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四麵城門城牆,確定再無伏兵,遼軍乃真心歸降後,趙景令米信去將所有的俘虜集中登記,又讓田重進清理戰場,盡快恢複城中道路通行。


    壯丁們各自分散,大部分人與家眷抱頭哭泣,訴說著僥幸存活的心情,但剩下的可就沒這份幸運了,他們從亂糟糟的屍體堆、廢墟下找到自己的親人,抱著他們已經僵硬的屍體大聲哭泣,淚如雨下。


    待在城頭上的趙景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看的心酸,但沒辦法,他沒有讓死人複生的超能力,到最後也隻能給他們物質上的補償……


    “官家。”


    獨自暗傷之際,米信來到趙景跟前,向他訴說自己已經查清了俘虜人數、甲器多少,僅剩登記造冊。


    “嗯,這些遼軍之前所屬哪部也要記錄清楚,朕要在當中挑出精銳補充到禁軍當中。”


    趙景覺得雖然種族不同,但願意投降從側麵就能說明他們沒有向遼廷效死力的覺悟,既然遼廷可以用漢人為兵丁,那自己為何不能收遼人為士卒?直接用戰鬥經驗豐富和老兵可比重新訓練新兵蛋子省錢省力。


    當然,為了避免他們以後再次叛變,趙景自會把他們打散,每一部裏麵摻雜幾十或幾百人,聚合的人越少風險也就越低,等日後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沒那麽方麵的心思了。


    ……


    隨著涿州城告破,第一步計劃算是完成,先前緊張焦灼的戰鬥氛圍感快速消散,在前方與耶律斜軫、耶律宏寺對峙博弈的曹彬、李繼隆等部無需再行鉗製,受詔停止進攻休整全軍。


    另一方麵,趙景親率潘美部與他出城,前往先前躲藏的那片山林附近,去給掩護他逃跑的班直們收屍。


    穀舉、牛高、李小山等人馬俱毀,但好歹還有個全屍。


    虞侯董嗣榮與其率領的五十班直最為慘烈,許多人活生生的被亂刀砍成肉醬,絕對是遼軍泄憤所為。


    找到董嗣榮的屍體時,他的左手緊握成拳,好一番功夫才將之掰開,裏麵抓著一顆被捏爆的眼珠。


    趙景伸手幫他合上眼睛,再將屍體盡數收斂帶迴城中,他要帶他們迴家。


    ……


    三日後,趙景令前線部隊迴撤至涿州。


    雖說此番給耶律休哥造成了一次重大打擊,但其麾下還有數萬大軍在的,後方的幽州府比之涿州更大更堅固,且出兵兩個多月內大小戰鬥無數,士兵多疲,因此趙景決定穩紮穩打,暫緩攻勢。


    除了昏迷不醒的荊嗣,其他大將基本都匯聚於涿州府衙,當中還有匆匆趕迴的張凝。


    那天夜裏他引走耶律奴哥後就和對方開始了馬拉鬆大賽,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在岐溝關下才將耶律奴哥甩掉,進而折返迴來涿州。


    當天傍晚,趙景在殘破的城中給每人備下一杯水酒,先簡單的慶賀,等迴到汴梁後再擺宴席。


    “此戰當真兇險,當時遼軍的箭矢就在朕的耳朵和頭頂上劃過去,朕差點就沒辦法和諸位在這喝酒了。”


    直到現在,迴想起當夜情景,趙景依舊能感覺到耳邊颼颼刮冷風。


    “陛下吉人天相,洪福齊天,那遼軍的箭矢再利,也不可能傷的了陛下分毫,容臣以杯中酒向陛下致敬!”


    米信高亢言語,旁邊將臣也跟著舉起酒杯附和。


    趙景與其對飲過,再倒上一杯,言道:“朕能保有性命,得賴於諸卿及時救援,更賴於以虞侯董嗣榮為首殿前班直的舍身相助,此情大於天地!


    然當中死者頗多,無法與朕同在月下共飲,朕隻能以水酒來祭奠他們。”


    眾目睽睽中,趙景先朝著皎月施禮,再將酒傾倒石磚上,以此行表達哀思。


    感情觸動,不少將官臉上也浮現出了傷感。


    之後趙景帶著群臣講了些無關緊要的趣事,想幫他們調節調節緊繃的神經。


    在場將官也多捧其麵,嘻嘻哈哈的度過了一個較為放鬆的夜晚……


    次日早晨,趙景又召群臣來衙署,但這次不是為喝酒,而是公事。


    “瀛、莫二州所處偏遠,且人口較少,對遼廷來說不算重要。涿州為防禦重鎮,如今被我軍拿下足夠遼廷難受一陣子。


    隻是沒了前線堡壘,遼廷勢必會加倍嚴防幽州府,此城本就堅固,周圍又有溫榆、高粱等河流環伺保護,隻要他們願意,朕估計我軍圍攻一年都不一定能將其攻下,因此朕才會決定暫停進攻,先迴軍休整,等過了夏季再來,望諸卿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臣等遵旨!”


    “官家。”曹彬出列進言:“根據探馬來報,我軍撤退後耶律斜軫所部按兵不動,沒有向前施壓,臣估計他也想停戰了,趁此間隙,臣覺得可以先行封賞功臣,等迴京後也就不用特意再談此事了。”


    趙景點頭讚同,眼下的確沒其他要緊事。“此戰,功者居多,其中第一功當屬潘卿,朕再加封其為德、博二州馬步軍都指揮副使。”


    潘美出列叩謝皇恩,說實話,這個加封的含金量並不如之前的節度使和國公爵位高,但那是滅北漢、收複安南兩件大功積攢出來的,眼下自己隻是攻占了兩個州,能賺個副使職位已經足夠了。


    “其次,荊嗣和以董嗣榮為首的班直們當屬第二功,加封荊嗣為趙州總管,賜錢千貫,錦袍銀帶一份。


    董嗣榮以及戰死的班直們每人發放雙倍撫恤金,其族兄弟者可受蔭補,無需官試。”


    董嗣榮是董遵誨的兒子,他還有個同胞兄弟董嗣宗,趙景已經將其預定為新任班直虞候,接董嗣榮的班了。


    在場的官位大部比荊嗣高,全數勝過殿前班直,但沒有反對趙景將他們排在自己前麵,因為將官們心中有個不便說的共識:如果不是他們以命相搏,趙景早就被遼軍亂箭攢心而死了。


    之後,趙景依次給在場每個人都進行了封賞,比如指揮得當的田重進封為天德軍節度使;加封曹彬西京作坊使;李繼隆為殿中侍禦史等等,不論先前官職多大,隻看此戰功勞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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