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燕國,氣候宜人,褪去初春的料峭寒意,此時的青城桃紅柳綠,草長鶯飛,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蘇府偌大的花園內,長廊迂迴,假山環繞。


    僻清幽的蘅蕪苑裏,一道幽藍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嚷嚷著:“小姐啊,你怎麽還沒打扮。”


    大樹下,一抹白色身影端坐在石凳之上,手捧一卷古書,微風吹過,卷起書頁的一角,三千墨發飄然如飛。


    女子麵色柔和,端莊秀麗;螓首蛾眉,若不是右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當真是個美麗的女子。


    “小姐正看書呢,青裳你別一驚一乍的。守在石桌不遠處的藍衣女子輕聲嗬斥,小姐最討厭的便是有人打擾她看書了。


    “青黛,讓她過來吧。”一道清脆空靈的聲音傳來,青裳朝青黛吐吐舌頭,快步朝白衣女子走去。


    蘇語凝眼睛沒有離開書本,漫不經心地開口。


    “二公子又催你了?”


    從早上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而已,二哥已經催促她五次了。


    青裳點了點頭,喘口氣兒望著蘇語凝怯生生地開口,“小姐,二公子說了,這是最後一次催您。要是過了巳時您還不去,以後的百花盛會他和大公子就再也不管了。”


    蘇語凝聞言微微一怔,她都把百花盛會變成兩位兄長的相親大會了,他們居然如此不解風情。


    看了看大喘氣兒的青裳,蘇語凝無奈地歎了口氣,放下書本起身整理衣衫,提步朝園外走去。


    “公主,二公子這是在埋怨您啥都撒手不管呢。”青黛跟在身後吃吃直笑,誰會想到,一向悠閑儒雅的大公子蘇無雙,每年都會在百花盛會上被那群小姐擾的焦頭爛額;饒是身處花叢多年的二公子,此時也是手忙腳亂。


    帶著兩個貼身侍婢穿過蒹葭苑,蘇語凝看到了淩波亭裏還未來得及換下朝服的大哥,以及她的未來夫婿—瑞王。


    大哥似乎有些生氣,背負著雙手不停地在亭中徘徊。


    蘇語凝無意靠近,可是瑞王的話卻讓她停下了腳步。


    “蘇大人,瑞王不才,怕是辜負了四小姐的一片心意。”清風微微拂過,瑞王的話語一字不漏的傳到蘇語凝耳裏。


    “瑞王年紀輕輕便成為了太醫院的一把手,無論是學識還是能力都屬於佼佼者,您又何須自謙?”蘇無雙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可是蘇語凝輕易便能感知到大哥的憤怒。


    瑞王微微一笑,“論學識和能力,蘇公子不過弱冠才三,卻能成為文華閣大學士,又豈是我可以比擬的。”


    涼亭中陷入一片沉寂。


    攀爬著柱子的紫葳花開的正旺,每一朵都鮮豔如血,鍾狀的紅色花萼向外招展,似要將蘇語凝吞噬。


    良久,蘇語凝才再次聽到大哥的聲音,“瑞王殿下,你可是嫌凝兒不夠漂亮,配不上你?”


    心,在瞬間懸起。


    “漂亮是否,不過一副皮囊而已。”眼神無意間瞥到隱約出現在迎春叢中的那抹雪白,瑞王漠然開口,“本王不過是欽佩蘇語凝姑娘對醫藥的研究,所以才會時常叨擾,不曾想四小姐會誤會我的本意。”


    往日裏溫潤如玉的聲音,此刻卻格外刺耳分外嘲諷。瑞王的話就像那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在剜割在蘇語凝的心尖兒上,讓她眼前一片混沌。


    原來,一切都是她會錯意了。


    “蘇大人,勞煩您將這塊玉佩還給四小姐,本王即將娶妻,不想夫人誤會。”瑞王從懷裏掏出一塊碧綠的玉佩遞與蘇無雙,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冷漠和疏離。


    “不用了!”


    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誰也沒有想到,蘇語凝會突然衝進涼亭。


    未等蘇無雙和瑞王反應,蘇語凝已經隻身步入亭中,搶過了蘇無雙手中的玉佩。


    鬆手,落地,玉佩應聲而碎。


    瑞王心中一緊,寬大的袖中,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裏也不覺得痛。


    抬首,黑眸冷漠如霜,看著有些許尷尬的瑞王,蘇語凝粲然一笑,淡淡開口,“既是我誤會了瑞王的本意,又有殿下即將成親。那麽,這樣最好吧。”


    燦爛的笑意,可是蘇無雙看到了一絲勉強,一絲絕望。


    瑞王心中抽痛,囁嚅著嘴唇卻不能說出一個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佯裝鎮定,一步步踏出涼亭,一步步遠離他的生活。


    行至蜿蜒的鵝卵石小徑旁,蘇語凝止住腳步,頭也不迴道:“瑞王殿下對醫術藥理的掌握已經遠在蘇語凝之上,想必,日後也無需再來請教了。”


    蘇語凝心中酸澀難忍,卻不想在瑞王麵前失了最後那點尊嚴。


    “大哥,我們走吧。”


    蘇無雙憤然瞪了一眼瑞王,鬆開捏地緊緊的拳頭,快步追上蘇語凝而去。


    身後,瑞王眸色黯然,蹲下拾起碎成了幾片的玉佩,落寞地離開了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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