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提著裙擺走到了榮王和傾城公主的席麵上,將小手撫在了傾城公主的小腹上,道,“娘,冰兒想要個小弟弟,冰兒要當姐姐。”


    榮王擁著傾城公主的肩,對小郡主柔笑道,“好,如果你娘這次生下的是小妹妹,那就讓娘再給你生個小弟弟。”


    “冷拓你大爺!”本眯著眼睛傾城公主睜開美眸,打了個酒嗝後狠狠掐了榮王手臂一下,“你當老娘是母豬,嗝……”


    榮王忙伸手將傾城公主的嘴捂上,對眨著眼睛不明所以的小郡主道,“冰兒,你娘說好。”


    夜聽楓將懷裏的孩子交給一側的嬤嬤後,趴在靈犀的懷裏大笑出聲,“娘,楓兒肚子痛,哈哈。”


    靈犀亦是止不住笑,輕拍著夜聽楓的肩膀,道,“你傾城姑姑空有容貌,也就榮王肯要她,否則一定嫁不出去。”


    夜聽楓連連點頭,傾城公主的品行,的確是難以入候門相府的眼。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榮王舀起溫熱的湯汁去喂醉了的傾城公主,挑眉道,“我收了這個妖孽,也好讓別人家好好過日子。”


    巫奉天忍俊不禁,謝如玉在石蕊翻譯了後那話後放聲笑了起來。


    夜聽楓的目光,卻落在了榮王給傾城公主喂湯的動作上。


    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臉上的笑容變談,她持起席麵上的酒盞輕飲。


    入口的果子酒甜潤喉,似熬製了許久的甜湯一般,沒有絲毫的酒味。


    舔舔嘴唇,夜聽楓不由得多喝了幾杯……


    靈犀同醉酒的傾城公主說笑了幾句,迴眸間見夜聽楓微紅著臉,正拿著白玉壺往自己的酒盞裏倒酒。


    一連抖了三下,都沒能倒出一滴。


    夜聽楓迴過頭,將酒壺遞給了一側的小德子,微紅著臉頰道,“小德子,續酒……”


    “五小姐……”小德子接過酒壺,對夜聽楓道,“您都飲了三壺了……”


    靈犀聞言一驚,忙伸手去拉夜聽楓,柔聲道,“楓兒,這果子酒看似溫和,可後勁兒卻大,你傾城姑姑喝了兩杯就醉成那個樣子了,你不要再喝了……”


    夜聽楓心中不屑,大月的酒要比這烈比這霸道,她能喝一壺呢。這樣的,她就是再喝上幾壺也無事。


    “娘,無事。”夜聽楓扶著席麵站起來,身子有些微微的搖晃,輕語道,“您看我,不是清醒的很嗎?”


    靈犀拉著夜聽楓坐下來,笑道,“你若是真清醒,就不會站起來了。石蕊,”知道夜聽楓的丫鬟裏隻有石蕊懂大順話,靈犀對她道,“扶你主子迴去休息,今日小少爺就抱到迎雪閣吧。”


    石蕊福身稱是,同問晴將夜聽楓扶了起來。


    夜聽楓越加的站不穩,可腦子還是清醒的。她看著靈犀道,“娘,我還沒醉呢。”舔舔嘴唇,夜聽楓看著酒壺還想喝。


    問晴看到夜聽楓雙頰紅透,便知夜聽楓已是醉的不輕,連忙喚了幾個小丫鬟扶著夜聽楓往洛溪軒走。


    夜聽楓將身子大半的力量都交給問晴,雙腿因醉酒而發軟,略有踉蹌。


    略寒的夜風緩緩吹過,不但沒有將夜聽楓的酒吹醒,反而讓她醉意更濃。


    走過一段遊廊,經過一塊開著五彩六色茶花的甬路時,夜聽楓腳下一絆,將身邊扶著她的問晴撲倒在地。


    問晴驚唿一聲,忙招唿著石蕊和幾個小丫鬟往起扶夜聽楓。


    夜聽楓連連擺手,對幾人笑道,“別動,別動,天晃得厲害,連星星都是轉的。”


    捂著胸口幹嘔了兩下,夜聽楓舉起粉拳捶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水眸在夜色下閃閃發亮。


    “主子,地上涼,您快起來吧。”問晴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去揉自己的後背,伸手去扶夜聽楓。


    夜聽楓才出了月子,她怕夜聽楓坐在石板地上著了涼。


    夜聽楓眨著水眸看著問晴,對問晴的話如聽不到一般。她隻覺得天地翻轉,稍一動就覺得惡心到不行。


    問晴勸不動之時,巫奉天從後麵行了過來。


    他蹲在夜聽楓的麵前,抬手輕晃了幾下,輕喚道,“莫梅,莫梅。”


    石蕊在一側迴道,“巫大人,主子醉了,聽不到。”


    巫奉天長歎一口氣,聞著鼻間奶香同果子酒摻雜在一起的香氣,彎腰將夜聽楓抱起來往洛溪軒走。


    問晴和石蕊忙在後麵跟上。


    夜聽楓胃裏難受的厲害,巫奉天身上的冷香讓她捂住口鼻,悶聲道,“我想吐……”


    巫奉天將夜聽楓放下,輕拍夜聽楓的後背,任夜聽楓蹲在甬路前幹嘔。


    夜聽楓嘔了一會未吐出什麽東西,腦袋發沉,向前栽了出去。


    巫奉天伸手一撈,將她又抱到了懷裏。


    夜聽楓皺著眉,看著夜空之上的星星,揮舞的手道,“你讓星星別轉,轉得我惡心。”


    “你把眼睛閉上,星星就不轉了。”巫奉天站在那裏不動,讓問晴拿著帕子將夜聽楓嘴角的水漬擦下去。


    夜聽楓聽話的閉上眼睛,安靜了下來。在巫奉天的懷裏蹭了蹭,和隻小貓一樣。


    巫奉天揚起嘴角笑了。


    他知道夜聽楓不勝酒力,早在七年前,建寧帝將毀了容貌的夜聽楓的送到巫府上時他便知道。


    那時候夜聽楓的額頭上帶著一條傷口,每次換藥的時候都會痛得眼淚直在眼框裏打轉轉。


    於是巫奉天每都都會少給她喝點酒,不多,隻半杯就能讓年幼的夜聽楓神思恍惚了。


    然後坐在那裏,睜著水眸看著什麽東西都愣愣的,偶爾露出醉意甚濃的笑意,似天邊的豔陽一般。


    醒著時,如一隻揚著利爪的獵豹。睡著時,似一隻溫馴的小貓。


    這是巫奉天在心底對夜聽楓的評價。


    迴到洛溪軒,巫奉天將夜聽楓放到了床榻上。石蕊出去吩咐人準備魚湯,問晴擰了一條濕帕子遞了過去。


    巫奉天接過濕帕子給夜聽楓擦了額上的細汗,右手三指按在了夜聽楓的左腕上。


    夜聽楓產中產後的身子,一直是那位雪國的女太醫照料的,他未曾插手過。


    待確定夜聽楓身子恢複的良好後,巫奉天站起了身。


    夜聽楓迷糊中捉到了巫奉天的袖擺,睜開的水眸中露出一絲迷茫。


    巫奉天看了眼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彎下身問道,“莫梅,有事?”


    眼前人眨眨眼,沒有說話,攥著他衣袖的手卻沒有鬆開。


    “莫梅……”巫奉天又喚了聲。


    無論夜聽楓的身份換了多少個,在他的眼中,她永遠都是莫梅。


    夜聽楓鬆開緊握著巫奉天袖擺的右手,握拳捶在了自己不會思考的腦袋上。


    巫奉天伸手握住夜聽楓的手腕,迴頭對問晴問道,“醒酒茶還沒來嗎?”


    問晴哦了兩聲後,愣愣的點頭道,“我,我去看看。”


    夜聽楓拉迴自己的手,雙眼慢慢有了焦距,看著巫奉天迷糊的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喝醉了,送你迴來。”巫奉天看著麵色紅潤的夜聽楓輕笑道,“果子酒雖然甜,酒勁兒卻不小。”


    “哦……”夜聽楓長長的哦了聲,將眼睛閉上後聲音甚冷的道,“完顏哲,你可以滾了。”


    巫奉天伸出去給夜聽楓擦汗的手停在半空,須臾,臉上笑意不減的落下去,輕柔的擦去了夜聽楓額間的細汗……“


    進了臘月,接踵而來的是便是除夕。


    因中宮無後,後宮中所有事宜都是溫夫人,妙夫人,柳昭容攜手打理。


    為了證明她們的能力不比已薨的秦皇後,已歿的玉夫人,還在被禁足中的昭月夫人三人差,她們三人皆是在心中較足了勁兒。


    從除夕到年後的大大小小十餘場宮宴,處處都顯露著新意二字,著實是讓後宮的妃嬪過了一個熱鬧年。


    建寧帝坐在主位上,手中掛著白玉酒盞輕飲。看著環繞在自己身側的鶯鶯燕燕,他習慣性的將目光看向了以前夜聽楓所坐的位置。


    一種物是人非,晃如隔事的苦澀自心底升起,讓他放下了手中酒盞。


    宮宴因建寧帝心情欠佳而提前結束,妙玉人精心準備,打算在宮宴最後博得龍顏大悅的節目胎死腹中。


    妃嬪散盡後,建寧帝沒有迴清心殿,亦沒有留宿在任何一位妃嬪的宮殿,而是乘著夜色慢步去了怡景宮。


    鳳陽殿,已經重新修葺好了。裏麵的一件一物,皆是從前模樣。帶著些許大順的風格,未掛一絲紅色。


    當他伸出推開鳳陽殿的殿門時,禦花園中的煙花正好升起,建寧五年,來了。


    姚遠同小穀子見到建寧帝來了,連忙跪倒叩拜,知柳則福身進了鳳陽殿,將鳳陽殿內的宮燈都掌了起來。


    建寧帝緩步走到寢殿中,站在還散發出淡淡木香的梳妝台前,將帶著如意鎖的小巧抽屜輕輕拉開。


    右手一鬆,手心中一顆圓潤的玉石珠子落在了許多大小相同,顏色一樣的珠子上,發出一聲輕脆的響聲。


    “楓兒,第三十六顆,你何時迴來?”


    空曠的寢殿內,無人迴答。


    建寧帝轉身坐到床榻上,深吸一口氣,聽燃著的燭台偶爾發出一聲崩裂聲……


    永寧五年正月十五,李淩毅未能如走前所說一樣迴到葉府中同眾人共度元宵佳節。


    永寧五年正月十六,永寧帝的書信快馬傳來到了靈犀的手中。


    毅王,將於永寧五年正月二十大婚。所娶之人,為朝中正三品大員董侍郎之嫡女董碧落。


    靈犀看完信後心中一驚,將目光落在了站在夜聽楓一側,看似是在逗弄小少爺玩,可實際上卻一直往她這裏瞄的謝如玉身上。


    李淩毅走時已經對靈犀說了這次迴去就是為了退掉這門親事。


    此時看來,是同永寧帝沒有協商好,而且已經被永寧帝把人扣在京城了。


    傾城公主挺著九個月的身孕來到靈犀麵前,拿過信後在手中看了一遍後,對靈犀挑眉道,“靈犀,你兒子大婚,你連婆婆茶都喝不到一盞。”


    聽到大婚兩字,夜聽楓抬起頭,眼中閃過詫異。她把懷裏的小少爺交給嬤嬤抱著,自己走上前也看了信,然後將目光落在了謝如玉的身上。


    謝如玉聽大順話如鴨子聽雷一般,被幾人的目光看得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石蕊清了下嗓子,對她低聲道,“毅王大婚。”


    謝如玉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拿著小鼓的手微抖。她挑起嘴角,想裝做無事一般去逗弄小少爺玩,可雜亂的鼓點卻泄露了她心中的慌亂。


    將小鼓將給嬤嬤,謝如玉對幾人行了一禮,扯起嘴角道,“想起還有些事,我先迴房了。”


    說罷提起淺藍色的裙擺,大步走了出去。


    “娘,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夜聽楓迴頭問靈犀。


    靈犀迴手端起茶盞,輕歎一聲後道,“楓兒,毅兒是王爺。如今,隻能看謝小姐是否能看開。”


    普通的富貴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何況李淩毅是有著封地的王爺?


    傾城公主將信還給靈犀,轉身間幽幽的道,“連我們都能想開,她有何想不開的?”


    榮王不止有傾城公主一個正王妃,府上側妃姬妾亦是成群,也是一本難念的經。


    夜聽楓低下頭,輕歎聲後轉身坐了迴去。


    永寧五年二月初七午後,傾城公主臨盆。


    當夜聽楓聽聞消息趕到瀟湘院時,靈犀早已到了。


    榮王端坐在正廳中,平日裏看著冷顏的男人,此時端著茶盞的手在微微輕抖。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守在產房外麵,可緊張的心情卻是不減。看丫鬟們往出端一盆盆的血水,臉色越來越白。


    突然,寢室裏傳出一聲高揚的大罵,“冷拓,你大爺的!”


    榮王挑起嘴角一笑,端著茶盞的手穩了,心裏升起一絲心安。


    傾城公主能這樣字正腔圓的罵他,證明精神和力氣都不錯。她不罵,他才擔心。


    就如,他差點失去她那一次。


    那是他記憶裏傾城公主最溫馴,脾氣最好的時候,可也是他最害怕,最心驚膽顫的時候。


    夜聽楓瞄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的榮王一眼後,頂著嗆鼻的血腥氣徑直進了寢室。


    寢室中,傾城公主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玉麵上全是汗水,眼角還帶著淚痕,可精神卻很好。


    夜聽楓聽到傾城公主和靈犀問道,“靈犀,你一次生兩個的時候,是怎麽生的?”


    “就……”靈犀緊握著傾城公主滿是汗水的手,眨眼迴道,“就用力,然後就生下來了。”


    如何痛的,靈犀已經想不起來了。


    夜聽楓來到傾城公主的麵前,對傾城公主抿唇笑道,“傾城姑姑,您想想藍天,想想白雲,想想在沙漠上自由自在奔跑的小馬駒……”


    傾城公主挑起無血色的嘴唇笑了,輕打了靈犀一下後,道,“靈犀,把你女兒攆出去。”


    “傾城姑姑,我就不出去。”夜聽楓上前,看著傾城公主眉開眼笑的道,“您要想,這就同拉屎一樣,一使勁就出來了。”


    靈犀再也忍不住,抖著肩膀大笑了起來。


    傾城公主的手突然握緊,臉上的那一絲笑意沒了,額上的青筋爆動,咬著牙嘶喊了起來。


    須臾,傾城公主躺迴到床榻上,大汗淋漓,怒吼了聲,“冷拓,你大爺的!”


    夜聽楓上前用帕子擦傾城公主額上的汗,忍不住為榮王說了句好話,“傾城姑姑,榮王很擔心你。”


    話外意思,你就別罵了。


    傾城公主卻笑了,看著夜聽楓道,“我罵他,他就不擔心了。”


    夜聽楓微愣,搞不明白這兩個人吵吵鬧鬧的相處方式。


    傾城公主咽下一口吐沫,看著床頂,深喘著道,“冷拓和我的身份都很尷尬,我是無名公主,他是不得寵的皇子。有一段時間我們一直處於逃亡,在雪國的另一邊的沙漠裏,我們在沙漠裏躲了一年之久……”


    “幽夢,別說了。”靈犀知道傾城公主要說什麽,輕攥了下她的手後,道,“都過去了,你保存些力氣。”


    傾城公主可憐兮兮的看著靈犀,道,“靈犀,不說話我痛的厲害……”


    轉頭又看向夜聽楓後,傾城公主皺著小臉,道,“在那片荒漠裏,我們有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四個月大的時候,因為仇家的追殺沒了……當時我萬念俱灰,心裏全是對冷拓的恨,冷拓他連自己的女人孩子都護不住,還算是個男人嗎?迷糊中我飄到空中,看著他抱著渾身是血的我失聲痛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落淚,我突然揪心的發現,如果連我也不在他身邊,他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所以我掙紮著迴來了,我睜開眼睛對他罵冷拓你大爺的,然後看到他抱著我又哭又笑……”


    夜聽楓落淚了,她一直都隻看到了榮王對傾城公主的包容和用情甚深,此時才知道傾城公主愛得更加刻骨。


    痛陣又來,傾城公主不在說話了,咬著牙向下身使勁兒。


    在一聲‘冷拓,你大爺的’結束後,傾城公主喘息著,對夜聽楓輕聲,“楓兒,你和你娘實在是太像了,對待感情的方式一樣,隻會逃……”


    靈犀神色淡然,打斷傾城公主的話後,輕聲道,“你要不要唱個歌兒?再來個東方紅?”


    靈犀的愛,束縛太多。如果她不逃,她無顏麵對自己膝下的四個兒女。他的兒女們,也無法去麵對大順的黎明百姓。


    身為人母,她失去了任性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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