春桃看著步桐挑出的那個南珠步搖連忙製止,“小姐,這南珠雖然華貴,但是已然是前兩年的款式了,如今的貴府小姐中早就無人佩戴了。”


    步桐摸著流蘇尾端幾枚錯落上下的南珠,


    “沒關係,隻要我稍加改造,肯定是今晚夜宴最引人矚目的一個。”


    說罷拿著事先準備好的趕緊毛筆蘸了那琉璃碗裏的液體,小心地刷在那些南珠上麵,每塗一層都要春桃拿到日頭底下曬幹,再迴來塗上下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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