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別的大戶人家一樣,楚府吃飯的地兒也是設在前院正廳。


    每每到了飯點,下人們都會擺放上一張圓木大桌,幾隻紅木椅子,李簫總覺得這樣麻煩,雖是提了幾次,但他們似乎樂此不疲。


    穿過一道月門,便到了正廳。正是飯點,往來的都是捧著飯菜的丫鬟,走得不快不慢,低著頭,欠身道一句“少爺好”,就踩著小碎步離開。


    說實話,楚府的丫鬟質量都不低,一個個精挑細選,若打扮一二,不比城裏院中的花魁差多少。尤是楚歆兒的貼身丫鬟小翠,姣好的身姿,微潤的臉頰,放在以前,當是班花係花。


    “好了,簫兒,別打趣淼淼了,快些坐下吃飯。”楚歆兒接過小翠遞來的熱茶,輕抿一口,隨後笑著朝剛走來的李簫說道。


    淼淼,即是李簫的丫鬟。


    李簫鬆開淼淼稚嫩的耳朵,一路小跑的坐到楚歆兒的對麵,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清自家姐姐的容貌。


    有一個詞怎麽說來著,嗯,秀色可餐。


    接過丫鬟遞上的熱飯,提起筷子的李簫隨手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然後鼓著嘴,口齒不清的說道:“姐,這幫丫鬟越來越不像話了,沒點規矩,敢打趣主人家。”


    楚家小姐沒有忙著說話,將嘴裏的飯菜嚼盡,再喝了口熱茶,說道,“那不是你教的好,看看小翠,以前多乖,再看看現在,被你教的都開始不講規矩了。”


    倒不是埋怨,可以說她也挺喜歡這樣,在外孤單一人的時候,小翠還能跟姐妹一般說說話,排解煩惱。


    李簫看了眼掩嘴偷笑的小翠和淼淼,埋頭吃飯不想說話。每次姐姐都會維護她們,幫著二女調侃自己。真不知道誰是丫鬟,誰是少爺。


    “爹呢,怎麽不在家裏。”楚歆兒看著埋頭吃飯不說話的李簫,笑了笑,問道。


    楚歆兒口中的爹自然是楚家家主,楚逸。


    身為楚家家主的他從不管任何事情,府中的大小事務一並交由年芳二十的楚歆兒處理,自己則四處玩樂。


    “爹在……你走……後不久,帶著羅叔……出城打獵了。”吃下一口飯菜,李簫含糊不清地迴答道,“算算……日子,嗝,快迴來了。”


    “慢點吃,別噎著了。”楚歆兒看著李簫鼓著嘴說話的樣子,不由笑道。


    “爹老是不管家裏的事,還整日帶著羅叔亂跑。”李簫喝下一口湯水,順了順氣,憤懣說道,“羅叔腿腳不好,出個好歹了怎麽辦。”


    “還有,出門玩就算了,非把我禁足,不讓我快樂。”


    李簫說的羅叔,便是那個將他從火海中救出的人,可惜那日右腿受了重傷,失去知覺,饒是自己老師醫術高超也迴天乏術。


    好在後來一切都風平浪靜,沒人注意從那逃出的二人,或者說,在某些人眼裏,他們二人已經死了。


    “禁足是為了讓你好好學點,別整天東跑西跑的,跟個野孩子一樣。”


    “對了,這次去瀘州碰見了舅母一家,說起堂兄已經娶了妾室。”楚歆兒放下手中的瓷碗,拿過手帕擦了擦嘴,說道,“簫兒,今年也不小了。”


    李簫疑惑抬頭,心想為什麽姐姐會說起這個。這個不小,指哪方麵?


    放下手帕,楚歆兒接著說道:“也該給你討房媳婦兒,好讓你別整天的瞎胡鬧。”


    “啥?”


    李簫不是很明白,什麽情況,算算日子,這副身體也才十六出頭,怎麽就到了娶媳婦的時候,自己還沒有玩夠,可不能這個年紀就被束縛住了手腳,而且,十六成婚,心理上是拒絕的。


    “怎麽,不願意?這可由不得你”楚歆兒看著李簫,知道後者的小心思,不願娶,可由不得他。


    這孩子整日在家瞎鬧騰,沒事就拿著府裏丫鬟的手絹之類的物件冒充是自己的,賣給城裏城外慕名而來的才子,還常常在家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時候讓他成個家,在找個活讓他立業。


    “我看城東張家的小姐就不錯,心靈手巧、知書達理,府裏也跟張家有生意往來,門當戶對就是比你大個幾歲。”楚歆兒一邊翻著賬冊,一邊說道。


    “張家的那小姐瘦得跟麻杆一樣,風一吹就倒,我可伺候不起。不要!”


    開玩笑,張家的那小姐,身子上哪有幾塊肉,瘦不拉幾的,一碰就碎的模樣。


    “那城西崔家的二小姐如何?一看就好生養。”


    “姐,你在逗我嗎?崔家的二小姐整一泰坦,您覺得弟弟我扛得住?”


    要說崔家,除了崔家大小姐倒還行,體態身姿尚佳,隻可惜早早嫁了出去。但崔家的那二小姐,就一三百斤的滿天肥羽,咱這身體可撐不住。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楚歆兒放下手中賬本,看著眼前這不著調的弟弟,說道,“這不要那不要的,你說說,你想要個什麽樣的。”


    李簫放下瓷碗,打了個飽嗝,細想片刻說道,“我看小翠就不錯,乖巧懂事,長得也好看。”


    楚歆兒拿著賬本輕輕打了一下李簫的頭,說道,“你這孩子,說話怎麽沒規矩。”


    “哪有主人家收丫鬟做妻妾的,是不是平日裏慣得,說話也沒個準頭。”


    得,說錯了話,少不了姐的一頓囉嗦。


    無奈聳聳肩,跟淼淼對了對眼色,朝著楚歆兒快速說道:“爹要求的書還沒抄完,姐舟車勞頓,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罷,立馬跑迴自個的書房,身後的淼淼朝著自家小姐欠身鞠躬後也小跑地追上去。


    ……


    蘇州城郊外。


    這是一片樹林,枝葉繁茂。高聳的樹木受到海風的滋養,長得極其挺拔。林間的生物也在這片樹林的保護下,繁衍生息。


    林子後方,是一片平原,鳥語花香,生靈眾多。


    然而,一處木屋格格不入的出現二者中央。


    “籲~”一匹紅棕色駿馬從平原跑來,到了木屋前,穩穩停下。隨即從馬上跳下一位身著勁裝的男子。


    似是聽到馬鳴,木屋的門嘎吱一聲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坐在木質輪椅上的男子。


    “迴來了。”羅瑪看著從馬上跳下的男子,笑道。


    “今日收成不好,就倆兔子,一隻野雞。”楚逸將手中獵物扔到地上,隨後接過羅瑪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說道。


    “得了,我看你這次也算玩夠了,該迴去了吧。”羅瑪拿著一隻木棍,翻看地上的獵物,道:“這麽多天了,歆兒那丫頭差不多迴來了,作為楚家管事的,別什麽都扔給你女兒。”


    “哎,吃白飯就好好吃白飯,管我幹嘛。小心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楚逸推著輪椅,沒好氣的說道。


    並沒有因為楚逸說的話而生氣,相反,羅瑪還有點好笑,自己的這個老朋友,生來就該是浪跡天涯的那類人,隻可惜十七年前的那個約定,讓他出不了這小小的蘇州城太遠。


    夕陽西下,殘紅的天光照下來,映在二人臉上,略顯滄桑。


    “那邊傳來消息了嗎?”羅瑪雙手放在腿上,滿目愁容的看著北邊。算算日子,那邊該行動了。


    楚逸也朝著北邊凝視,心思沉重地點點頭,說道,“前些日子,那邊送了信,說已經開始了。”


    “上輩子的恩怨,牽扯了幾個孩子,讓他們安安穩穩的活下去,不好嗎。”羅瑪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也是這麽想的。”


    楚逸坐到石凳上,看著手中的劍,越發覺得自己無能。


    雖是劍術已無敵,如今又有何用處。


    “老羅,你說我要不直接衝到那,砍了他們算了,大不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羅瑪聽完楚逸的話,並沒有多少意外,他知道自己的這位老朋友有這個能力,但,習武之人,講信。約定了的事,便不會違約。十幾年了,楚逸如此,將軍府的那位也是如此。


    “當初一腔熱血,怎麽就聽了那人的忽悠呢,若不然,簫兒,也不用……”楚逸歎氣道。


    拍拍眼前這位老朋友的肩,羅瑪知道他的無奈,也知道當年的他是多麽的憤恨。


    “讀書人不都擅長這一手嗎,用簫兒的話來說,那就是嘴遁,你也別想太多,換做誰,在那個場合,都會答應的。”


    楚逸放下手中的劍,自顧自的倒了杯茶,一飲而下:“若非當年之事,老羅你也會如此。”


    “當年的事已經過去,能救下他的子嗣,我無悔。”羅瑪也倒了杯茶,停頓了一會,說道,“天色不早了,你還不去做飯,難不成讓我這個不能動的伺候你?”


    聽罷,楚逸也感覺到自己肚中的空虛,同時,羅瑪身上也傳來一聲清脆的響動。


    片刻停頓後,二人相視一笑。


    “行了,還是讓我這個楚家的家主來伺候你吧。”


    說著,楚逸提起地上的三隻野物,走向木屋側邊的那間廚屋。


    天色漸漸暗淡,閃著光芒的星辰點綴著漆黑的天空。


    這夜,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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