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億年和張興扭頭看去。


    隻見,去而複返的蘇穎,俏生生地推著一輛三槍自行車,走了過來。


    自行車上,捆著一個行軍床。


    “蘇穎……”


    潘億年一臉激動,可緊接著臉上就泛起些許擔憂。


    “我跟他們說好了,晚上九點迴去。”


    蘇穎重新戴上了黑框眼鏡,藏在眼鏡後麵的眸子,滿是歡喜的笑意。


    “好,有你在,事情就容易多了。”


    潘億年嘴角不自覺地咧開,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豎起襯衣領子、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衣服裏麵的張鵪鶉。


    自打進入夜市開始,這貨就變成了鵪鶉,從頭到尾,就沒說過幾句話。


    潘億年並不在意,萬事開頭難,誰都需要一個過程。


    他要不是頂著重生歸來的二皮臉,也許還不如張興呢!


    蘇穎也看出了這一點,抿著嘴偷笑著,幫潘億年支行軍裝。


    原本,張興還縮在後麵繃著。


    可眼見,人家一個女生都開始幹活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躲在後麵,開始幫著擺襪子。


    不過,那些長筒絲襪,他卻一下都沒碰。


    嘩啦……


    直到潘億年展開橫幅,吊在兩顆法國梧桐之間,張興才猛然恢複了神采。


    “我去,潘億年,你有這個早說啊!我至於一路忐忑嗎?”


    張興看著橫幅,好似找到寄托似的,一下子把腦袋從襯衣裏麵伸了出來。


    蘇穎看著橫幅,眼睛也是一亮。


    【“燕趙杯”高三畢業學子勤工儉學夏令營。】


    這個年代,本就對高三畢業生格外包容優待。


    現在,有了這條橫幅,他們肯定會成為夜市裏麵最亮的仔。


    張興激動地去拿另外一條橫幅,“潘億年,這不是還有一條呢?也掛起來唄?”


    可還沒等他的手碰到第二條橫幅,橫幅就被潘億年搶了過去。


    “這條還不是時候,現在掛出來反而有害無利。”說著,潘億年就把第二條橫幅上的繩子打了個死結,又把橫幅死死捆在自行車後座上,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要不是缺錢,那老板還說做兩條給優惠,這第二條橫幅,他打死都不會提前做出來。


    這要是被人提前看到了,可就鬧大笑話了。


    潘億年不給張興追問的機會,直接衝著張興說道:“行了,別愣著了,趕緊把樣品擺出來,人們已經過來了。”


    沒錯,確實來人了。


    還不少。


    原本,很多人都漫無目的地閑逛。


    可這邊,突然在光亮的路燈下,掛出一條鮮紅的橫幅,別提多惹眼了。


    在這個年代,橫幅還是個稀罕物件。


    整個高正,也隻有一家能做這個的。


    更別說,這橫幅上還打出了“燕趙夏令營”的名頭。


    周圍的商販,也愣住了,看向潘億年他們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讚歎。


    而同樣,附帶賣襪子的攤位老板,卻有些皺眉。


    “小兄弟,你這襪子怎麽賣啊!”


    領著領小男孩的美味少婦,指的是童襪,可她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旁邊的長筒絲襪。


    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本就對長筒絲襪情有獨鍾。


    更別提,潘億年這貨,還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亮晶晶的圓片,撒在了絲襪那邊。


    少婦想不往那邊看,都難。


    潘億年嘴角往上一翹,笑道:“小姐姐,你是今天第一個顧客,我給你個優惠價,品牌童襪五塊錢兩雙,十塊錢五雙。長筒絲襪,一條18.”


    “小兄弟,你沒騙我吧?我沒看錯的話,你這可是沙浪和不奈斯。”


    少婦被驚到了。


    童襪,也就算了,有好有壞,便宜點也很正常。


    可這長筒絲襪,商場裏麵都賣到25一條了,就算在夜市裏麵,也沒低於22的。


    哪怕他們家日子過得不錯,她也隻買了一條,平時還舍不得穿。


    “小姐姐,我們是廠家直銷,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價格自然低不少。而且,這也因為您第一個顧客的原因,要是別人來,可不就是這個價了。”


    潘億年依葫蘆畫瓢,把後世爛大街的台詞,說出來之後。


    少婦果然動心了。


    也不管兒子了,直接拿起了兩雙裸色絲襪。


    可旁邊的黑色,也太惹眼了。


    少婦實在忍不住,又拿兩雙黑色的,才咬著牙把眼睛從其他顏色的絲襪上挪開,“喏,我要這四雙。”


    “小姐姐,您兒子也買幾雙吧,也就金天,您下次來,我可不敢給你這價了。”


    潘億年指了指橫幅上的“勤工儉學”四個字。


    “好,給他拿兩雙,不,拿十塊錢的。”


    “好嘞,多謝小姐姐照顧生意,四條絲襪72,童襪5雙算10塊,我再給您抹掉零頭,一共80。”


    “好,給。”


    看著美味少婦大手大腳的模樣,別說張興了。


    就連蘇穎臉上,都滿是不可思議的驚奇。


    這些襪子,成本多少,他們一清二楚。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潘億年就血賺45.


    而那個少婦,還沒講價。


    這到底是,少婦太傻了?


    還是,潘億年太能忽悠了?


    少婦還沒來得及走,其他人也紛紛圍了過來,要求按照少婦的價格,買襪子。


    潘億年一臉為難。


    直到一個大媽說出,他兒子今年也高三畢業,甚至還跟潘億年是同校生的時候,潘億年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肉疼地從大媽大姐手裏接錢。


    “大姐,你們千萬別說出去啊!我們是勤工儉學,還指望著多賺點錢,湊學費呢!”


    “放心吧,我們不說。”


    “對,隻要賣給我,我們就不說。”


    這些大媽大姐,前腳拍著胸脯保證,後腳就把這個消息宣揚得整個夜市都知道了。


    上年紀的人,買的都是普通襪子。


    愛美的少女和少婦,一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可看到別人買了,再加上有蘇穎這個女孩在,一個個的也不矜持了,嘰嘰喳喳地把蘇穎圍住了。


    後來,有幾個漂亮少婦,眼見攤上的絲襪越來越少,蘇穎又被圍在中間忙不過來,就湊到了張興旁邊。


    就連一開始打定主意不碰絲襪的張興,看看忙得滿頭冒汗的蘇穎,再看看不斷遞過來的錢,一咬牙一跺腳,也臉紅脖子粗地賣起了絲襪。


    10雙……


    20雙……


    30雙……


    那火爆的場麵,讓周圍的攤子,眼氣,又眼饞。


    也忙的潘億年他們腳不沾地,甚至忘記了時間。


    直到夜市上的人都少了,潘億年他們才擦著汗珠子喘了口氣,看著癟下去一大半的袋子,高興地咧開了嘴。


    可當他發現,夜市上人影稀少、有些老板都開始收攤之後,心裏卻咯噔一下子。


    潘億年連忙掏出電子表看時間。


    十點半,壞了……


    看著電子表上的數字,潘億年臉都木了。


    蘇穎家,家教特別嚴。


    這第一次鬆口,就讓蘇穎失信了。


    這以後,蘇穎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張興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無論是潘億年,還是張興,他們自始至終都沒發現,在斜對麵的陰影裏,一道中年身影看了他們一夜,直到他們意識到時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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