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麵不改色,聞言隻是恭敬地又行了一次大禮,這才開口答道:“聖人明鑒!臣追隨太子殿下多年,太子殿下心懷天下,忠於大唐,對聖人更是從心裏無比敬重,何來如此一說,這分明是構陷,居心叵測!”


    聖人冷冷應道:“構陷?如你所言,看來這太子還真是懷有天大的忠心呐!右相,汝且與他對峙!”


    原本趴在地上的右相聞言,當即直起了身子,大聲應道:“喏!”他緩緩轉過身子,朝李泌冷笑道:“李大人,事到如今,難不成太子殿下和你還打算在聖人麵前詭辯嗎?老臣勸你,還是一五一十的招了吧,太子殿下也會因此減輕些罪責!”


    李泌冷笑了一聲,義正言辭道:“右相大人,臣實在不知汝在說什麽!”


    右相見李泌並不打算屈從,於是冷聲道:“本相且問汝,從杜甫宅院修至吾府上的密道汝作何解釋?密道內放滿了硝石等物,為的就是刺殺本相!這。。。杜甫可是你的人吧?”


    李泌正眼都沒看右相一眼,當即答道:“杜甫何在?他可曾招供畫押與此事有關?另外,臣想提醒右相,這大唐之內,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無論官職大小,均是聖人麾下,右相執意要把他歸於吾的人,難不成想汙蔑臣結黨營私?”


    李泌伶牙俐齒,三兩句話竟把右相駁得有些惱怒,他當即迴道:“杜甫肯定早已被汝給藏了起來!汝就是知道杜甫不在本相之手才敢如此放肆,否則本相早已拿你問罪!”


    李泌冷笑道:“原來右相並無實證,一切隻是推測而已?那臣是否也能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便是右相命人綁了杜甫,又自己暗中修了一條密道,再栽贓嫁禍他人呢?”


    話音剛落,右相已是被氣得臉色發青,手指著李泌,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右相這才繼續說道:“好,老臣再問你,東市的宅院你們總賴不掉了吧?那可是太子的私宅!本相已查明,宅院內不僅存有剩餘硝石,甚至還有悄悄潛入長安城的狼衛,太子此舉又是為何?”


    李泌聽罷,麵露一臉疑色,應道:“右相此言,臣更是摸不著頭腦了!太子殿下的所有宅院、財物均是由聖人所賜,何來私宅、私產一說?右相所說的宅院,房契上的名字難不成是太子殿下?”


    右相怒道:“房契上的名字當然不是太子的名諱,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背後就是太子授意而為!”


    李泌冷冷答道:“房契主人何在?是否也已簽字畫押,招認此事?”


    右相道:“那房契上用的是假名!當然不會有人在此招供畫押,這也是汝等狡猾之處!”


    李泌搖了搖頭,歎道:“原來又是一樁莫須有的無頭公案!右相欲構陷太子殿下難道就不能有真憑實據?”


    右相剛要開口迴擊,聖人當即打斷道:“夠了!汝等的這出鬧劇該結束了!!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是群臣之首,朕且問汝等,汝一日到晚不關心國家社稷,到底是在做些什麽?朕要汝等何用?你。。。李泌,汝今日進宮到底是有何事啟奏?難不成就是來這裏與右相進行口舌之爭?”


    李泌答道:“迴稟聖人,臣當然不是為這些構陷之事而來,臣此番前來是向聖人奏報狼衛一事!”


    聖人眉頭一緊,低聲道:“狼衛?速速奏來!”


    李泌從袖中取出一冊,大聲應道:“迴稟聖人,臣已查明!昨日在東市被炸死的五十一名狼衛,皆是在近期隨各路商隊混入長安,最終在東市聚集、圖謀不軌,而各路商隊入城均是附了右相的批文!證據確鑿!”


    “誣陷!”李泌話音剛落,右相不禁大聲怒斥道,“汝這是赤裸裸的誣陷!”


    聖人沒有搭話,隻是讓李泌把冊子和相關批文給呈了上去,聖人手持冊子,看得異常仔細,可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憤怒,自然也看不出有失望之色!臨了,他隻是將手中的冊子用力一捏,朝龍椅之上扔了下來,砸到了右相身前,這突然的舉動不禁嚇了殿下二人一跳!


    聖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右相,此事如此看來,即便汝沒有謀反之意,恐怕這失職之罪也是難辭其咎吧?”右相其實心中明白,那批文絕不會有假,太子和李泌也無膽量假造此物,此時聖人早已有偏袒之意,若是真對他不信任,恐怕已不僅僅是議論他的失職之罪。


    故而右相當即俯地,大聲泣道:“老臣失職!老臣有罪!但老臣對聖人、對大唐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絕無半點他念啊!”


    李泌冷哼道:“右相這次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想要構陷他人,反而卻暴露了自己失職!”


    右相自知理虧,也無暇他顧,反倒是聖人開口問道:“李泌,現太子何在?”


    李泌應道:“迴稟聖人,太子殿下知道有狼衛混跡入長安,為保長安周全,此刻正親自帶人四處尋查,以防有漏網之魚!太子殿下遣臣到此先與聖人說明事情,讓聖人勿憂!”


    聖人意味深長地應道:“哦。。。太子身先士卒,確實難得啊!他還說了什麽嗎?”


    李泌正聲道:“太子殿下還讓臣轉奏陛下,聖人封聖一事太子已想明白,此事利於天下、利於江山社稷,太子殿下定當竭力擁護,之前不當之處還望聖人不要怪罪!”


    聖人冷冷問道:“太子果真如此一說?”


    李泌拱手道:“迴稟聖人,太子殿下確實讓臣如此轉奏!”


    聖人望了一眼殿下的二人,緩緩開口道:“汝等一個忠臣、一個孝子!朕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李泌和右相聽得出,聖人語氣之中滿是嘲諷之意,故而皆不敢答話。


    聖人繼續說道:“暗中挖密道,往長安城中私自運入大量易燃易爆之物,對右相府和長安布局如此熟悉,這恐怕不是易事!再說,五十一名狼衛一夜之間來龍去脈竟查得如此詳實,這恐怕也殊為不易,可為什麽早查不出、晚查不出,這剛好出事了便能上奏於朕?”


    說到此處,李泌早已是冷汗冒了一背,今日之事,聖人心如明鏡,不曾發難隻是因一時間沒有實證罷了,故而李泌再是能言,此刻也絕不敢過多妄言,以免激怒聖人!


    聖人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這刺殺右相府一事!修建密道絕非一朝一夕,右相您難道就沒有事先察覺?剛好賊人行事之日,汝便可以逢兇化吉,這確是。。。幸事!”此言一出,右相頓時也是如芒刺背。


    聖人不禁長歎一聲道:“李泌,替朕轉告太子,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右相府與東宮各行其事,有那些心思多想想江山社稷和大唐黎明百姓,再有類似之事朕絕不姑息!聽清楚了嗎?”


    右相今日前來本來誌在必得,可沒想到被李泌三言兩語就給化解了,結果還落了個各打五十大板,心中自是不甘,但聖人已開金口,他又安敢辯駁,隻得低聲道:“謹遵聖人教誨!”


    見右相表態,李泌自也是不敢耽擱,連忙俯地應道:“臣謹遵聖人旨意!”


    聖人見二人如此,當即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地笑意,開口道:“不過。。。今日朕也有欣喜之事,這‘封聖’一事看來東宮與相府都已達成了共識,朕再無疑慮!三日後,即是封聖之日,汝等前去準備吧!”


    李泌聞言不禁麵色一沉,原來今日真正讓太子殿下死裏逃生的還是太子讚同封聖一事,這本是無奈之舉,為了迎奉聖人,化解當前不利局麵,沒想到卻被聖人死死地抓住了機會,眼下他安敢辯駁,隻能同右相一起應道:“喏!臣遵命!”不過從右相的語氣中李泌卻聽出了一幅誌得意滿的味道!


    聖人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李泌望了望龍椅上的聖人,心中不禁暗自惆悵,為了封聖一事,他居然連狼衛入京和刺殺右相一事都可以息事寧人,更別說之前的楊昭滅門案、大理寺天牢被劫案更是隻字未提!此時的聖人到底在想什麽?他還是曾經那個無比英明睿智的李三郎嗎?同樣,這封聖背後到底又暗藏著什麽不為人知之事?可要搞清楚這一切隻有不到三天,李泌真的能做到嗎?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之際,突聞殿外宦官大聲傳話:“高公公到,昨夜偷偷入宮之人已被擒獲!”


    聖人當即應道:“傳旨覲見!”


    李泌抬頭望去,正好高力士入殿,他身後押著的正是李天然、李伯禽和小落三人!李泌頓感大驚,這三人如何會被抓於此?可李泌不敢多想,連忙轉移了自己的目光,他怕此刻暴露了與他們之間的關係,於是更加疾步地出了大殿!


    李天然、李伯禽自是也看到了李泌,不過同李泌一樣,二人也是將目光一轉,似未相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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