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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靜謐的如同一潭死水,隻有火焰燃燒枯木的聲音在眾人耳邊迴旋。


    微小的劈裏啪啦在這西北的寒冷裏,竟莫名有些悅耳。


    自從這五個人靠近,應天長懷裏的趕妖符就開始隱隱發熱,因為在離開書院的第一日,坐於青山背上的應天長便趁著兩隻牛妖趕路之際將青黃青山的法力與自己所畫趕妖符之靈力相貫通,避免之後趕妖符會影響到青黃與青山。這也使得自己懷中這十數張趕妖符不會對青黃和青山的妖氣有何反應。隻是相較於避妖符與其他符籙,趕妖符所能做到的警示實在有限,隻是結合青山先前所說,應天長便猜測這一行人中有妖怪混入。


    而讓應天長肯定自己想法的,是老人的話語以及自身與包子的心靈感應。


    包子可是上古四兇之一的饕餮,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錯。


    至於那妖怪為何如此費力藏身在這幾人之中,應天長在知道這一行人去處後便有些了然。西北這一攤子麻煩事,麻煩之處可能遠不止是那七個妖王的實力。應天長咧了咧嘴,其實可以去掉可能。


    那在老人嘴裏名為“李歡”的漢子愣了愣,趕緊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同伴。


    老人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一旁的少年便站起來朝漢子與應天長走去,說:“李歡是我們村的……”還沒等他說完,應天長便一把將他推到在地,在這一瞬間,一隻被黑色皮毛覆蓋的手爪就在他眼前不遠處。幸而這隻手爪被那個背負長劍的書生所擒,不然少年估計自己就會被其抓住,不然就是直接被其洞穿身子。


    而這隻手爪,生長至那名為“李歡”的漢子本已斷去手臂的肩膀上。


    少年想起了死在自己麵前的母親,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加煞白。


    少年的妹妹在火堆邊,哭出聲來,如洪水決堤一般,不僅止不住,更是越哭越大聲。


    淚水亦愈來愈多,一滴一滴地打在黃土黃沙之上。


    在無月的夜裏,應景,應情,不應該。


    應天長背對著少女,都有些心疼。


    應天長握住手爪的力道越來越重,應天長說:“我以為你會辯駁一番,沒想到如此耿直。”


    那漢子似乎感覺不到應天長手上的力道,臉上竟然是一副笑容,他說:“本就不是多高明的偽裝,隻是為了混進偉明城而已,誰能想到路上會殺出你們幾個眼尖的。”


    他那黑皮毛的手爪突然變小,在猛地收迴,應天長一時間抓了個空。收迴手臂的漢子笑道:“不過沒事,殺了你們,等下一群難民就好。”


    說完,應天長便看見他渾身冒出黑色煙霧,將自身包裹,待下一刻煙霧消散後,露出的則是一隻人獸模樣的黑皮豬妖。


    他的嘴上,掛著兩隻巨大的白色獠牙。


    應天長一腳將身後那少年踢迴到自己妹妹身邊。


    應天長在見到青黃青山那巨大的如同山丘的本體時變問過他們妖怪的本體是否都如此巨大,青黃說並非如此,他與青山的本體之所以如此之大,是因為幼年吞食過不知名的仙果,體型才如此龐大,也因此他們兄弟才得以成精。


    青黃也提及到,除去以法術神通幻化為人形,妖怪的本體模樣主要有兩種,一來是獸形本體,便就是青黃青山先前所展露的那種。除去青黃青山兩個特例,一般而言,妖怪修行修為越高越深,最直觀的體現就是獸狀模樣身體體態的增大,不過也有許多大妖會主動保持原有身形大小。而除去這種,則還有一種獸人模樣,妖怪也最常以此麵貌示人。


    眼前這豬妖,便是如此。


    這種模樣的好處是既能發揮自身實力,也可更好地運用一些妖術神通,或是一些法寶仙物。


    “小心。”青山突然開口提醒。


    在青山開口的同時,應天長便已有警覺,心頭一動,背後桃花驟然出鞘,劍光銀白如同新雪。應天長握住這抹劍光,徑直向前劈去,那原本想要偷襲應天長的妖怪無奈被應天長搶了先機,隻得撤身躲開這一劍。


    “酸臭書生背劍挎劍也常見,但多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除了看著惡心,一無是處。想不到你倒是個有點本事的練家子。”那妖怪不知從何處掏了一根鐵棍在手中揮舞。


    應天長笑了笑,手指輕彈桃花劍鋒,說:“不然小生怎敢來這西北大地清除爾等亂世妖魔?”


    這話說得連應天長自己都覺得惡心。


    “有誌之士,倒也不錯。”


    那黑皮豬妖將鐵棍舞成一個圓,最後順勢朝應天長劈頭打來,第一棍從應天長麵前劃過,勁風使應天長的衣衫發絲全部向後拂去。此時的應天長非但沒有任何緊張,腦裏反倒鑽出一個戲謔的想法,若不是及時退步,自己腦袋可能就會被砸進胸口了。


    在鐵棍掀起的勁風中,應天長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刀劍逼身的情形,那時他還沒遇見包子,還是在一處陋巷,兩個僅比當時的應天長大上一兩歲的少年用鏽跡斑斑的匕首貼著應天長的脖子,隻為了應天長才從泔水桶中翻出的半個雞腿。他從兩個少年的眼裏看見了屬於眼瞳的黑色,但這片漆黑卻似乎吞噬了自己的心髒,他再感覺不到自己心髒的跳動,而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交出這半隻雞腿,他們就真的會讓自己的心髒停止跳動。


    盡管應天長學過不少術法神通與招式武藝,但在那一刻,他的腦子裏是與他眼中所見漆黑相反的空白,甚至他都忘記伸手去從腰間掏出比那鏽跡斑斑的匕首鋒利得多的裁紙刀。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或許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在那之後直至現在應天長迴憶起那時的事情,他都會告訴自己,自己知道那時該做什麽,並且如此做了。


    很簡單,自己將雞腿交給了他們,也隻能交給他們。在那之後,應天長走出陋巷,聽著身後的聲音由爭吵變作嘶吼,再變成慘叫,應天長知道自己的眼瞳永遠不會像他們的眼睛一般被不知名的欲望染成朦朧的漆黑,但他也再不會做這類的事情。


    應天長還記得當初自己迴頭的時候,看見的是一灘血紅緩緩流動。他慶幸那不是自己,卻也毫不開心。


    他能感覺到自己像是站在一塊泥沼中,正在緩緩下沉。


    如果自己能一拳解決他們該多好。現在不行,那就以後。


    那幾年的逃荒,應天長並不覺得多苦多難以承受,如今的他反倒挺慶幸自己有那麽一段經曆。他由此變得成熟,不再是一個懦弱的小孩;他從中學到了忍耐,情緒也漸漸得能夠控製。他還見識到各種恐懼,他想看見的那種恐懼。


    應天長一直相信,見得多了,視野開闊,路才能走得坦蕩。


    他學會忍耐,是想自己以後不再忍耐。


    比之其他書生,應天長見過許多生死,也經曆過許多生死。


    “都說西北妖怪狠厲,沒想到你如此話多。”


    接下來的幾棍,應天長都以桃花劍去擋,幾番碰撞,自己卻被棍上的力道震得手臂發麻,還沒等恢複,黑皮豬妖的鐵棍再一次攔腰打來,應天長亦不敢直接格擋,而是靠著身形身法躲過。


    應天長被逼退十數步,愈發靠近身後火堆。


    老人與瘸腿女人已將少年少女拉著退往遠處,他們至今都不敢想象這個李歡竟然是吃掉村民的那隻妖怪所變化。


    不知是離開火焰後的寒冷還是心中後怕,這四人環抱在一起,一如才見般打著哆嗦,隻有那少女還在哇哇哭泣。


    火堆旁,隻剩青黃,青山以及包子。


    青黃並沒有看應天長與黑皮豬妖的戰鬥,雙眼隻是盯著跳動的火焰,兩手靠近,火焰中有火星迸出,他還伸出手指去點觸。


    但他的臉上,寫滿難受。


    “青山!”


    應天長再側身躲過一棍後,出聲喊道。


    他的目光在那四為難民身上。


    青山身形忽然已到豬妖麵前,驟然出拳,將持棍的黑皮豬妖打飛出去。


    “早該換我鬆鬆筋骨了。”青山晃著腦袋,兩手互捏指骨,聲聲作響。


    應天長沒有理他,懷中數張趕妖符與護身符接連飛出,在應天長氣機牽引下飛往四位難民處,組成一個道家符陣。


    待符陣組成,應天長才對四人說:“別出來。”


    那豬妖之前先對少年出手便是抓一名人質使自己投鼠忌器的考慮,鬼知道它何時又會對這幾人下手。這四人不論退多少步,在那豬妖麵前都是一瞬的事。


    那四人看著腳下成圈的符籙,隻知道點頭。


    “那豬妖身上妖氣極淡,應有什麽秘法遮蔽妖氣。”應天長又走迴到青山身邊。


    那豬妖還沒從地上爬起。


    “它交給我就行了,你可以到後麵看著。”青山仿佛沒聽到應天長所說,摩拳擦掌的。


    應天長無奈,將桃花入鞘。忽然卻想起一事,高聲問道:“可是紅穀國虎躍城牙王?”


    青山轉頭看向應天長,再看向那豬妖時,眼中火焰更甚。


    夜風又起,吹動火苗黃沙。


    那黑皮豬妖拄著鐵棍站起,從風沙中慢慢走來,說:“正是!”


    應天長這才笑了笑,拍了拍青山的手臂,道:“這下放心了,幸好他不是那什麽牙王。”


    青山歎了口氣,他並不這麽覺得,但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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