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想。”謝如玉掰著自己因練短槍而帶了一層薄薄繭子的手,對兩人正色道,“如今夫人帶著身孕,行動多有不便,自是要處處小心。問晴和石蕊雖然沉穩懂事,可她們卻不會武,若是遇點兒事,別說保護夫人,便是護著自己都勉強。巫大哥本事雖高,身上卻帶著重傷,以一已之力保護夫人還可以,可要想護著問晴和石蕊,卻有些力虧了。我,我本事雖然不如巫大哥,可在關鍵時刻拉著問晴和石蕊跑還是做得到的……”


    謝如玉挑眉看著兩人的表情,一臉認真的說服道。


    巫奉天一笑,沒有點明武功比謝如玉差的小毛賊他巫奉天看不進眼中,武功能讓他看進眼中的毛賊,隻會讓謝如玉自身變成一個累贅。


    可看夜聽楓聽到謝如玉的話展了笑顏後,巫奉天站起身,對謝如玉揚眉道,“進了大順,就是莫梅的地盤兒,帶不帶著你,你問她。”


    謝如玉聞主馬上對夜聽楓展開進攻,撒嬌,威脅,任性,不講理,百態盡出。


    夜聽楓被耍寶的謝如玉逗得前仰後合,笑得連麵前的安胎藥都顧不得上喝了。


    巫奉天臉上帶著笑,轉身出了客房,將房門帶上了。


    因為巫奉天的默許,謝如玉與夜聽楓同行。


    建寧帝四年五月十六,一行人隨著商隊進到了大順的境內,到了容城。


    腳一落到大順的土地上,夜聽楓發自內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巫奉天去同商隊做交涉時,夜聽楓幾人便在容城最繁華的街道上閑逛。


    看著街上來來往往,或遊走觀看,或擺攤叫賣的百姓,夜聽楓沉重的歎息道,“你看,多安逸。可若是一打起仗來,他們就會流離失所,妻離子散。”


    “可不打仗,又怎麽保衛自己的國家呢?”謝如玉迴頭對夜聽楓道,“軍人,都是要打仗來保護國家的。”


    “保衛國家,和進犯他國邊境是不同的。”夜聽楓輕輕搖頭,對謝如玉認真的道,“前者,是為反擊而戰。後者,是為了侵略而戰。”


    “我祖父曾經說過,最好的防守,是進攻。”謝如玉揚眉,手舞足蹈的道,“當敵人還未亮出獠牙時狠狠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夜聽楓挑眉笑了,不再分辨。


    軍人,都會將自己的侵略之舉說得大義凜然。


    見路邊一群孩童踢毽子玩得正開心,謝如玉又道,“不過,還是不打仗的好,就這樣安安穩穩的。”


    因身上不缺銀兩,謝如玉這個大家小姐絲毫沒有控製自己的購物欲。不一會的時間,問晴的懷裏便抱滿了東西,皆是謝如玉看著好玩,一定要買來玩的。


    問晴抱不下了,謝如玉買了東西要讓石蕊抱,石蕊一轉身扶住了夜聽楓的手臂,對謝如玉的話如聽不到一般。


    謝如玉看著石蕊咬牙,對夜聽楓道,“夫人,你應該換個丫鬟了,把這個賣了。”


    石蕊一揚眉,看向謝如玉的眼裏充滿了藐視。


    巫奉天與商隊交涉完,付完帶他們過境的銀兩後,從後麵追了上來。


    看著夜聽楓,巫奉天道了句,“莫梅,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巫奉天沒頭沒尾的一句,讓正和謝如玉說笑的夜聽楓微愣。她睜大水眸看天巫奉天,眼中全是疑惑。


    巫奉天一轉眼眸,對夜聽楓笑道,“罷了,沒什麽,走吧,找家容城休息。”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如果大順和大月要開戰的話,不可能此時邊關還是如此安逸。


    商賈來往不斷,百姓安居樂業。不管是伊始還是容城,皆是和平安樂的景象。


    他本想將這些話都對夜聽楓說,可一見多日來皺眉不展的夜聽楓好不容易打心底裏笑了,他又不忍了。


    夜聽楓從未上過戰場,對行軍之事哪裏知道。見巫奉天話說了一半不說了,也未細問,任巫奉天在前麵帶路,將她們帶進了一家名叫福順的客棧。


    一行五人在容城休息了十日有餘,在未等到巫月信鴿的情況下,夜聽楓不願再等。


    離開大月迴到大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餘下的,便是怎樣過活的問題。


    迴皇宮是不可能了。


    眼下她身懷有孕,迴到皇宮定會引得永寧帝震怒,到時腹中的孩子能不能誕下都要兩說。


    更何況,這孩子的父親特殊,永寧帝是一國的君主,她不得不多思慮一層。


    若說千裏迢迢的去找她娘,她怕自己孕中的身子又受不住。


    深思之後,夜聽楓決定迴清心亭。


    清心亭遠離皇城,她迴去那裏可以安心的待產。待腹中孩子誕下,再想以後的出路。


    建寧四年五月未,巫奉天在勸不聽夜聽楓的情況下,一行人又上路,向京城的清心亭行去。


    大月皇宮。


    玉夫人歿了,還未等三月國喪過去,出宮給先皇守陵,便病歿在蘭林苑中。


    玉夫人歿後,建寧帝給了她死後的榮耀,許她以夫人之尊下葬。


    玉夫人歿,對劉家無任何影響。


    因為在五月初五端午宮宴上,玉夫人的兄長已將自己的嫡長女劉妙晴送進了皇宮。


    劉妙晴一十四歲的年紀,雖不是傾城之貌,卻也是閉月羞花之容。再加上劉妙晴自小便在劉溫明的有意培養下習琴技,在宮宴上可謂是一名驚人。


    端午當夜,建寧帝寵幸劉氏妙晴,次日,封劉妙晴為正四品晴容華。


    晴容華,一躍成為了比妙娘子更得聖心的妃嬪。


    秦皇後與玉夫人先後薨歿後,溫夫人代掌後宮,成了大月後宮裏最有權勢的女人。


    溫夫人的娘家亦是水漲船高,在朝堂上很快就占得了一席之地。


    謝劉兩黨的一山兩虎局勢,很快就變成了謝劉溫三黨分足鼎力。


    進了五月未,建寧帝封呂薄雲為大將軍後,又晉了正五品妙娘子為正四品妙容華。


    呂家,迅速崛起。


    此時的後宮妃嬪,哪裏還記得那個在關雎宮中難產而薨的秦皇後,在蘭林苑中歿得不明不白的玉夫人,她們皆是將目光投向了溫夫人,樂充容,柳昭容,文充媛這幾位份高的妃嬪。


    建寧四年六月初,三年一選再次被提上議程。


    按祖製,三年一次的大選應該從三月份便開始進行。


    因事遇國喪,所以向後推延了三個月。


    建寧四年六月初十,於年前便準備好各項事宜的禮部官員們,開始向皇宮裏分批遞送采女名冊和畫像。


    因中宮無後,選秀的這些雜事,便落到了溫夫人,樂充容,柳昭容三個的身上。


    建寧四年六月十二,溫夫人同樂充容,柳昭容約在了禦花園碧葉池的水榭中,一同看禮官送進來的秀女的名冊和畫像。


    柳昭容伸出素手打開一幅畫像,細看後神色一頓,抿起櫻紅的嘴唇笑了,“好像。”


    樂充容放下手中的名冊,向柳昭容探過頭去。待看清了畫上佳人的容貌後,亦是挑起柳眉,笑道,“的確像。”


    溫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拿起錦帕擦了擦嘴角,眼中無了往日不問事實的淡然,反而多了幾分凜冽,“什麽好像?”


    柳昭容將手中的畫卷掉轉,讓溫夫人能看清上麵的佳人,“溫姐姐,您看這女子的容貌,與昭月夫人是不是很像?”


    溫夫人眼眸輕遞,目光落在畫卷上女子的容顏上。


    須臾,溫夫人笑了,指著那女子對柳昭容和樂充容笑道,“這秀女本人如何不得而知,不過這畫像上的相貌相比昭月夫人卻要差上許多。細辯之下,隻有鼻子和顴骨相像。雙眸裏少了幾分靈氣……”


    “正是呢。”柳昭容也不爭論,將畫像放下後拿起一側的名冊,輕聲細語道,“陶纖蘿,商家女。”


    商家女,與官家女相比自是低上一等,所以幾人也便不看了。


    樂充容擦試了下鼻側的汗水後,對溫夫人和柳昭容笑道,“提到昭月夫人,昭月夫人從前也是很得寵的了。可自鳳陽殿走水被禁足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性子太過張狂。”溫夫人笑道,“任她是和親的公主又如何,嫁到大月還不就是大月的女人?對皇上使性子,一次兩次皇上看著還新鮮,三次四次,豈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柳昭容一笑,沒有接話。


    如今怡景宮的主位娘娘雖然還是被禁在忘憂殿中的昭月夫人,可真正說了算的,卻是她柳昭容。


    珍娘子曾經求了她想到忘憂宮中看一看,她卻不敢同意。


    隻因那守在忘憂殿外的宮人皆是建寧帝親派,別說珍娘子進不去,便是她也踏不進一步。


    樂芸充容一抬頭,見穿得花枝招展的妙容華和晴容華在遠處攜手經過,不由得對另兩人笑道,“她們兩人的關係倒是好。”


    溫夫人隻瞄了一眼,便笑道,“看著子,應該是往建章宮的方向去了。”


    “年輕真好,可以花枝招展的去清心殿。”柳昭容老氣橫秋的笑道,“不似咱們姐妹三個,隻能坐在這裏,看著畫上的美人兒輕歎。”


    溫夫人和樂充容皆是捂唇笑了出來。


    妙容華同晴容華的確是去建章宮的,兩人皆是在臉上掛了最柔的笑容,鶯鶯細語,似一對關係甚好的姐妹一般。


    可隻有她們自己心裏知道,她們是否真的把眼前人當成了姐妹去對待。


    建寧帝不在清心殿中,妙容華與凝詩笑語幾句後迴去了。


    晴容華則仗著自己近日來得寵,帶著身側的宮女趾高氣揚的進了內殿。


    凝詩不好阻攔,隻能任著晴容華進去,自己則轉身出去命小宮女沏茶。


    當凝詩再次進到內殿,晴容華正拿著一枝銀步搖拿在手中把玩後,步搖上的碎玉叮當做響。


    凝詩嚇得腿一軟跌倒在地,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晴容華聽到聲音,迴頭看神色大變的凝詩,晃著手中的銀步搖笑問道,“在我來前,可是有人來過了?這隻步搖是哪位姐姐的?你怎的這樣的神色,我有那麽嚇人嗎?”


    凝詩雙眼直直盯在晴容華的手上,目露驚恐,身子連連發抖,深怕晴容華一個不小心就將那隻步搖損壞了。


    “我問你話呢。”晴容華挑眉,眼中露出慍怒,‘啪’的一聲將那隻步搖拍在了桌幾上。


    凝詩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脖子後麵陣陣發涼,臉由白變青。她剛想爬上前去看那隻步搖是否有損壞,隻聞得外麵傳來一聲,“皇上迴宮!”


    夜聽楓挺著近五個月的身孕迴到了清心亭。待從留守在清心亭的小德子口中知道仁後的下落後,不顧巫奉天的勸阻執意要下江南。


    江南,卞洲,她娘就在那裏。


    從京城到江南,豈是一日兩日就能到的。


    巫奉天在深思熟慮後,駕著馬車,又順著夜聽楓的意思下江南。


    永寧四年七月底,夜聽楓一行人踏入江南。


    江南,是葉家的地盤,大城小鎮皆是葉家的產業。


    因有快馬前行,夜聽楓幾人一入江南便有葉家商號人出來接應,換了更為舒適的馬車後直奔卞洲。


    卞洲,大順有名的水鄉,自古便是出美人的地方。


    當巫奉天一行人踏到卞洲地界上,入眼的便是滿街的江南柔美人兒。


    巫奉天大飽眼福,因有人引路免了駕車的勞累。他騎在棗紅色的高馬上,對華麗馬車裏的夜聽楓打趣道,“莫梅,我隻以為你足夠漂亮了,卻不知你的相貌在這裏不過爾爾。”


    美麗的事物,誰都喜歡,謝如玉也不例外。她在聽了巫奉天的話後,對巫奉天大聲反駁道,“巫大哥,那些女子不過是多了幾分柔氣罷了,哪有夫人好看。”


    夜聽楓自是知道巫奉天在同她鬧,好不好看的,她皆是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她終於要見到她娘了。


    坐在馬車前的小德子一路上皆是興高彩烈的,他一邊看著街道兩側的景色,一邊迴頭對馬車裏的夜聽楓道,“五小姐,主子見到您一定高興。這一年來她一直讓人四處打探您的消息。”


    夜聽楓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升起忐忑,對小德子道,“小德子,你說我娘看到我,會不會生氣?”


    七年前她離開靈犀時,還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七年後她再迴來,已身為人婦,而且即將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


    小德子連連搖頭,對小夜聽楓笑道,“不可能,五小姐,主子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生氣?”


    夜聽楓輕咬著下唇,掀起窗簾看著街上後退的景色,手心中竟是微微出了虛汗。


    眨眼間,馬車駛出卞洲城,向郊外駛去。


    直到夕陽西落,馬車才在一處高聳的三層門樓的大宅子前停了下來。


    三丈寬的朱紅色大門緊閉,大門左側留了一個腳門供人出入。兩側的石獅子雕刻的維妙維肖,張牙舞爪的甚是威風。


    門前的牌匾上,描金的大字龍飛鳳舞的寫著兩個大字,葉府。


    謝如玉看著眼前不比她謝府小的門樓,對坐在身側的夜聽楓問道,“夫人,你是世家女?”


    夜聽楓同巫奉天說話一會用大月語,一會用大順語,所以她至今還弄不清夜聽楓到底是何身份。


    夜聽楓抿唇一笑,臉上的緊張不減,“小門小戶罷了。”


    正說著,馭車的車夫已同腳門處的守門人說了幾句什麽。


    車夫後退,威嚴的朱紅色大門隨著‘吱喲喲’的聲音打開了。


    從大宅裏跑出來的管家似的人物高揚了一嗓子唱道,“恭迎五小姐迴府”“


    巫奉天翻身下馬,將馬韁繩交給一側迎出來的家丁,麵無表情的站在馬車一側,將手背在了一側。


    進了京城,他知道了眼前的夜聽楓真的是大順的公主。入了江南,又知道了眼前的夜聽楓不僅是大順的公主,更是嫡公主。


    這種身份上接二連三的轉變,讓巫奉天覺得,現在夜聽楓說她是天上誤落凡間的仙女,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大順堂堂的嫡公主,為什麽要在十歲的稚齡去刺殺聲名狼藉的晉王?巫月為什麽一定要綁了大順的嫡公主,去劫了和親公主的儀仗?


    小德子不敢再坐在馬車上,早早跳了下去。並將與他並排而坐的問晴和石蕊也拉了下去。


    問晴和石蕊迷糊的很,搞不清夜聽楓的真正身份,隻覺得自己進了高門大戶,規矩不比大月皇宮裏的少。


    謝如玉也不是沒有眼力之人,對夜聽楓道,“夫人,我還是下車吧。”


    夜聽楓搖頭,這些細節她是不在意的,她娘自也不會在意。


    謝如玉剛想下車,馬車已是動了起來,駛進了葉府。


    謝如玉將身側的窗簾掀開了個角往外看,見管家親自牽馬,家丁奴婢們站在石路兩側,皆是恭順的低頭垂手,不敢直視馬車。


    放下簾子,謝如玉對夜聽楓又道,“夫人,貴府的規矩好大。”


    在謝府,隻有謝遠行迴府時才會管家牽韁,全府的家丁迎路。而葉府,不過是小姐迴府而已。


    馬車行進府後並沒有停,而是踏著夕陽,在寬廣的花園裏又行了足足兩刻鍾的時間,轉過兩個拐角後,來到了一處高高的垂花拱門前。


    荷葉早就在那裏等著,看到在馬車前麵背著包袱的小德子後笑得合不攏嘴。她走到馬車前微福了下身子,笑盈盈道,“奴婢給五公主……給五小姐請安。五小姐,夫人正在等著您呢。”


    夜聽楓坐在馬車上,捧著小腹,說不出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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