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之上,夜聽楓的目光不停的在溫夫人,妙夫人,晴修儀,文充媛幾人之間掃過,將她們或真或假,或喜或惱的表情收到了眼中,做到心裏有數。


    待看到珍容華向她輕輕點頭後,夜聽楓嘴角挑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建寧帝坐在夜聽楓的身側,將夜聽楓的表情看到了眼中。他拿起酒盞輕碰了下夜聽楓手中的酒盞,笑著問道,“何事這樣開心?”


    夜聽楓絢爛一笑,將酒飲盡後雙眸盈盈的迴道,“不告訴你。”


    建寧帝也沒深問,親手給夜聽楓喝盡的酒盞斟酒。斟滿一杯後,晃了晃酒壺後讓呂識再續酒。


    夜聽楓不記得她在宮宴到底喝了多少的酒,隻記得在明晃晃的燭光中,宮宴結束了。


    建寧帝抱著她,一路把她抱迴了關雎宮。


    她摟著建寧帝的脖子,睜著醉眼朦朧的水眸,看著天上的星星在眼前亂晃。


    春季的星空無一絲的雜質,那些閃閃發光的星星就似在眼前一般。


    夜聽楓舉起嫩白的手去抓,連抓了幾次都沒能把星星捉到手中。


    建寧帝朗聲大笑,對滿身酒氣的夜聽楓問道,“慕兒,你在做什麽?”


    夜聽楓雖醉了,卻不好意思說自己在摘星星。她把臉埋在建寧帝的懷裏,撒嬌道,“完顏哲,我醉了。”


    “你要星星?”建寧帝低頭問。


    夜聽楓摟緊建寧帝的脖子,癡癡笑道,“好看。”


    “我給你摘。”


    “騙人,你又不能上天。”


    建寧帝是不能上天,卻依舊給夜聽楓摘到了星星。


    關雎殿的寢殿中,暗香縈繞。


    沐浴後,醉意甚濃的夜聽楓窩在建寧帝的懷裏,看著擺放在眼前,足有兩尺方圓盛滿了水的琉璃碗不明所以。


    “完顏哲,你的星星呢?”


    建寧帝輕笑,“別急,馬上就給你看。”


    問晴和知柳一人捧了一個小盒子走進來,放在鳳榻一側的桌幾上,熄了所有的燭台後退下了。


    寢殿,陷入到純黑之中。


    建寧帝把夜聽楓抱到懷裏,打開了一隻雕功精致的小盒子。


    盒蓋一打開,盒子裏立馬發出閃閃奪目的光芒。


    夜聽楓抬起手臂遮住雙眸,打了個酒嗝後問道,“夜明珠?”


    “嗯,碎了的夜明珠。”建寧帝將盒子裏的夜明珠碎顆粒全都倒在了琉璃碗中,笑道,“你打碎的,可還記得?”


    夜聽楓捂著眼睛點頭,那顆夜明珠是她為昭月夫人嫁到大月時建寧帝送的,因和建寧帝發小脾氣被她擲了出去。


    “慕兒,你看星星在動。”建寧帝輕聲笑道,“你若不看,可就不會動了。”


    夜聽楓聞言睜開眼,將目光落向了琉璃碗上。


    琉璃碗裏,亮晶晶的,被建寧帝扔進去的夜明珠碎片在水裏緩緩落下,落在墨色的碗底發出瑩瑩的亮光,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夜聽楓微微坐直身子,看著琉璃碗笑道,“好美,若是拿遠一些,就更像星空了。”


    建寧帝抱著夜聽楓坐在床榻的最裏麵,笑道,“這樣呢?”


    夜聽楓連連點頭,水眸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最閃亮的星辰一般,流光溢彩。


    “還有這個。”建寧帝打開另一隻盒子,抓起一顆珠子扔到了琉璃碗裏。


    ‘咚’的一聲,不會發光的玉石珠子落水,緩緩沉到了碗底後成了天邊最遠的暗星。


    建寧帝每扔一顆,夜聽楓都會在心裏默默數著。當建寧帝將一盒子的珠子扔盡後,她笑道,“一百顆。”


    “嗯,一百顆。”建寧帝迴笑,“這是給你的生辰禮物。”


    夜聽楓摟上建寧帝的臂膀,打個酒嗝,嗔笑道,“不滿意。”


    “不滿意?”建寧帝挑眉,“那你想要什麽?”


    夜聽楓昂頭吻上建寧帝的唇瓣,嘻嘻笑道,“完顏哲,我想要個公主,你給我個公主。”


    為表皇室對這次祭天的重視,祭天的日子定在了每年的萬壽節,也就是建寧帝的生辰。


    屆時,前朝後宮不會擺宴大肆慶祝,文武百官皆會參加祭天。


    建寧帝不僅下旨將萬壽節的一切慶祝活動取消,還下旨將選秀取消,節省下的銀兩,全部用於章城,元洞的重建。


    建寧八年四月十七日,建寧帝的聖駕由百官擁護著出了皇宮,直奔京郊宗廟。


    在宗廟裏,建寧帝要沐浴戒葷三日,於四月二十一日淩晨從宗廟出發,在日出前七刻到達祭壇,進行祭天儀式。


    祭天,是舉國上下的大事。可這大事對深居於後宮中的妃嬪來說,卻沒有太大的意義。


    建寧八年四月十八日午後,夜聽楓用完午膳後便窩在關雎宮的內殿中看折子。


    隨著睡意越來越濃,她手中的折子‘啪’的一下子掉落在矮榻上。


    夜聽楓一激靈,長唿一口氣後拾起折子,想迴寢殿中小憩一會。


    還未等她有何動作,知柳緊緊抿著嘴唇,掀起竹簾從外麵輕聲走了進來。


    夜聽楓揚眉,輕聲問道,“今日?”


    知柳點點頭,“珍容華剛剛派人來,說就是今日。”


    夜聽楓抬起右手捂著櫻唇打了個吹欠,對知柳笑道,“讓石蕊把太子看住,不要讓他出了關雎宮。對外麵說本宮病了,將宮門關了吧。”


    知柳臉上露出笑意,福身後道,“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讓姚遠看緊了,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要迴來說一聲。”夜聽楓又打了個吹欠,趴在矮榻上,意識慢慢變得迷糊,“我倒想看看,珍容華能做出些什麽來。”


    珍容華所做之事並無新事,皆是別人做過的。


    她對文充媛卑躬屈膝,假意奉承一月之久,所為的,無不是今日這一刻。


    禦花園的茉莉園中,文充媛捂著高高隆起的小腹跌倒在地,淡粉色的裙擺已被鮮血染紅。


    一側的茉莉花叢後,站著的是抱貓的小宮女菊香,和躲在她身後滿臉驚恐,不知所措的二皇子。


    看著文充媛下身的血越流越多,漸漸將她身下的石子路浸溫,二皇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在茉莉園中上差的宮女嬤嬤聽到文充媛的唿痛聲後,皆是放下手中的差事圍了過來。


    珍容華見狀成出繡了柳絮的錦帕子試了眼角的淚,蹲下身子對大聲呻吟喊痛的文充媛泣道,“文姐姐,文姐姐,您一定要挺住,禦醫馬上就來了。二皇子也不是有意的,都怪那隻脫了繩子的小畜生,二皇子要不是為了追它,也不會誤傷到姐姐。”


    文充媛痛得冷汗直冒,聽了珍容華的話後,將無一絲血色的纖手指向了二皇子,怒聲喝道,“溫夫人!好惡毒的溫夫人!她得不到四皇子,便夥同著晴修儀將主意打到了本宮的和身上。本宮,本宮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妙夫人一把握住文充媛的手,淚眼婆娑的問道,“好姐姐,您這話是從何說起。二皇子不過是一時頑皮,怎麽會扯到了溫夫人,晴修儀和四皇子的身上?您快省些力氣,禦醫馬上就到……”


    小腹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讓文充媛根本聽不進妙夫人的話,她緊握著妙夫人的手,大聲吼罵道,“溫夫人,晴修儀,你們,你們做下手段害死柳夫人,如今又想來害本宮,本宮便是死也要拉著你們陪葬。”


    珍容華猛的抬起頭,對四周越圍越多的宮人們高聲喝道,“大膽的奴才們,還不快將文充媛抬迴去!”


    低眸間眼淚落下來,與妙夫人甚是滿意的目光相撞。


    接下來的一切,如同柳夫人所經曆過的事在重演。不同的是,柳夫人拚得一死,保得了四皇子一條稚嫩的性命,而文充媛卻是帶著腹中的皇嗣母子雙亡。


    文充媛歿了,歿前在後宮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在生產之時一直大聲吼罵著溫夫人同晴修儀,將兩個人如何做下計劃要謀得柳夫人腹中的皇子,再到如何陷害太子不成而讓二皇子動手的事情一一揭露了出來。


    建寧帝不在宮,夜聽楓稱病中,調查的事便落在了妙夫人的身上。


    珍容華的手段能做的這樣順利,全是妙夫人暗中放任。眼下目的達到,她又怎會輕易放過?


    在珍容華將那些助溫夫人,晴修儀,文充媛害柳夫人的證據證人一並交上去後,妙夫人將晴修儀軟禁了起來。


    溫夫人與妙夫人同是夫人之位,在這掉腦袋上的事上兩人互不相讓,僵持不下。


    建寧八年四月二十一,當建寧帝率著文武百官在祭壇舉行祭天儀式,祈禱上天保佑大月風調雨順之時,夜聽楓下懿旨,將溫夫人與妙夫人都軟禁了起來,文充媛歿前所揭露出來的事,由皇上迴來再做論斷。


    傀儡皇後,也是皇後。


    夜聽楓的懿旨一下,一連鬧騰了幾日的後宮終於安靜了下來,死寂一般。


    建寧八年四月二十二日午後,珍容華到關雎宮中來看四皇子。


    她一邊逗弄著四皇子一邊落淚,雙眸哭得通紅。


    夜聽楓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中,看向珍容華的目光裏全是欣賞。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珍容華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溫夫人,晴修儀,文充媛全算計了進去。


    這個人的心計手段,要比後宮中任何一個妃嬪都要深要狠。


    珍容華哄了一會四皇子,轉身對夜聽楓提裙跪下,淚濕的小臉上盡是釋然,“皇後娘娘,二公主一直是個懂事的,還請皇後娘娘善待於她。”


    給夜聽楓磕了三個響頭後,珍容華起身離開了關雎宮。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珍容華揭露出溫夫人,晴修儀,文充媛三個夥同起來害死柳夫人,預謀陷害太子。而她在暗地裏指使小宮女將充媛帶到禦花園,買通二皇子身側宮女菊香在貓身上做手腳的事,也被人揭露了出來。


    珍容華手段這般狠辣,妙夫人怎麽會留下她的活口?


    夜聽楓輕飲著茶盞裏的茶汁,直到喝下半盞,才眨眸自語道,“自己的女兒不自己帶,非要給本宮添亂,本宮又不是奶娘。”


    站在一側的知柳沒聽清,低頭問道,“皇後娘娘,您說什麽?”


    夜聽楓放下茶盞,莞爾一笑,“本宮說太子的奶娘應該換了。”


    “皇後娘娘說的是,溫夫人同晴修儀陷害太子殿下,通風報信的朱氏自是沒有逃脫罪名的道理。”扶起夜聽楓的手臂,知柳輕聲道,“皇後娘娘,您迴去休息一會吧。”


    夜聽楓走到四皇子的身側,彎腰逗弄了下四皇子,挑起嘴角笑道,“四皇子,母後給你尋位好母妃,好不好?”


    四皇子蹬著小腿兒,明亮的雙眸看向不知明的地方,嘴裏發出哇哇的亂叫。


    “叫奶娘和宮女進來吧,好好照料四皇子。”夜聽楓站直身子,對一側的知柳笑道。


    建寧八年四月二十三,建寧帝擺駕迴宮。


    清心殿的書房中,聽夜聽楓將這幾日的事情全部講了一遍後,建寧帝長歎一聲,靠在龍椅上閉上了雙眼。


    夜聽楓抬起美眸,小心翼翼的看著建寧帝無喜無怒的俊顏,心裏滑過一絲心虛。


    她端起茶盞遞到建寧帝的麵前,屏著唿吸小聲道,“完顏哲,你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建寧帝睜開眼睛,看著夜聽楓問道,“慕兒,此事你知道多少?”


    “我……”將茶盞放到一側,夜聽楓低下螓首,如實迴道,“我知道柳夫人的事與溫夫人,妙夫人,晴修儀,文充媛有關。也知道珍容華要為柳夫人討迴個公道,可要怎麽討,如何討,我不知道。”


    見夜聽楓微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建寧帝又問道,“那你為何不對我說?”


    夜聽楓嫩白的玉手在一起互揪,咬了下櫻唇,小心的問道,“你生氣了?因為文充媛腹中的孩子沒有保住?”


    建寧帝沒有否認,伸手將夜聽楓發髻上的珠花摘去,長歎一聲後道,“慕兒,以後後宮之事你就不要管了。”


    “我也沒有管過,我隻在關雎宮內安心的帶煜兒。”夜聽楓纖細的手指依舊互揪,這是她自小做下的習慣,隻要心虛,便會揪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她們想陷害煜兒,我又怎麽會……”


    “她們的確是有錯。”建寧帝又是一聲長歎,摘下赤金玉蘭花步搖後,問道,“那你說,應該如何處置?”


    “後宮一直關聯著前朝,晴修儀的父親劉溫明已是多年。你一直都說貪官對朝堂也有用,可長久下去,定是會讓百官心中升出不服。如今……”


    “劉溫明是正三品侍郎之職,他的女兒在後宮之中做出陷害太子,謀害妃嬪之事,自是要嚴懲。”劉家,對建寧帝來說已經沒用了,“降晴修儀為正五品晴娘子,其父劉溫明革去官職,交於刑部查辦。”


    “至於溫夫人……”夜聽楓抬頭看建寧帝,道,“溫夫人的外祖父是於朗……你說呢?”


    “你說,我聽。”散下夜聽楓的發髻,建寧帝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柳夫人的事溫夫人雖然是主謀,可溫夫人卻是最不好動的。就算不顧及於朗這一層,也要考慮正同周世陽在章城救災的溫伯安,那可是溫夫人的親哥哥。”將頭靠在建寧帝的懷裏,夜聽楓看著一側的多寶格,輕語道,“不如降了溫夫人的位份,給於朗和溫家一些敲打,也好讓他們在前朝中收斂一些。至於畫涼宮中的事,便交給樂充容去打理好了。妙夫人動不得,她兄長呂薄雲正是有大用……可溫夫人和晴修儀倒了,以樂充容的手段,根本不是妙夫人的對手……”


    “不提後宮的事了。”建寧帝從一側拿起折子,對夜聽楓問道,“這幾日我不在,那些折子你看得怎麽樣了?”


    夜聽楓眼眸一亮,來了興趣。建寧帝走時給她留了任務,讓她將這幾年朝堂上爭議多的折子都看一遍,她研究了幾日,正是想找人說一說的時候。


    建寧八年四月二十六,建寧帝下旨降正二品溫夫人為正三品溫昭容,罰奉一年,不得皇詔不得麵聖。


    降正二品晴修儀為正五品晴娘子,同其膝下不得管教的二皇子幽禁於出雲閣內。


    出雲閣,是位於畫涼宮內最偏僻的宮殿,始元年間,甚至沒有妃嬪前去居住。


    建寧帝下旨將晴娘子和二皇子幽禁在那裏,已經同把晴娘子打入冷宮沒有什麽區別。


    文充媛害人者終被人害,建寧帝沒有為其平冤,也沒有因她所做的事而牽怒於她的娘家,隻下旨將其膝下的長公主抱去給樂充容撫育。


    除去嚴懲了溫昭容和晴娘子,建寧帝還頒下了一道晉封的聖旨。


    晉正四品珍容華為正三品珍修媛,打理怡景宮事宜,並將四皇子抱到珍修媛膝下撫養。


    建寧帝的旨意一下,後宮重新洗牌,樂充容和珍修媛無意間成了這場明爭暗鬥中的最大贏家。


    妙夫人恨得牙癢癢,她手中雖然握著珍修媛謀害文充媛的證據,卻起不到一點作用。


    這樣的結果,是夜聽楓最願意看到的。有著珍修媛掌控著三分之一的後宮,為她看著妙夫人,她要少操一半的心。


    柳夫人同文充媛的事落幕後,夜聽楓還沒來得及歇上一歇,已是被建寧帝捉到了清心殿中,整日裏與奏折為伍。


    建寧帝在革了劉溫明的正三品侍郎之職後,隔日便將巫奉天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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