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發高熱了。”問晴驚唿一聲後,忙對捧著茶盞進來的石蕊道,“石蕊,快讓人去請禦醫。”


    夜聽楓抬手摸自己的額頭,冷熱相觸,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抬頭看兩人,道,“我小睡一會,禦醫來了,叫醒我。”


    采香點頭出去了,夜聽楓躺在美人榻上,任問晴將一床錦被蓋在了身上。


    夜聽楓的眼睛還未合實,采香從外麵迴來了。


    她站在夜聽楓麵前,輕聲道,“公主,呂公公來了,說皇上請公主去清心殿。”


    夜聽楓睜開眼眸,問道,“呂識在哪裏?”


    采香轉身出去,將呂識帶到了內殿中。


    呂識臉上無笑,對夜聽楓行了一禮後,恭敬的道,“昭月夫人,皇上請您去清心殿。”


    夜聽楓抬眸瞄了一眼滴漏,這個時候,正是建寧帝下朝後接見大臣的時候,怎麽會想到召見她?


    更何況,建寧帝有何事會召見她?建寧帝有事找她,一向都是直接到鳳陽殿中來。


    “昭月夫人,此事甚急。”呂識見夜聽楓躺在美人榻上未動,輕聲催促了句,“還請昭月夫人……”


    “本宮馬上就去。”夜聽楓坐起了身子。


    采香顰起眉頭,眼露焦急,“公主,您還病著……”


    呂識沒因聽到夜聽楓病著而軟和態度,站在那裏很是堅持。


    “速去速迴。”夜聽楓對采香扯起嘴角一笑,道,“迴來了,禦醫也便來了。”


    說著站起身,吩咐問晴給自己更衣。


    換了身略厚的橘色宮裝,重新挽了發髻,簪了珠花步搖。


    見自己氣色不好,夜聽楓用了胭脂水粉,盡量掩住自己蒼白的臉色。


    收拾妥當後,在肩上披了件月白色的披風,帶著采香往清心殿中去了。


    夜聽楓到達清心殿時,早她一步迴清心殿的呂識早已在外等候。


    采香鬆開攙扶著夜聽楓的手,想留在殿外,呂識卻低聲道了句,“一起進去吧。”


    采香心中沒有由來的一慌,臉色變得透明,可還是扶著夜聽楓一同進到清心殿了。


    清心殿的書房中,並不是建寧帝一人。


    在書案的左側,站著一身深紫,珠翠滿頭,高昂著頭的玉夫人。而在書案右側的一隻太師椅裏,則坐著一個身著暗粉色服飾,挽著少女發髻的少女。少女正在嚶嚶低泣,我見憂憐。


    在離開鳳陽殿時,夜聽楓認為建寧帝叫她來,為的是大順與大月之間的事。


    她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從建寧帝的口中親耳聽到兩國開戰。再壞些,直接看到建寧帝甩出一道將她送出去的聖旨。


    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在清心殿中看到一位舊人。


    那個坐在那裏低聲哭泣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順朝的四公主,真正的昭月公主,李青詩。


    采香一下子就愣住了,扶著夜聽楓的手,緊緊的攥緊,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


    未等夜聽楓走上前對建寧帝請安,四公主已是用餘光看到了來人。她抬起握著錦帕的玉手,指著夜聽楓對建寧帝控訴道,“皇上,就是這個賊人,在和親儀仗到達大月國境時,劫了我的鸞駕,還請皇上為我做主。”


    麵對四公主的指控,夜聽楓麵不改色的走到書案前,對建寧帝福下了身子,“臣妾給皇上請安。”


    站在一側的玉夫人一聲冷笑,“假冒公主入宮為妃,竟然也敢自稱‘臣妾’……”


    “……起身吧。”建寧帝目光淩厲的掃過玉夫人,臉色陰沉的指著四公主對夜聽楓問道,“她所說的,可是真的?”


    夜聽楓抬頭看建寧帝,抿唇一笑,道,“臣妾不知。”


    “不知?”建寧帝挑眉,問道,“你是不是冒充的公主,你都不知?”


    “臣妾不是冒充的公主。”她夜聽楓是大順朝堂堂正正的嫡公主。


    “到底是不是假冒的,你與她一辯,便知。”玉夫人指著四公主一笑,道,“此事,可關係到兩國邦交,疏忽不得。”


    柔柔細語,是看著夜聽楓說的,卻是說給建寧帝聽的。


    堂堂的和親公主都能被劫持換掉,若是傳到大順定是引起大順皇室的不滿,那可就不是大月後宮中的家事了。


    建寧帝再次將充滿寒意的目光看向玉夫人,玉夫人心中一哆嗦,噤聲了。


    她知道自己此舉極其冒險,可一想到自己尋到的是真正的昭月公主,胸膛不由得又挺起了三分。


    就算夜聽楓是建寧帝安插下的棋子又如何,有兩國邦交壓著,建寧帝便是想維護夜聽楓,也要咬著牙將夜聽楓從和親公主的身份上拉下去。


    假的和親公主不願助她扳倒秦皇後,真的和親公主,對後位可是感興趣的很。“


    建寧帝怎會聽不出玉夫人話中的意思,他暗咬著牙,將目光從玉夫人的身上收迴看向夜聽楓,寒聲道,“事關兩國邦交,絕不疏忽。”


    夜聽楓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說話了。


    她歪頭看四公主,想看清四公主到底想做什麽。


    當初同巫月聯手將她以和親公主的身份送進皇宮的,是她。如今跑到建寧帝麵前大哭大鬧,說自己是假公主的,還是她。


    四公主感覺到夜聽楓探尋的目光,停住哭聲,道,“你說你不是假冒的公主,你有何證據?”


    “本宮是不是公主,你還不知嗎?”夜聽楓挑眉,冷笑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隻想拿迴屬於我的東西。”四公主站起身,從身後宮女的手中拿過兩樣東西,放在建寧帝麵前書案上後,嚶嚶細泣,“皇上,這是能證明我是昭月公主的證據,還請皇上為我做主。”


    夜聽楓抬頭,見建寧帝的麵前放著一道聖旨和一枚小小的半月型的玉牌。


    那道聖旨,是大順皇帝建寧帝賜婚的聖旨。這道聖旨是頒給公主的,與送親使所持的和親聖旨不同。而那枚玉牌,則是證明四公主公主身份的皇室玉碟。


    大順玉碟為同塊玉石所雕而成的兩塊半月形玉牌,和在一起,是一輪圓月。這兩塊玉碟,一塊在皇嗣自己的手中,而另一塊,則保存在皇宮內。


    公主和親,那塊保存在皇室中的玉碟會隨送親使而行,到達大月後,交於大月皇室,入大月皇室族譜。


    夜聽楓貼身的那塊玉碟,因怕遺失,多年前放在了清心亭。


    夜聽楓不再說話了,她突然對辯解什麽的都不敢興趣,她隻想看建寧帝如何說,如何做。


    建寧帝伸手拿過玉碟細看,玉碟上麵刻著的‘青詩’兩個大順字映入眼簾。


    他記得這兩個字,他曾經在他和夜聽楓的大婚之夜,看著畫像上的人細細品味。


    後來夜聽楓告訴他,她叫青慕,不叫青詩。這讓他一度以為大順的公主,有兩個名字。


    玉夫人見建寧帝神色恍然,趁機對建寧帝道,“皇上,家兄找到昭月公主時,昭月公主的情境很是淒慘。她多番想將實情專到皇宮之中,卻無人相信。”


    建寧帝迴過神,將玉夫人口中的兄長兩字聽進了耳中。


    “昭月……”建寧帝輕念出聲。


    夜聽楓和四公主同時抬頭去看建寧帝。


    夜聽楓沒有說話,四公主側是哽咽一聲。


    看了夜聽楓一眼,建寧帝對四公主問道,“李青詩……護送和親鸞駕的侍衛,何止千人。她一介弱女子,是如何衝破層層阻礙……”


    “皇上,這,這全是因為她有一個好幫手。”四公主看著夜聽楓,對建寧帝哭訴道,“她有一個會巫術的友人,名叫巫月。巫月會用巫術,輕易的便將我控製住。至於那千餘人的侍衛,對她如同虛設一般,因為那個迎親史同這個人的關係非淺,曾經在我的麵前多番曖昧,舉止浪蕩……”


    四公主口中的迎親史,自是巫奉天。


    夜聽楓抬頭看玉夫人,眼光似刀。這些無中生有之事四公主根本不可能知道,如今能這般說出來,全是出自玉夫人的手筆。


    “她既然能近得了你的身,又讓你看到那麽多的不齒之事,”建寧帝將手中的玉碟放下,對四公主淡然問道,“又如何會放你活著離開?”


    建寧帝臉色陰沉,心中生起一絲不快。


    巫月同夜聽楓的關係好他知道,可巫月同夜聽楓去換和親的公主,他著實想不出理由。


    惹非要給一個理由,那便是夜聽楓想嫁給他。對於這一點,建寧帝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從心中欣喜。


    至於夜聽楓同巫奉天的私情,他親眼見過夜聽楓的落紅,怎麽可能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我身邊有幾個嬤嬤宮女,很是衷心,在她們的幫助下,我匆匆帶著聖旨和證明身份的玉碟逃了出去。本想著進宮麵聖講明一切,卻不想來到康城時她已經入宮。這其中有太多的曲折……”四公主掩麵悲泣,“我找不到門路入宮,若不是劉大人信了我說的話,隻怕我要在宮外再等三年。”


    “入不得大月的皇宮,還入不得大順的皇宮了?”夜聽楓聞言冷笑,“嬌生慣養的皇室公主,竟是寧願在外漂泊三年。”


    四公主迴頭,沾滿淚水的小臉上露出大義凜然的神色,“我若迴了大順皇宮,豈不是如了你的心願。你在大月境內劫我鸞架,不傷我的性命任我逃走,不就是想讓我迴大順挑起兩國紛爭嗎!我身為和親公主,身上所負的是兩邦交好的使命,我怎麽會讓兩國陷入戰亂!”


    “說的和真事一般。”夜聽楓低下眼眸,嘴角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若不是對你了解甚深,我都想對你所說的這番話高聲喝彩了。”


    “昭月公主,真是心係兩國黎民。”玉夫人在一側輕歎一聲,“這才是真正的公主風範。”玉夫人抬頭,對建寧帝輕聲道,“皇上,人證物證皆在,假的昭月夫人無所辯駁……”


    “此事甚重,定要慎重才是。”建寧帝將玉碟和聖旨放到一側,淡然道。


    建寧帝話音未落,一個小太監突然從外麵急步進來,對建寧帝道,“皇上,皇後娘娘求見。”


    建寧帝劍眉一挑,挑起嘴角笑了,“喧。”


    小太監出去須臾,秦皇後扶著香脂的手,挺著近六個月大的身孕,緩行到了建寧帝的麵前。


    給建寧帝請安後,秦皇後在一側落坐,對建寧帝心平氣和的道,“皇上,勿要聽外人讒言,昭月妹妹嫁進宮中時,身側皆是大順宮中的宮女嬤嬤,若她是假的,那些人又怎會不知?她便是能堵住了一個人的嘴,堵住了兩人個人嘴,又怎麽能堵住那數十人的悠悠之口?”


    秦皇後話說的雖然緩慢,眼中卻露出一絲焦急。


    她不管眼前的夜聽楓是真的公主還是假的公主,她隻知眼前這個人沒有同她為敵的心思。而那個被玉夫人找來的昭月公主,卻真真切切的是玉夫人的人。


    建寧帝抬頭看了眼秦皇後,將目光又遞向了玉夫人,道,“皇後所說,不無道理。”


    玉夫人則是看向了四公主,眼露疑惑的問道,“昭月公主,隨你而來的宮女嬤嬤,又怎麽會聽她的話,認她為主呢?”


    “這是因為,這是因為我的身邊出現了叛主的奴才。”四公主突然迴頭,對扶著夜聽楓的采香高聲怒喝道,“采香你這個賤婢,還不跪下!”


    采香突然見到舊主已是震驚萬分,此時聽到四公主的一聲高喝,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沒有采香的攙扶,病中的夜聽楓差點摔倒,晃了幾晃才穩住了身子。


    “賜坐。”建寧帝看了眼夜聽楓,無喜無怒的道了一聲。


    呂識連忙上前,將自己右臂遞給夜聽楓,讓她扶著在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下了。


    建寧帝抬頭看向采香,眼中浮現了疑問。


    采香連連搖頭,對建寧帝哭道,“奴婢不是,奴婢沒有,奴婢……”


    “你還不承認,你在我身邊侍候了十幾年,最終卻聯合著別人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四公主站起身,指著坐下後輕垂著頭的夜聽楓,對采香道,“事到如今,你還不將真相說出來嗎?”


    “公主,公主……”采香嚇得瑟瑟發抖,驚恐的目光在夜聽楓和四公主之間左右搖擺。


    夜聽楓突然皺眉,抬起手輕按自己的太陽穴。她頭痛的厲害,四公主的怒喝聲如重錘一般砸在她的腦子裏,讓她的頭嗡嗡作響。


    玉夫人看著夜聽楓冷聲一笑,“昭月夫人的病來的還真快,臉色如此紅潤,這是哪兒不舒服呢?”


    夜聽楓抬眸看了玉夫人一眼,輕蔑的道,“以往本宮竟還覺得你很聰明,卻不想你愚蠢至此。”


    兩國都要開戰了,居然還有心思弄出真假公主的事來添亂,怕兩國出兵慢嗎?


    玉夫人並不蠢,她不過是和夜聽楓對整件事情的切入點不同。


    夜聽楓關心的,是大順和大月是否會開戰,是建寧帝會不會因此一道聖旨將她賜給呂薄雲為妾。


    玉夫人關心的,則是她能不能鬥倒秦皇後,奪得後宮主位,讓劉家在前朝中壓倒謝家。


    四公主的手緊握了起來,看著采香再次逼問道,“采香,你說,她是公主嗎?!”


    看著四公主猙獰的麵孔,采香慘白著臉色點頭,肯定道,“公主,是公主。”


    四公主咬牙,再次問道,“她是和親公主嗎?!”


    采香迴頭看夜聽楓,見夜聽楓的左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哽咽道,“公主……是公主。”


    她自小跟在四公主的身側,多年的主仆感情自是不輕。眼前夜聽楓,兩年之間待她亦是不薄……


    新主舊主,她皆不想背叛。


    “罷了……”四公主突然放低了聲音,落淚了,“沒想到,你竟然置我的身份地位於不顧,枉費我疼你多年……”


    采香突然抬頭,看向四公主的眼眸中露出心痛。


    四公主自小在大順皇宮中不受重視,她們主仆幾人受了諸多的難為。此時四公主一落淚,采香突然覺得自己比叛徒還要可恥。


    迴頭再看夜聽楓,夜聽楓因用了胭脂水粉而有些氣色,可緊握的左手,指節都青白了。


    “公主……公主……”采香不知道自己叫的是夜聽楓還是四公主,她突然落淚,哽咽道,“奴婢,奴婢做鬼侍候您吧。”


    說罷起身,向一側一人高的兩龍戲珠香爐狠狠撞了過去。


    夜聽楓隻覺得眼前一花,忙伸出左手去拉,卻隻碰到了采香的裙角。


    呂識跳了出去,可當他壓到采香的腿上時,銅製的香爐已經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四公主‘啊’的一聲尖叫,秦皇後雙眼一合暈過去了。


    清心殿內一時間大亂。


    夜聽楓睜大的水眸被鮮血映紅,耳側還縈繞著采香那句,公主,奴婢做鬼侍候您吧。“


    清心殿中大亂,真假公主之事無法審下去。


    夜聽楓眼睜睜看著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采香在自己眼前被宮人拉走。


    她想上前去將采香拉住,可卻有人阻止著她。


    她從坐椅上滑坐在地上,死死攥著采香的裙擺不肯撒手。誰上前來拉都不撒手,誰說什麽都不撒手。


    最後,呂識拿出刀子將采香的裙擺割了下來。


    手上的力道一鬆,夜聽楓覺得心中有處地方,被利刃劃痛了。


    她抬頭去看四公主,見四公主目露驚恐的看著香爐下的那一癱血跡,身子瑟瑟發抖。


    站起身,夜聽楓咬著下唇走到四公主的麵前,揚起右手狠狠摑了四公主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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