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凝如有所感地緩緩抬頭,看著去而複返的潘億年,淚痕斑斑的臉上,滿是抑製不住的歡喜。


    可下一秒。


    這歡喜,就凝固了。


    “我自行車的車鑰匙。”


    潘億年撿起地上的鑰匙,轉身欲走。


    可緊接著,他又歎了口氣,重新轉過身來,“有筆和紙嗎?”


    陳凝凝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抹了抹眼淚,從書包裏掏出硬皮本和筆遞給潘億年。


    潘億年翻開硬皮本,蹲在地上,墊著膝蓋,寫下了《西海情歌》四個字。


    噌……


    緊接著,潘億年就劃掉了。


    然後,又寫下了《追光者》三個字。


    可潘億年又劃掉了。


    陳凝凝蹲在潘億年旁邊,看著紙上不斷寫下又劃掉的歌曲名字,蒙蒙淚眼,也慢慢變得緊張而期待。


    她知道,潘億年在給她寫歌。


    原本她已經放棄了這個奢望,可現在,奢望變成了現實,失望也變了成驚喜。


    直到潘億年在紙上寫下《藍蓮花》三個字。


    看著後麵的歌詞,陳凝凝眼底的淚水,再一次衝破眼眶。


    歌詞很好,激人奮進,向往自由,也意味著新生。


    可也斷了她心底,最後的念想……


    ……


    第二天。


    所有人都來送王明了,唯獨差了陳凝凝一個人。


    看著收拾好行李的王明,所有人都一臉焦急,不停地朝著陳凝凝家的方向張望。


    潘億年也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可否認,陳凝凝是個好女孩,長得漂亮,人品也好,唱歌也很好聽。


    可惜,他的心早已經被蘇穎填滿了。


    這樣,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快刀斬亂麻,總比鈍刀子割肉,要好得多。


    看著第一次沒有因為陳凝凝掐他的蘇穎,潘億年目光變得越來越堅定。


    “潘億年,這是陳凝凝讓我交給你的。”


    “同學們,年底見!”


    這時,王明走到潘億年近前,塞給潘億年一個白色信封,衝著眾人敬了個禮,轉身上車奔赴新生。


    潘億年打開信封,掏出信紙,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娟秀的字跡。


    “潘億年同學,見字如麵。”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有位哲人說:沒有告別才會相逢,遙遙揮手卻會變成永遠。我不希望,告別變成永遠;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就此畫上句號;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你的困擾。”


    “謝謝你,救我一命。”


    “謝謝你,為我補習。”


    “也謝謝你,讓我達成所願。”


    “還有蘇穎、張興、張翠娟、王明、王峰、臧青,謝謝你們每一個人,能認識你們,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我們金陵見。”


    “此致。”


    “陳凝凝。”


    潘億年握著信紙的手,微微一顫。


    擠到旁邊的張興,眼巴巴地看著信紙,瞪圓了眼珠子,“這就沒了?合著這個大一張信紙,就給我們寫了一句話?”


    張興搞怪的話,一下子把離別的傷感衝散大半。


    張翠娟氣得拍了他一下。


    臧青和王峰,也是氣地摁著張興打。


    而蘇穎卻拿過信紙,看著背麵手繪的藍蓮花,秀眉輕皺,“她怎麽沒說改成了哪所大學?”早知道,昨晚就不給她拖延時間了。”


    唰!


    潘億年的眸子,猛然落在蘇穎身上,“拖延時間,昨晚?也就是說,昨天她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預謀?”


    “才不是。”


    蘇穎把腦袋扭到一邊,藏在黑框眼鏡後麵的眸子,來迴躲閃,不敢直麵潘億年的目光。


    “你說,我聽,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潘億年半真半假地瞪著蘇穎,有些氣憤,還有些無語。


    天知道,他昨天有多煎熬。


    他不是照單全收的龍傲天,也不是唯我獨尊的抖m歪嘴龍王。


    昨天,被陳凝凝搞得火大。


    今天,怎麽也得在蘇穎身上收點利息。


    誰想。


    下一秒,蘇穎藏在黑框眼鏡後麵的眸子,就冷了下來,“那我也想問一句,潘億年同學,昨天背陳凝凝同學的感覺,怎麽樣?手感,好不好?”


    “我……”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潘億年,一下子心虛了。


    摸著鼻尖,不敢看蘇穎的眼睛。


    昨天陳凝凝抱得太緊了,他又一直拖著陳凝凝的腿,那手感……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就過不了審了。


    不過,兩世為人的潘億年,臉皮要比蘇穎厚得多,沒等蘇穎再張嘴,就一把抓住蘇穎的手,小聲說道:“當時真沒想那麽多,現在迴想起來,覺得自己虧了。”


    “你虧了?”


    蘇穎藏在黑框眼鏡後麵的眸子,使勁眨了眨。


    “對啊!沒你聰明,沒你好看,沒你腿長,還沒你……嗚嗚嗚……”


    看著周圍古怪的目光,蘇穎紅著臉捂住了潘億年的嘴……


    ……


    王明走後,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八個人的新生小組,一下子少了兩個,要說沒點啥感觸,那完全是扯淡。


    有離別的不舍,有對大學的向往,還有對未來的忐忑和不安。


    可還沒等他們緩過來,南大的招生辦負責人秦昊秦主任,就殺到了高正縣城。


    他帶來的,不僅僅是錄取通知書,還有八十萬現金。


    沒錯,就是現金。


    為了防止這百年難遇的並列文科狀元,被人截胡,秦昊直接帶著現金,親自登門。


    看著那滿滿一箱藍花花的偉人天團,別說張興他們了。


    就連現在身價好幾百萬的潘億年,也瞪圓了眼珠子。


    “潘億年同學,蘇穎同學,隻要你們接下錄取通知書,這筆錢就是你們的了。”秦昊緊張地看著潘億年和蘇穎,生怕出現什麽變故。


    潘億年和蘇穎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攥住了裝現金的手提箱,“放心,我們迫不及待。”


    是真的,迫不及待。


    蘇穎,迫不及待地逃出母親柳青打造的牢籠,看看外麵的世界,打拚自己的未來,也打拚身邊這個不安分的家夥。


    潘億年,迫不及待飛奔金陵,為他勾畫的商業航母做準備,爭取早日讓“航母”下水,揚帆起航。


    還有,前世的恩恩怨怨。


    還有,那個人。


    前世,那個人用瘦弱的肩膀,把他高高托起,讓他免於在沼澤中沉淪,直到力竭。


    如果說,父母,是潘億年永恆的羈絆。


    張興,是兩世為人的兄弟。


    蘇穎,是驀然迴首等在燈火闌珊處的佳人。


    那……那個人,就是一位渾身發光的兄長。


    若非,那位兄長,一直鼓勵、教導他,就以他前世的底子,別說自修課程直達碩士研究生了,恐怕連大一課程都學不會。


    可就是這樣一個兄長,最後卻被夜幕吞沒,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今朝,他重生歸來。


    他不但要保住兄長的腿,還要讓這位兄長陪著他,一起傲立群山之巔。


    “秦兄,我來了。”


    時光荏苒。


    轉眼間,就到了八月下旬。


    潘億年拿到縣、市兩級獎學金之後,就把夏令營轉交給了五中,然後隻身南下,來到了南大校門之外。


    哪怕,天空一直下著雨,潘億年也一直站在南大校門口沒動。


    因為,前世的今天,秦兄就在這裏,被車撞斷了雙腿,殘疾一生。


    今生,秦兄的腿,他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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