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昭儀拉著柳昭容一笑,指著玉夫人和夜聽楓笑道,“你看這兩個人,又開始了……”


    柳昭容噴笑一聲,水眸瞄了夜聽楓一眼,別到一旁去了。


    正說著,秦皇後扶著香脂的手出來了。


    不是一人,秦皇後的後麵還有兩位佳人,秦若蘭和呂妙兒。


    秦皇後因懷著身孕,身上穿了一件赤色的寬身宮裝,頭上挽得矮髻,簪了一隻異常華麗的包頭鳳釵,鳳凰的口中垂下來的墜子,是一串色澤圓潤的珍珠。


    秦若蘭的打扮很是嬌柔嫵媚,身著嫩粉色的緊腰宮裝,頭挽流雲髻,雖還不是妃嬪,發髻上的珠飾卻不少,與正五品娘子位份的妃嬪有得一拚。


    呂妙兒的打扮則是中規中矩,淡紫色的緊身宮裝,挽得同樣是流雲髻,卻隻簪了兩隻綠玉簪子。


    秦皇後在寶椅上坐下後,秦若蘭在秦皇後的身後站穩,呂妙兒低著頭走到了一側香脂的身邊。


    秦皇後迴頭看了一眼秦若蘭,眼眸中染上慍怒。香脂忙上前,將秦若蘭拉了自己的身側,麵對秦若蘭如淩厲般的眼神,低頭忍了。


    眾妃嬪請安落坐後,秦皇後先是同玉夫人和夜聽楓皮笑肉不笑的聊了幾句,待到飲下半盞茶後,將秦若蘭和呂妙兒叫到了身前,對下麵的眾人暖笑道,“這兩位,姐妹昨日宮宴上已經見過了。這個是若蘭,是本宮的親妹妹,這個是妙兒,是本宮的表妹。本宮孕中思親,皇上特準她們入宮來陪伴本宮……”


    玉夫人低眸,嘴角挑起諷刺。當年她懷孕時她妹妹也進宮來陪著了,然後再也沒出去。


    夜聽楓的美眸則在秦若蘭和呂妙兒的身上掃過,對秦皇後笑道,“皇後娘娘,您這兩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可是外借嗎?若是外借,臣妾倒是想拉著她們親切親切。”


    秦皇後一笑,指著夜聽楓對秦若蘭和呂妙兒笑道,“這是昭月夫人。”


    呂妙兒盈盈走到夜聽楓的身前,對夜聽楓規矩的行了個宮禮後,笑道,“妙兒給昭月夫人請安。”


    秦若蘭亦是走到夜聽楓麵前,側著身子行了一禮,柔柔的一笑,道,“若蘭給昭月夫人請安。”


    妃嬪給妃嬪之間行禮,無非就是正禮,平禮。無品級的平民給妃嬪行禮,要行跪禮。


    呂妙兒身為世族之女,又眼瞅著便為妃為嬪,給夜聽楓行正禮,不算越禮也不算自抬了身份。


    秦若蘭的這個側禮,卻讓夜聽楓不知禮出何處了。在大順,隻有嫡公主給庶妃行禮時,才會行側禮。


    玉夫人見狀嬌聲笑了出來,對秦皇後挑眉道,“皇後娘娘,您這個妹妹有些意思。給昭月夫人行禮,居然用給庶姐行禮的禮儀……”


    秦皇後臉色因玉夫人的一句話而變得陰沉,她知道秦若蘭沒將夜聽楓放進眼中。不僅沒將夜聽楓放在眼中,就連她這個一國之後,亦是沒放在眼中。


    秦若蘭初次到關雎宮中給她行禮時,行的便是側禮。


    “庶姐……”夜聽楓輕輕挑眉,抬眸看了眼秦皇後的臉色後,對秦若蘭笑著問道,“這位妹妹,本宮可是你的庶姐?”


    秦若蘭站直身子,對夜聽楓嫵媚一笑,道,“昭月夫人貌若天仙,若蘭見著就覺得親切,私心想著自己要是有這樣的一個姐姐便好了。想著想著,便失禮,還望昭月夫人夫人不要見怪……”


    “皇後娘娘,若蘭妹子真是伶牙俐齒。”玉夫人火上澆油,挑眉笑道,“既是覺得親切,想有個這樣的姐姐,那為何不行正禮,偏偏要行側禮。昭月夫人,可是大順的公主,這到底,是低賤了誰,又抬高了誰?”


    玉夫人的一番話說的不可謂不狠,可卻沒能讓秦若蘭的麵上升出絲毫驚恐。


    秦若蘭輕轉過身,對玉夫人微一頷首,柔笑道,“這位大姐姐說的沒錯,是若蘭不知分寸。”


    特意咬重的‘大’字,讓玉夫人銀牙暗咬。秦若蘭明顯是在說她年老色衰,而且,秦若蘭並沒給她行禮。


    秦若蘭未看玉夫人眼中露出的怒意,轉過身對夜聽楓跪了下去,道,“若蘭給昭月夫人請安,若蘭剛進宮,對宮中禮儀不知,還請昭月夫人不要見怪。”


    夜聽楓柳眉一挑,讓采香將其扶了起來。秦若蘭能屈能伸,心思不一般。


    “若蘭妹妹真討喜。”夜聽楓抬眸對秦皇後一笑,道,“皇後娘娘真是好福氣。”


    秦皇後臉色已恢複了正常,對夜聽楓迴笑道,“昭月夫人若是覺得她好,那便領了她去吧。若蘭雖然自小嬌生慣養,可做些個端茶倒水的事,還是可以的。”


    “臣妾哪裏敢讓若蘭妹妹做那些子粗活,她可是世家嫡小姐……”


    “昭月姐姐莫要嫌棄,”秦若蘭對夜聽楓親昵的笑道,“便讓若蘭到昭月姐姐的殿中去吧。”說著迴頭看向秦皇後,很是認真的道,“皇後姐姐,鳳口金言,您不會反悔吧?”“


    秦若蘭的目的太過明顯了,明顯到整個後宮的妃嬪都看到了她的直接意圖。


    如今整個大月後宮,最受寵是誰?


    自然是和親而來的昭月公主,夜聽楓。


    如今整個大月後宮,皇帝留宿最多的地方是哪裏?


    自然是夜聽楓所居之處,鳳陽殿。


    秦若蘭進了鳳陽殿,等於間接進了清心殿,上了龍床。


    因此秦若蘭那句對秦皇後狀似挑釁的話一出口,正殿中的妃嬪,皆是將目光落在了秦皇後的身上。


    她們想看一看,對自己這個好妹妹,秦皇後是如何處置的。


    是嗬斥其無理,不知羞恥的丟了秦家的臉色,還是任其胡鬧,去分了夜聽楓的聖寵。


    而秦若蘭,卻如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何等事情一般。將目光從秦皇後鐵青了的臉色上收迴,迴過頭露出似天真,似無辜,卻又充滿算計的眼神,緊緊盯著夜聽楓。


    夜聽楓,則同別的妃嬪一般,將目光落在了秦皇後的身上。


    秦皇後身為國母,在後宮中的份量自是不低。秦若蘭又是秦皇後的嫡妹,她也想看看在這種時刻,秦皇後會做出何樣的選擇。


    麵麵相覷中,縈繞著濃裂香氣的正殿,寂靜了。


    除了能聽到妃嬪身上環佩相碰的叮當輕響外,連大聲的唿吸都聽不到一聲。


    秦皇後看向秦若蘭的目光,似刀似劍。


    建寧帝同意秦若蘭留在宮中,名義是進宮來陪她秦皇後的。建寧帝封妃的旨意還未下,秦若蘭居然如此放肆,這麽快便將目光盯在了龍床上,一點也不顧秦家的臉麵。


    良久,玉夫人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輕蔑的怪笑,看著秦若蘭對秦皇後道,“皇後娘娘,您的嫡妹,真是個識大體,懂風向的。”


    玉夫人諷刺意味甚濃的話語,讓秦皇後的臉色更加的陰沉。


    深吸一口氣後,秦皇後對著秦若蘭抿起嘴角,迴道,“本宮雖然有意將你給昭月夫人為奴為婢,卻也要昭月夫人肯要。在這件事上,算是本宮讓昭月夫人替本宮照顧嫡妹,這要昭月夫人同意才算。”


    話鋒一轉,將這個難題踢給了夜聽楓。


    夜聽楓一挑眉,看著這對不要臉的姐妹差點氣笑了。


    心思一轉,夜聽楓起身,走過去拉住秦若蘭的手,甚是親昵的對秦皇後笑道,“皇後娘娘,既是若蘭妹妹不棄,那便到臣妾的鳳陽殿中居上幾日吧。臣妾閑下來了,還可以同若蘭妹妹在一同閑語解悶兒。”


    “昭月夫人,那便辛勞你了。”秦皇後淡淡一笑。


    夜聽楓迴頭對眼中露出不滿的采香道,“采香,你先行迴宮,讓嬤嬤們將偏殿收拾出來,供若蘭小姐居住。”


    采香低下頭,心中很是鄙視了秦若蘭一番,福身退下了。


    解決了秦若蘭的事,正殿中緊張的氣氛鬆緩了下來。


    溫昭儀眼睛瞄著秦皇後,玉夫人,夜聽楓三人,拉著身側的柳昭容看自己袖擺上的刺繡,又比了比頭上的鳳釵珠花,相互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陣。


    夜聽楓則抬起纖纖玉手,在如墨般發髻上摸了摸,須臾,摘下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簪,簪在了秦若蘭的發髻上,盈盈笑道,“你若是平日裏進宮,自也是有賞賜的。今個兒正好是大年初一,算起來,本宮倒是省下了一份兒禮。”


    秦若蘭微微屈膝,對夜聽楓笑道,“若蘭謝昭月夫人賞賜。”


    夜聽楓鬆開秦若蘭的手,又從皓腕上退下一隻瑪瑙鐲子賞給了呂妙兒。


    呂妙兒抬眸看了夜聽楓一眼,盈盈福下身子,鶯鶯細語道,“妙兒謝昭月夫人賞賜。”


    夜聽楓一笑,扶著呂妙兒的手讓她起來了。迴身之際,夜聽楓的目光掃到了主位上的秦皇後。


    秦皇後臉上雖還帶著和煦的笑,可看向秦若蘭的眼中卻全是怒意。


    有了夜聽楓打樣,別人皆是上前給了秦若蘭禮物。


    正殿中正亂著,關雎宮外傳來呂識一聲高唱,“皇上駕到!”


    殿內立馬安靜了,妃嬪們紛紛從玫瑰椅上起身,理衣裙的理衣裙,扶發髻的扶發髻,螓首微低著,臉上皆帶著一抹笑意。


    秦皇後從主位上站起,右手扶在小腹上,在香脂的攙扶下迎了上去。夜聽楓和玉夫人緊隨其後,呂妙兒留在了角落裏,秦若蘭則跟在了夜聽楓的身側。


    建寧帝一踏進正殿,撲鼻而來的便是各式的香粉摻雜在一起的氣味。


    雖然香,卻讓他出現了短暫的窒息感。


    一片請安聲中,建寧帝的目光先是落到了離自己隻有咫尺之遙的夜聽楓身上。一掃,落到了正懷著身孕的秦皇後身上。


    建寧帝伸出手,將秦皇後扶起來後,笑道,“皇後勞累,不必多禮。”說罷對其他妃嬪道,“你們都起來吧。”


    牽著秦皇後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建寧帝又讓眾妃嬪們都落了坐。


    夜聽楓是正一品的夫人位置,在她前麵再無妃嬪。她落坐後,秦若蘭僭越的站在了她的身側。


    秦皇後眼睛無意思的瞄了秦若蘭一眼,心中火氣更盛。


    這樣的不知禮法,怎配入宮為妃為嬪?


    建寧帝看向夜聽楓時,亦是看到了站在她身側的秦若蘭。可他卻如沒看到一般,隻對夜聽楓笑道,“昭月,朕聽呂識說,今日你接賞賜的時候歡喜的很,怎的,很是喜歡?”


    夜聽楓微微頷首,笑盈盈的道,“臣妾歡喜的很。”


    臉上雖笑,心中卻起了別扭。


    抬眸間,見建寧帝的右手扶在自己的膝上,正在把玩著一塊純白色的玉佩。


    夜聽楓眼前一亮,看著建寧帝滿是笑意的目光,終是明白了建寧帝話中的含意。


    見夜聽楓眼中浮上驚喜的笑意,建寧帝終是收迴了眼神,轉頭去看玉夫人,笑道,“玉夫人,早些日子聽你說過喜歡紫玉,朕便命人特意打造了那枝紫玉步搖……”


    “臣妾很是喜歡,不盛欣喜。”玉夫人連忙站起身,對著建寧帝福下去,笑意盎然的道,“臣妾謝皇上賞賜。”


    同夜聽楓和玉夫人說完話,建寧帝的目光又落到了秦皇後的身上,他的手一直是攥著秦皇後的手,柔柔的笑問道,“皇後,今日感覺怎麽樣?他可有鬧你?”


    秦皇後麵上含羞的輕輕搖頭,低下頭扶著自己的小腹,笑道,“近幾日很是安靜,偶爾會踢臣妾一下……”


    “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那些子雜亂事你就不要理了。”建寧帝笑道,“能平安為朕誕下皇嗣,才是頭等大事。”


    “臣妾知曉。”秦皇後美眸遞向夜聽楓,笑道,“就是勞累昭月妹妹了,自臣妾有孕來幫分擔了臣妾許多的雜事……”


    建寧帝又將目光落向了夜聽楓,笑道,“朕一直以為昭月任性,隻會玩,卻不想還能幫著皇後分擔一些子宮務。”


    整殿妃嬪,都配合著建寧帝的這句玩笑話笑了。


    建寧帝隻略坐了一坐便走了,進到關雎宮中一共兩盞茶的功夫,眼光沒有落到秦若蘭和呂妙兒身上分毫。


    秦皇後身子柔弱,在建寧帝走後沒多久便讓妃嬪都散了。因為采香還沒有迴來,夜聽楓便留在了關雎宮中等待。


    關雎宮中的內殿中,秦皇後摘了發飾,換了淺藍色常服,坐在矮榻上眉頭緊皺。


    夜聽楓親自給秦皇後奉了茶盞,又遞給了秦皇後一條濕帕子。


    秦皇後長長一歎,看著夜聽楓在嘴角扯起一絲苦澀的笑,“昭月,讓你看熱鬧了。”


    夜聽楓抿唇一笑,沒有迴話。她看得心中樂嗬著呢。


    “她是本宮嫡母最小的女兒。”秦皇後接過濕帕子淨了手,又將茶盞端起來輕抿了口,歎道,“自小便是嬌生慣養,養成了這般妖慣的性子。若在家中,這樣的不知禮數也便罷了,可如今……”


    秦皇後說著,又長歎了一聲。


    “若蘭妹妹年紀還小,性子難免不穩。”夜聽楓安慰了秦皇後,笑道,“在宮中多待些日子,也便好了。”


    “若真能好,也就罷了,不然……”秦皇後再次長歎。


    短短的時間內,秦皇後已是歎息了四次,可見秦若蘭的存在,對秦皇後來說是壓在胸口上的一塊巨石。


    “不然,皇後娘娘讓國丈將她領迴去?”夜聽楓莞爾一笑,語氣甚是輕鬆的對秦皇後道,“您是一國之母,想怎樣做,還不是您說了算嗎?”


    秦皇後抬頭,在夜聽楓的盈盈水眸中看到了天真,心道到底是皇室裏長大,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的嬌嫩花朵,怎會知道世族之間的那些明爭暗鬥。


    夜聽楓將秦皇後眼中的天真發揮了個淋漓盡致,“難道國丈還敢斥責皇後娘娘不成,若真是那樣,皇後娘娘便去同謝老將軍哭訴,謝老將軍那般疼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謝家的小姐,倒是位巾幗呢,臣妾現在想到她還眼前發亮,不能留在宮中真是可惜,若是能留下,咱們姐妹倒是多了許多的趣事……”


    秦皇後聽著夜聽楓左一句右一句不著調的話,思緒被那句謝‘老將軍疼皇後娘娘’揪住了。“


    謝遠行的確疼秦皇後,不過疼的不是秦皇後這個人,而是疼秦皇後身後的後位,疼秦皇後能為謝家帶來的種種權勢。


    如今,秦家沒將有謝家血脈的嫡女送進宮中,肯定讓謝遠行心中多有不滿。


    謝如玉未能如願留在宮中,呂妙兒這個謝遠行的嫡外孫兒自是成了謝遠行心目中最佳的為妃為嬪者……


    細細一想,秦皇後煩亂的心靜了下來。


    呂妙兒能否上位,還不全在她的一句話上嗎?


    秦皇後臉上終是露出了笑容,她輕拉起夜聽楓柔若無骨的纖手,笑道,“昭月,即便是若蘭到你的鳳陽殿中去了,本宮也不許她欺負了你去。”


    “若蘭妹妹機靈聰慧,隻是愛玩罷了,又怎麽會欺負臣妾呢?”夜聽楓繼續裝傻賣天真,迴拍了下秦皇後的手,笑道,“皇後娘娘,您安心養胎,後宮的雜事,隻要臣妾能幫上忙的,定會盡心……”


    兩人正說著,海棠走了進來,對秦皇後一福後,道,“皇後娘娘,若蘭小姐正在收拾東西呢。”


    見秦皇後眉頭再次皺起,夜聽楓輕拍了拍秦皇後的手背,安慰道,“去臣妾那裏也好,就當是陪著臣妾了。皇後娘娘,有呂家小姐在您身側陪著,您定會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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