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晚頂著一張紅彤彤的臉忍俊不禁,看來顧幻和百裏夙經常互相鄙視吐槽,可感情還是很好的。


    “不就是經常犯傻嗎?”顧幻嘀咕了一句,不等百裏夙揚手,就跑進了冰窖,還果斷關閉了石門。


    百裏夙有心想教訓顧幻也無從下手。


    不得不說,段鈺遠和沈卿晚之間原本有些傷感的氣氛,被這師徒倆給玩沒了。


    冰窖裏亮了燈,顧幻坐在石門口,麵前有一張大桌,擺滿了吃食。


    因為冰窖的氣溫關係,沈卿晚暫時還正常,陪顧幻吃了一會兒,就坐到冰窖深處開始彈琴。


    段鈺遠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黑下來的天突然陰霾下來,剛入夜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就那麽背著手,望著雨景出神。


    如果不是先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隻怕會認為楚王頗有情趣,無事正在觀雨寄情,欣賞雨景呢!


    唯有守衛這方,一直看著段鈺遠的暗衛才知道,當冰窖傳來琴音那一刻,段鈺遠整個人都顫了顫。


    一開始的曲子是那天段鈺遠脫胎換骨的時候,沈卿晚為了分散段鈺遠的注意力彈過的。


    然後依舊是讓人心情平靜的佛樂,最後佛樂變得急促,完全失去了心境,那就是亂七八糟的曲調了,越到後麵,音樂越帶起了殺氣,什麽將軍令,十麵埋伏,殺氣淩然,讓人戾氣橫生,氣血翻騰。


    讓人很想直接衝上戰場殺幾個迴合,才能平息那份激情。


    阿金,阿水,還有阿木站得比較遠,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靠近段鈺遠,那樣的氣壓不是他們能承受的,隻能遠遠的看著,一起聆聽這撥弄心境的音樂,和著越來越大的雨景,總覺得特別悲壯。


    不知何時,阿風出現了,一張女相的臉顯得特別嚴肅,站了一會兒:“沈小姐的琴藝又精進了。”


    上次段鈺遠脫胎換骨的琴音,大家也是聽到的,一樣的影響很大,卻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直接挑起一群人的殺意。


    “特殊情況啊,不過,若是平日裏的,沈小姐的琴音應該很悅耳吧!”阿水讚歎,看了看阿木。


    阿木默了一下:“在相府,小姐從來不彈琴。”


    阿金一愣:“為什麽?”


    幾人都忍不住說話,這樣才能分散注意力,否則,在這種琴音下,會很想直接動手打一場了。


    “聽徐嬤嬤說,小姐從小到大學了些什麽,從來不讓丞相和老夫人知道,都以為她各方麵技藝平平,是小姐娘親警告的。”


    阿風不解,對女人的想法摸不透:“這是為什麽啊?小姐的刺繡,琴藝,廚藝……嘖嘖,隨便拿出來一項都能秒殺京城的出名才女,這麽厲害,不是很好嗎?”


    阿水心一動,想到了顧陽汐當初的盛名:“木秀於林,當初的夫人應該是不想小姐走了她的老路,而且,相府那不是省心的,若是知道小姐這麽出色,怕是會有其他心思。”


    阿木點了點頭:“徐嬤嬤說,夫人一直告誡小姐,她的美,隻有對她好的人才有資格知道。”


    是這樣沒錯,沈卿晚也謹記娘親這樣的教誨,因為顧陽汐為了她,不惜一次次的撕開傷疤,拿自己做例子,沈卿晚做不到無視,也一定會刻骨銘心。


    何況,沈卿晚學得多,就雜亂了,之後在宮裏見得太多單方麵精通的高手,都這麽比較過,她從來沒覺得自己什麽技能特別厲害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沈卿晚用什麽標準去比的,否則一定會覺得吐血。


    阿雨也出現了,看了段鈺遠一會兒,打了個冷顫:“主子現在好可怕,表情很漠然,我卻看到了一種猙獰和暴風暴雨,比現在的天氣更兇猛。”


    阿水捂臉:“你是不是傻?沒見我們都不敢看主子嗎?”


    阿雨:“……”有種轉身淚奔的衝動。


    琴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殺氣橫飛,這地方的氣氛就越來越凝重。


    楚王府安靜得可怕,對麵的秦王府也不太輕鬆。


    作為王府的主子,秦王的心情直接影響到整府的氣氛。


    自從段鈺遠將沈卿晚帶走了,秦王就陷入低氣壓中,來到平日裏心情不好就會呆的八角涼亭中,獨自一個人無言小酌。


    這座涼亭是秦王府地勢最高的,在亭中朝東方望去,能夠大致看到楚王府的輪廓。


    秦王和楚王,真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在秦王心裏,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容忍段鈺遠。


    這座涼亭是秦王特意建造的,隻為給自己警醒。


    端著酒杯,呆愣的看著楚王府被黑暗吞噬,秦王第一次清楚的感覺到了心口的抽疼。


    雖然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一切都朝著計劃發展,段鈺遠已經入了局。


    可秦王卻突然發現他竟然高興不起來。


    沈卿晚中了媚·藥,無藥可解,現在會有什麽結局,他很清楚。


    但是,秦王這個時候的心情卻極為複雜,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希望段鈺遠不顧一切的去救沈卿晚,還是另擇法子,讓沈卿晚繼續保住她的清白之身。


    如果……


    秦王將杯中的酒飲下,感覺胸口在燒,那陌生的情緒他很想忽略,卻下意識的分辨出,那是嫉妒。


    感覺不到楚王府有什麽動靜,秦王心一沉:“竹鬆?”


    站在亭口的人恭敬答道:“是,王爺。”


    “對麵的情況如何了?”秦王聲音很漂浮,看著開始落下的小雨。


    “王爺……”竹鬆遲疑了一下。


    秦王轉身走到桌邊,繼續倒酒,杯沿抵在唇邊:“你這是要學竹杉嗎?”


    聞言,竹鬆一個激靈,跟著的身影更加扶底:“迴王爺,沈六小姐似乎自己去了王府的冰窖。”


    說起竹杉,原本是秦王身邊最得力的近侍,可惜有個不太好的毛病,總愛揣摩主子的心思,自以為是的搞一些小動作。


    以前都是些小事兒,秦王還可以不計較,可這一次出了大紕漏,竹杉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雖然整件事情,秦王本身就是衝段鈺遠去的,如果能用沈卿晚將楚王這個勁敵給廢了,簡直再好不過的。


    所以,當沈卿晚中藥,段鈺遠急吼吼的趕過來,竹杉以為事成,就並沒有及時給秦王報告行蹤。


    這樣一來,讓秦王錯失了先得到沈卿晚人的機會。


    這個時間差是很微妙的,卻壞在了竹杉的一念之間。


    如此,秦王是再也不能認了,立刻發作了竹杉,正好就是那個沈卿晚知道的自以為是,卻沒怎麽見過的侍衛。


    當初還給了丞相一個沒臉的。


    竹鬆算是看出來了,自家主子根本對沈家六小姐別有用心,念念不忘,雖然是算計段鈺遠,可也想得到沈卿晚。


    然而,此刻的情況,楚王真的能犧牲沈卿晚不救嗎?那樣的感情,看起來不像啊!


    “冰窖?”秦王動作一頓,喃喃自語:“這是打算要硬抗嗎?楚王,你真的舍得?”


    竹鬆沉默,知道主子這話不是問他的,可是莫名的,他竟然聽到了一絲愉悅和輕鬆,主子這是……因為沈六小姐的清白得以保住?可是等於計劃失敗了啊主子,不值得開心吧!


    竹鬆完全不能理解秦王糾結的心情,暗中歎氣連連。


    就在這時,空中音樂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似乎還不錯。


    秦王站了起來,在亭邊側耳,卻因為距離太遠,不是很真切。


    冰窖的密封性本來就好,段鈺遠一群人那是離得近,秦王這處自然不可能太清楚。


    琴聲和著雨聲,若非兩人內力深厚,耳力異於常人,根本就會忽略了過去。


    聽了一會兒,秦王似乎不滿意,立刻出了亭子。


    竹鬆下了一跳,立刻跟一旁的竹青撐了傘在秦王頭頂,自己卻淋著雨跟上。


    本來隻是小雨,卻越來越大了,直到秦王出了王府,已經無法忽視。


    竹青則是撐了一把傘,將自己和竹鬆的一大半給遮住,尤其是頭部,怕雨水淋到臉上,模糊了視線,其他的自然也管不了那麽多的。


    秦王出了王府,卻在楚王府的牆外一角站定,琴音頓時變得清楚起來。


    竹鬆和竹青對視一眼,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自家主子那麽急匆匆的冒雨出來,隻是為了聽牆角?


    “這好像,不是楚王彈的琴。”秦王突然說道。


    竹鬆沉默了一下:“應該不是。”


    以段鈺遠和沈卿晚那樣的情況,不是段鈺遠,彈琴的人唿之欲出。


    竹青已經在感歎了,自家主子這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夜就在眾人恍恍惚惚的情緒中過去了,等陸陸續續清醒過來才發現,琴音早已經不知不覺結束,可沈卿晚卻沒有出冰窖。


    一直到雨過天晴,天已經蒙蒙亮,好久沒有動靜的冰窖石門終於鬆動。


    阿水等人立刻來了精神,一下子蜂擁了過去,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怎麽反而沒有動靜?


    顧幻從裏麵出來,整個人有些狼狽,仿佛大戰了一場,連衣服都破了,臉上還有血痕,眼睛通紅。


    眾人看著她這樣都愣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雖然知道沈卿晚能扛過去,應該就沒事,可顧幻這形象就忍不住讓人咯嗒。


    顧幻精神萎靡,揉了揉眼睛:“快去將師妹抱出來。”


    阿水等人有些意外,顧幻怎麽自己不把人帶出來?


    仔細打量了一眼,才發現顧幻垂下的雙手不自然耷拉著,還不斷顫抖,頓時醒悟了。


    看著段鈺遠的背影,顧幻沒好氣的站在他麵前,很認真的對上他眼睛:“你若是對不起師妹,窮其一生,我一定殺了你。”


    仿若化身雕塑的段鈺遠眼珠子動了動,扯了扯嘴角,出口的聲音低啞得可怕:“你……沒有機會。”


    顧幻翻了白眼:“希望如此。”


    然後走到了百裏夙麵前,可憐兮兮的垂頭:“師父。”


    “嗯,不錯,你似乎有所突破?”百裏夙眼神盯著冰窖門口。


    不用猜,到最後琴音是沒了,沈卿晚肯定跟顧幻大打出手。


    顧幻歎了口氣:“也算有所收獲,一直困擾著師妹的瓶頸也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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