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氣……”建寧帝把夜聽楓抱著坐在懷裏,眼中全是心疼,他用手邊順夜聽楓前胸,邊拍後背,“楓兒,唿吸……”


    猛拍兩下後,夜聽楓突然大聲咳嗽了幾聲,咳嗽停止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唿吸。


    本來蒼白的臉色,因猛咳而有了幾分血色。


    夜聽楓連連喘吸,看著自己滑落的粉色寢衣搭在建寧帝明黃色的龍袍上。心中懼意不減,眼淚滾滾而落。


    她曾經連死都不怕,此時卻怕這個男人靠近,從心底升起恐懼。


    一條極醜的帕子伸過來,擦掉了夜聽楓眼角的淚。


    夜聽楓又是一哆嗦,差點又不會唿吸。


    “你為什麽這麽怕我?”建寧帝抱住輕抖的夜聽楓,卻不敢用力,“楓兒,我沒有出兵大順,你看到的折子上撥的軍晌,是我讓謝遠行帶著二十萬大軍到拉搭平亂。”


    夜聽楓攥緊雙手,隻輕喘不說話。


    “後來出兵大順,是因為你大皇兄要冊封一個叫莫梅的為皇後。”建寧帝拉過錦被蓋住夜聽楓裸在外麵的身子,解釋道,“你應該沒有忘記,你原來對我說過你叫莫梅。我那時不知道你是誰,聽說你為我誕下了皇子,又要入大順的後宮為後……”


    “落胎藥不是我命人送去鳳陽殿的。”見夜聽楓依舊不說話,建寧帝又道,“是秦氏命人送的。楓兒,我沒有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楓兒,我沒中情蠱。”讓夜聽楓麵對自己,建寧帝直視夜聽楓還帶著懼意的眼眸,道,“我沒有中情蠱,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假的,我沒想殺你。”


    夜聽楓隻驚恐的看著建寧帝,輕顫著帶著一絲血絲的嘴唇不說話。


    建寧帝見他說什麽夜聽楓都沒有反應,額頭急急的鎖了起來。


    他用左手蒙住夜聽楓充滿恐懼的眼眸,右手撫上了夜聽楓的後頸,微微用力捏了下去,“睡一吧,睡著了就不害怕了,醒來我慢慢同你說。”


    夜聽楓眼前一黑,柔軟的身子向建寧帝傾過去,安靜的靠在了建寧帝的胸膛上。


    用指肚擦掉夜聽楓眼角的淚珠,建寧帝調整了姿勢,讓夜聽楓在自己的懷裏躺得更舒適。


    低頭吻了下夜聽楓白皙的額頭,建寧帝把玩著夜聽楓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聲問道,“楓兒,什麽事我可以都和你解釋,你為什麽要把事都藏在心裏不同我說?”“


    夜聽楓再次幽幽轉醒時,日頭已經落山,天色已經黑了。


    她睜開水眸,沒有看到建寧帝在寢殿後,吊著的心慢慢放鬆下來。


    抬起右臂看被建寧帝拉過的手腕,夜聽楓心中升起了一絲恍惚。


    暈過去前建寧帝對她說過的話她都記得,每一句都記得。


    建寧帝說他沒有對大順出兵,後來出兵是因為聽說永寧帝要封一個叫莫梅的女人做皇後。


    建寧帝說他沒有命人往鳳陽殿裏送落胎藥,落胎藥是秦氏送的。


    秦氏……


    夜聽楓猛的坐了起來,她現在是皇後,那原來的秦皇後去哪裏了?


    守在紅綃帳外的問晴見帳內有動靜,上前問道,“皇後娘娘,您可是醒了。”


    夜聽楓掀起紅綃帳,輕嗯了一聲。


    知柳正站在一側掌燈,聽到問晴的話後連忙道,“皇後娘娘,奴婢馬上就去傳膳。”


    夜聽楓看著知柳問了句,“知柳,秦皇後呢?”


    話剛出口,夜聽楓抬起嫩滑的右手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她想起來了,她在逃離大月的路上聽謝如玉說過,秦皇後薨於難產,母子雙亡。


    “皇後娘娘,”知柳眼神閃爍,臉色變得煞白,她看了眼問晴後對夜聽楓道,“奴婢還是給您傳膳吧。”


    夜聽楓心中起疑,看著知柳問道,“你怎麽了?”


    知柳對夜聽楓連連搖頭,扯起嘴角笑道,“奴婢沒事,奴婢去給皇後娘娘傳膳。”


    秦皇後的真正死因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知柳的命是凝笑幫她撿迴來的,她不想輕易弄丟了。


    問晴則吩咐了一側的宮女,讓她們出去拿盥洗用品。


    夜聽楓梳洗過後,在知柳的服侍在喝下了一碗硬米粥。


    因幾日未進過東西,沒飽。她還想吃,知柳卻不讓了。


    知柳命小宮女將東西收拾下去後,對夜聽楓笑道,“皇後娘娘,皇上吩咐了,您剛醒用膳不能多用。若是餓,過半個時辰再用些糕點湯水。”


    夜聽楓臉色微白的點頭,接過問晴遞過來的素淨帕子擦了嘴角,忍著胃裏的饑餓感對問晴指了指鳳榻下的腳踏,道,“問晴,你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對我說一說。”


    夜聽楓的病是心病,人清醒了身子也就無大礙了。


    用了幾日藥後,夜聽楓能正常下地走動,帶著太子在關雎宮的院落裏玩。


    關雎宮內的奴才,少數幾個是原來在鳳陽殿中侍候過的,多數是夜聽楓從大順帶過來的。


    姚遠搖身一變,從鳳陽殿的掌事太監變成了關雎宮的掌事太監。


    在夜聽楓看著太子同宮人玩時,他便站在夜聽楓的身側,將現在後宮裏的事細細的對夜聽楓說上一遍。


    “皇後娘娘,如今後宮之中得寵,朝堂之上又有家世的妃嬪,有溫夫人,妙夫人,晴修儀,柳昭容。”小池塘的秋千架旁,姚遠低著頭,恭敬的道,“溫夫人是宮裏的老人兒了,頗有些氣勢。可自從妙夫人誕下了三皇子後,漸漸的就不如妙夫人了。晴修儀誕下二皇子後,母憑子貴,漸漸的也得勢了。自皇後娘娘……”姚遠聲音一頓,改口道,“自前昭月夫人病歿後,柳昭容便打理著怡景宮的一切事宜,上個月又傳出懷了龍嗣,想來不日便可以被晉為夫人。”


    夜聽楓輕歪著頭,手中的團扇輕搖,看了一眼姚遠後,道,“你覺得,這幾個人中哪個有可能被封為副後?”


    大順公主為後,不會有執掌後宮的實權,實權都在副後的手中掌握著。


    當初的玉夫人,心心念念想的便是將一位大順公主推上後位,然後她做那真正執掌後宮的副後。


    隻是事事難料,夜聽楓真的當上皇後了,玉夫人卻已經香消玉殞多時了。


    “都有可能。”姚遠如實迴道。


    夜聽楓輕咬櫻唇,幽幽道,“無論她們誰當副後,對本宮來說都沒有什麽影響,本宮不過是個傀儡皇後而已……”


    “是沒有影響的。”姚遠將目光落向遠處玩耍的太子,道,“皇後娘娘隻需要悉心撫養太子就可了。”


    夜聽楓看著遠處的太子,挑起嘴角柔柔的笑了。


    太子名義上的生母是謝將軍的嫡孫女兒謝如玉,這點她沒有滿。謝如玉從兩軍陣前救太子一命,已是讓夜聽楓感激不盡。


    可太子的太子身份,卻讓她心裏輕鬆不起來。


    大月的太子一向都隻是擺設,不會有人視其為儲君。等到新皇等基,太子的下場隻有一個,那便是殞於其他皇嗣的手中。


    夜聽楓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兒子有那樣悲慘的下場。


    如今放在夜聽楓眼前的有兩條路。


    一,同建寧帝說,廢了太子,另立別的皇嗣。這樣一來她們母子便可以安心的在關雎宮中過日子,不用再參與在後宮與堂上的爭鬥之中。


    二,挺起脊梁,將她的兒子推上皇位。


    第一條路,要同建寧帝慢慢商議,畢竟廢太子不是小事。


    第二條路,她從現在開始就要為她的兒子綢繆了。


    小穀子從外麵一路小跑著跑了進來,來到夜聽楓麵前請了安,道,“皇後娘娘,溫夫人和陶娘子求見,說是同皇後娘娘商議中秋宮宴之事。”


    夜聽楓迴頭,問站在一側的問晴道,“今個兒幾兒了?”


    “今個兒……”問晴歪頭略略一想,迴道,“皇後娘娘,今個兒初十了,再有五天就是中秋。”


    夜聽楓麵上的笑意不減,心底卻升起厭煩之意。


    還剩下五天的時間便是中秋,宮宴的事定是早就定下了,此時來找她有何可商議的?再說,溫夫人前來商議宮宴是她的身份在那裏,那個什麽陶娘子的,位份那樣低,有何資格來同她商討這些事情。


    “皇後娘娘若不想見,奴才便將她們打發出去。”姚遠看了眼夜聽楓的臉色,道,“皇後娘娘辛勞,這些雜事讓溫夫人自己做主便可了。”


    “隻怕你打發不走她。”夜聽楓迴頭對姚遠一笑。


    姚遠被夜聽楓一句話說得一愣,對夜聽楓一躬身後,帶著小穀子直直奔關雎宮的門口去了。


    看到姚遠離去的方向,問晴輕晃夜聽楓坐著的秋千,問道,“皇後娘娘,您為後,她為妃,就算您不掌管後宮事宜,難道連打發了她也打發不了嗎?”


    “皇上曾經下旨說我病中贏弱不見妃嬪,所以這兩個月來關雎宮才會如此平靜。如今溫夫人能走到關雎宮的宮門口,隻怕已是請到皇上的口諭了。”


    手中團扇猛扇兩下,夜聽楓輕歎道,“問晴,好日子沒有了。”


    同她娘在卞洲,梁壩過得那種無憂無虐,沒有勾心鬥角的日子沒有了。


    “皇上疼皇後娘娘,定是不會讓皇後娘娘受到委屈的。”問晴迴道。


    見遠處姚遠領著姹紫嫣紅向自己走來,夜聽楓對身側的問晴輕聲道,“你同石蕊避一避吧。”


    問晴點頭,對一側給太子夠茶花的石蕊揚了揚手,退下了。


    問晴帶著石蕊往假山一側行去後,知柳站到了夜聽楓的身側,看著身著淡綠色抹胸宮裝,越走越近的溫夫人對夜聽楓輕語道,“皇後娘娘,自秦皇後薨後,後宮中的事大多是由溫夫人打理。”


    夜聽楓輕嗯了聲。


    “至於陶娘子……”知柳又道,“她走近了,您也便知道了。”


    夜聽楓又輕嗯了聲,慈愛的目光從始自終都沒從遠處太子身上移開。


    須臾,姚遠帶著溫夫人和陶娘子行到夜聽楓的麵前。


    溫夫人和陶娘子皆低著頭,對著秋千上的夜聽楓齊齊福下身去,“臣妾參加皇後娘娘。”


    “讓她們起來吧。”夜聽楓看著頷首做溫馴狀的溫夫人和陶娘子,對知柳用大順話說道。


    知柳一轉心思明白了夜聽楓的意思,便對溫夫人和陶娘子昂首道,“溫夫人,陶娘子,皇後娘娘說平身。”


    溫夫人在聽到夜聽楓說大順話時便是一愣,此時聽到知柳這樣說更是心驚。


    她抬起頭看著夜聽楓,詫異眼前這個同昭月夫人相貌一樣的人竟是不會說大月話。


    陶娘子隨著溫夫人站直了身子,輕輕抬頭,將視線落在了夜聽楓的容貌上。


    陶娘子在為禦女時並不受寵,後來在偶然中得知自己同曾經備受建寧帝寵愛的昭月夫人有兩分相似後,便竭力去模仿。


    模仿昭月夫人的說話,行事,走路,漸漸的,憑著這些手段,她爬到了娘子的位份上。


    她一直都好奇昭月夫人的相貌,卻一直無緣相見。聽聞月和皇後同昭月夫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後,便將心思打到了皇後的身上。


    如今一見,陶娘子黯然失色。


    眼前的月和皇後穿著樣式簡單的水藍色宮裝,頭上隻隨便挽了個矮髻,連步搖都未簪一隻,卻脫塵得如誤落凡間的仙子一般。


    這樣的傾城之貌,有哪個男人能不愛?


    在陶娘子打量夜聽楓的同時,夜聽楓也打量了幾眼陶娘子。初看之下,她隻覺得這陶娘子看著眼熟,待到陶娘子微一側身時,夜聽楓猛的發現這人的側臉竟是與自己有兩分相似。


    想到知柳先前說的那一句話,夜聽楓明白了。


    眼前這位陶娘子,不過是另一個芸容華。


    輕輕咬住舌尖,夜聽楓不想讓自己去想建寧帝。


    溫夫人將美眸看向知柳,問道,“皇後娘娘不會大月的語言?”


    知柳迴頭看向夜聽楓,盡職的用大順語重複了一遍溫夫人的話。


    夜聽楓將視線從陶娘子的身上收迴,落在溫夫人的身上,柔柔的用大順話道,“知柳,你對她說,我聽得懂,不會說而已。”


    知柳對溫夫人迴道,“皇後娘娘能聽得懂,現在正在學著說。”


    溫夫人看著夜聽楓笑了,如倒豆子一般直言道,“臣妾早就應該來拜見皇後娘娘了,隻是皇上下旨說皇後娘娘路上勞累,不許臣妾們前來打擾。今日來也是些子小事。再過五日便是中秋佳節,臣妾前來問一問,皇後娘娘可有不食或是不喜的菜品,臣妾也好去安排。”


    夜聽楓剛想迴話,便見太子從遠處蹣跚跑來,衝著她甜甜的叫娘。


    從秋千上站起身,夜聽楓張開雙臂迎上前去接,臉上全是濃濃的笑意。


    太子滿頭是汗,撲到夜聽楓的懷裏後一抬頭看到了溫夫人,竟是收了燦爛的笑顏,放聲痛哭起來。“


    太子是夜聽楓的心疼肉,太子一哭,夜聽楓的心立馬就揪了起來。


    她將太子抱到懷裏百般去哄,可太子就是趴在她的胸前痛哭不止。


    哽咽之餘迴頭看一眼站在一側的溫夫人,別過臉去繼續痛哭。


    夜聽楓側過身子,用自己的身子將太子完全擋住,目光淩厲的看向了溫夫人。


    太子年幼,不可能無緣無故看到一個人後就痛哭不止。


    唯一的解釋,是那個人曾經讓太子非常害怕,害怕到在他弱小的心靈上已經打下了難以磨滅的烙印。


    溫夫人見夜聽楓威嚴的看著自己,心中莫名的折了個個兒。她挑起唇角略僵硬的笑道,“皇後娘娘,太子莫不是困倦了吧。”


    說著提裙向前邁了一步,向太子伸出手去。


    溫夫人的手剛一觸碰到太子的手臂,太子身子向一側仰著躲過了,兩隻白嫩嫩的手臂環上夜聽楓的脖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溫夫人的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一層虛汗。


    陶娘子後退一步,看著痛哭不止的太子對夜聽楓道,“皇後娘娘,太子是不是剛鬧玩的時候摔到哪裏了?”


    夜聽楓親吻著太子的耳側,在太子的耳邊細細輕語。見太子還是不好,夜聽楓又拿了自己耳上的耳環去太子眼前輕晃。


    這些往日哄太子不哭的招數如今都沒有了作用。耳側傳來溫夫人和陶娘子帶著討好的笑,夜聽楓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她聲音甚寒的對兩人吐出一個字,“滾!”


    字正腔圓,標準的大月話。


    姚遠在一側連忙對溫夫人和陶娘子恭身,道,“溫夫人,陶娘子,今日皇後娘娘是沒時間了,還請改日再來吧。”


    溫夫人看著眼前的夜聽楓陣陣發愣,此時的夜聽楓在她眼裏不是月和皇後,分明就是昭月夫人!


    “轟出去。”夜聽楓抱著太子遠離溫夫人和陶娘子兩人,向池塘邊上走去。


    這一句是大順話,知柳連忙上前對溫夫人和陶娘子引路。


    夜聽楓指著池塘裏的一根水蓮草,對大哭不止的太子哄道,“煜兒,你看,那枝水草真漂亮,綠油油的,池水一流過,它就順著水流向下遊漂。”


    太子癟著嘴,順著夜聽楓的手看了過去,漸漸止住了哭聲。


    將滿是淚水的小臉在夜聽楓的衣襟上蹭了蹭後,太子抬起肉唿唿的小手,抽噎著道,“花兒。”


    夜聽楓順著太子的手臂看過去,見池塘的正中間開著幾朵紫色的小花。花瓣之上還沾著水滴,在陽光下瑩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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