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說的,也都是猜測,估計父皇自己都不清楚吧!”段鈺遠歎息:“當年父皇娶良妃本身是沒有感情的,他要的是良妃母族,南家的助力。”


    沈卿晚點頭,倒是也明白,南家是曆經好幾朝的世家。


    那家族勢力連皇帝都是沒辦法拔根的,可以說,現在的段家,和以前的顧家加起來都無法跟南家抗衡。


    南家的家族勢力,很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這麽強大的外戚,一般要做皇帝的人是不願意碰的,或者說,在做皇子的時候,皇帝絕對不會同意哪個皇子娶了南家的嫡係姑娘。


    當今皇帝能夠成功,那是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而現在,無法控製良妃,聽之任之陷害自己的子嗣,算是代價之一。


    皇帝就算再生氣,卻無法處置良妃,便是因為南家。


    皇家還要麵子,南家勢力又大,前世的皇帝能夠成功廢後,那是證據確鑿,將麵子裏子都擺在了南家麵前,這才讓南家妥協。


    而皇帝這麽多年一直縱容良妃,恐怕是當初跟南家有什麽協議,刺殺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是良妃動的手也沒有確切的證據。


    不怪良妃把自己過得這麽囂張,有強大的母族就是不一樣。


    所以說,皇帝對良妃有什麽感情?還真是不見得,不過是當初為了助力而作繭自縛。


    沈卿晚覺得這種事情不必去追究,便有點意興闌珊:“你的身體好些了麽?”


    上次藥浴過後,三天過去了,段鈺遠就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這種日子很難得,段鈺遠若非一直在練功,都會覺得自己快廢了。


    好在,練功的結果是喜人的,段鈺遠才能堅持下來。


    “有點力氣了,隻是覺得身體有點不像是自己的,有點無法控製。”段鈺遠苦笑了一下。


    “脫胎換骨,你以為那麽容易,真不知道你當初都是怎麽答應師父的?想得太簡單了吧!”沈卿晚白了一眼,還記著他和百裏夙欺騙她的事情。


    “前兩次是將你壞的部分都鬆脫,第三次才是全部逼出來,還有四次,徹底給你修複。”沈卿晚似笑非笑的說著:“所以說,第三次是最難熬,也最痛的。”


    段鈺遠苦笑了一下:“你別那麽笑,我錯了還不成嗎?以後一定不再騙你。”幸好,最艱難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現在迴想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辦到的。


    沈卿晚直接白了一眼:“保證什麽的還不是張口就來,什麽時候能做到才行。”


    段鈺遠站了起來,慢慢的走著,還在習慣身體,不管做什麽似乎都很別扭,想快一點都不行:“除了這件事情,我隱瞞過你什麽,最後你不也知道了?”


    段鈺遠拉起沈卿晚的手往外走,意思很明顯,陪他活動一會兒。


    這個時候的段鈺遠有點嚇人,哪怕是慢慢的走路,全身骨骼都在作響,那種牙酸的感覺,讓人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仿佛骨頭架子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所以說,你也別懲罰阿水,要是我不在,你指不定能不能熬過去呢?”沈卿晚毫不避諱自己的功勞,她彈了一晚上的琴也不容易啊!


    段鈺遠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體傳出的聲音,不斷活動著,響得是有點滲人,但是響過後他就更加能掌控一分。


    隻可惜,百裏夙要求了每天活動量,說是現在比較脆弱,過多的活動反而容易出問題。


    段鈺遠又不是蠢的,最艱難的一關都撐過了,還不至於在這種小事兒上不顧身體。


    所以說,百裏夙怎麽說,段鈺遠就怎麽做,聽話得百裏夙都忍不住在沈卿晚麵前誇獎了一句。


    學醫的,最討厭不聽醫囑的病人,最後出了問題還怪大夫醫術不好,真是冤枉得很。


    “原來,你是來替人求情的?”段鈺遠輕笑,活動手腕,隻聽骨頭不斷脆響,感覺新奇。


    “有點,隻是覺得阿水在替你著想。”沈卿晚一想到阿水一臉驚恐的來找她求情,有幾分好笑,倒是讓她有了點好奇,這龍紹山的訓練基地,到底有多恐怖?


    這些護衛天不怕地不怕的,似乎就怕這個。


    偏頭看著沈卿晚,段鈺遠輕笑:“好,不懲罰她的自作主張,其實……”


    段鈺遠目光悠遠起來:“那個時候我也想見你,雖然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一麵,可是心下也有後悔了,就在想,若是你在,那多好啊!”


    沈卿晚淺淺一笑,第一次主動伸手去拉段鈺遠的手,緩緩走在院子裏,目測這清湫院真是不小的。


    “那個女人,你把消息傳出去了?打算算計誰?”沈卿晚很好奇的問道。


    “沒有特別針對誰,就看誰中招了。”段鈺遠玩味兒的一笑:“有人急著立功的話,就會中招的。說起來,你知道這個人是誰找出來培養的嗎?”


    沈卿晚眼珠子轉了轉,搖搖頭:“猜不出來。”


    前世的這個頤兒是突然出現的,整個後宮如臨大敵,甚至牽連到了朝堂上。


    可是幕後並沒有出麵,很明顯棋子不受控製就被拋棄了。


    這頤兒最後死了也沒有機會說出來,死得也太突然。


    很顯然,幕後教了她怎麽模仿,怎麽討得皇帝歡心,卻沒有教她在宮裏生存的法則,打從一開始就看出她的不安分了。


    “終於有你不知道的了。”段鈺遠輕輕一笑:“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是良妃。”


    “良妃?”沈卿晚驚訝,難怪說頤兒前世死的時候沒有人幫忙,那是因為良妃比她還先倒台?


    如果沒有記錯,良妃被廢的時候,蹦躂得最歡快,最落井下石的就是她了啊!


    看來,說這是一頭白眼狼還真沒有錯。


    “南家的勢力遍布整個淩祈皇朝,年代悠遠,指不定比皇家的手還長,要想尋這麽一個人,比誰都容易,怕是一開始就有計劃的,否則要找這麽像的人很難的。”段鈺遠緩緩的說道:“隻不過,這顆棋子最近成了雞肋。”


    “為什麽?”沈卿晚不解,難道是因為皇帝沒有親自將人帶進皇宮?


    “棋子有些不聽使喚,估計有些心大,棄之又可惜。”段鈺遠嘖嘖了一聲:“畢竟要找這麽個人也不容易,培養了好幾年,直接放棄有些浪費了。”


    “那這麽說,若是其他人將她送進宮,豈不是如了良妃的意?”沈卿晚想到這茬。


    “那倒是未必,棋子不聽話了,自然就達不到她原本的目的,有這麽個人進宮,後宮那攤水更渾了。”段鈺遠眼神淩厲了一瞬,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最近,父皇的心思有些琢磨不透,似乎越來越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越來越不行,總之,後宮劍拔弩張,有這麽一個蠢女人進去,指不定還能緩和一下。”


    因為這女人夠蠢,進宮後肯定會吸引所有人注意,成為眾矢之的,短時間內緩和嬪妃間的矛盾。


    “噗……”沈卿晚被段鈺遠的形容逗笑了,看起來他已經摸清楚了更多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南家都從哪兒找來的這女人,可看得出來不是什麽複雜的環境家庭,然後在教養的時候特意留了一手,那麽此女進宮不聽話,就會自己作死了去。


    說起來也是可憐,若是長得不這麽像楊貴妃,不被顧家找到,指不定還有平凡幸福的一生。


    現在嘛,全靠她的選擇。


    “對了,你沒有迴來之前,就說晉王有可能被貶為庶民,這都快過年了,似乎還沒什麽動靜啊!”沈卿晚有些納悶。


    “事情太多,沒顧得上,等反應過來已經時過境遷,父皇又舍不得了。”段鈺遠嘴角微勾:“或許父皇會覺得,就這麽囚禁著,比真的貶為庶民更好。父皇肯定會猜到,晉王被貶之後會活不成的。其他兒子都不是善茬……”


    沈卿晚嗬嗬一笑,就覺得皇帝特別的矛盾。


    一邊想要眾兒子長得好,厲害一些才好選出最好的繼承人,將淩祈發展下去。


    一邊又各種防著兒子,生怕被兒子篡位了。


    然後呢,他的縱容造成了皇子之間的爭鬥,又覺得手足相殘很心疼,覺得兒子們沒有兄弟情。


    最後,厲害能自保的兒子永遠是被疏忽的,稍微弱一點的就總是心疼嗬護。


    比如段鈺遠,還有秦王,哪怕被暗殺了重傷,問候幾句,派兩個禦醫,賞點藥材就完了,總覺得兒子那麽厲害會撐過來的。


    比如晉王,現在倒是不忍了,背負著弑母的罪名沒有洗清都可以原諒,這標準都在哪裏?


    難怪皇帝身體總是越來越差,憂思過重,糾結太多啊!


    “算了,反正不能翻身就好。”沈卿晚覺得這事兒簡直沒法計較,不知道皇帝都會怎麽做。


    何況,那些想將晉王徹底踩下去的嬪妃更急,現在都還等著時機,不會有人就那麽把晉王忘了的。


    當初晉王得勢的時候,也就在皇帝麵前乖覺,對外一直很囂張,就連後宮嬪妃都吃過不少虧,肯定會有人落井下石,尋著機會報複的。


    “那個宜春怎麽樣了?”沈卿晚眯著眼問道。


    “本來是準備八月這次就放她出宮的,結果比想象的容易,晉王一個失手將她打成重傷,額頭還破了相,我讓阿風兌換了諾言,她自己卻沒有等到宮人放出宮的日子。”段鈺遠歎息。


    所以說,有了銀子,最後沒了命,那有什麽用?


    “死了?”沈卿晚怔然,感覺有點微妙。


    前世在秦王府如魚得水一段時間,最後還潛伏下來的人,跟了自己的主子就變成了這下場?真是不同的路就不同的命啊!


    “不隻是她,晉王性格已經徹底扭曲,在他身邊伺候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死了不少,包括德妃身邊那個大宮女,安插過去根本就沒用。”段鈺遠搖頭,由此可見晉王都做了什麽?


    沈卿晚一怔:“李星眠也死了嗎?”


    直接被毆打致重傷,晉王到底多狠?


    晉王多少是學過武,有幾手的人,但是麵對自己的女人也不留手,就真是扭曲了,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命。


    沈卿晚在皇宮沒什麽根基,也沒有太過關注,對於這些消息是嚴重滯後的。


    李星眠?居然也死了?前世一直記恨她,老是給她添麻煩,最終還入宮成了後妃的人,居然這麽快就沒了?


    “嗯,她比宜春還早!你知道的,一直跟在德妃身邊,她根本沒吃過什麽虧,有事兒也穩不住,肯定是最先被針對的那個。”段鈺遠搖了搖頭:“而且,我的人發現,李星眠的死雖然是晉王的手筆,可未必沒有秦王的插手。”


    沈卿晚怔了怔,也就是說,秦王在落井下石?是在報複差點就娶了這女人麽?


    想了想,沈卿晚也理解了,前世的不同在於,李星眠將德妃哄好了,一直有德妃護著她的。


    秦王對這麽個女人再不喜,也不會讓德妃難做。


    段宇焱對這個母親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而這輩子,李星眠給德妃惹了麻煩,被晉王記恨上,再加後來的一係列事情,臥底晉王那邊已經沒什麽用,段宇焱會出手真不稀奇。


    “這也好,不用太過受苦了。”沈卿晚歎了一口氣,心情微妙了一下,也不再為這些不相幹的人傷腦筋。


    “對了,那天秦王爺還親自來看你了?做了什麽?”沈卿晚不放心的問道,那天陰了秦王一把,從相府迴來,秦王就拜訪了段鈺遠,看起來依舊是有懷疑的。


    “還能做什麽,就是為了確定我是不是真的‘重病’在身而已。”段鈺遠嘲諷的一笑,幸好他剛經曆了藥浴,整個人都虛弱不堪,臉色也非常難看,秦王再怎麽試探都那樣了。


    “他沒有傷到你吧!”沈卿晚擔心的問道。


    “沒有,最多就是動動嘴,讓我下床看看而已,我那情況是裝不出來的。”段鈺遠輕笑,就算試他,也發現他丹田空空如也,全身功力不在,相信秦王應該很滿意他的情況。


    兩人就這麽走著,等時間到,沈卿晚就盯著段鈺遠迴房躺著。


    這次過了七天,才進行下一次藥浴,然後每三天一次,四次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有禦醫說段鈺遠身體需要靜養,段鈺遠自然光明正大的玩消失。


    這樣一直到沈易佳出嫁那天,沈卿晚都過得很舒服,她不用再那麽怕冷了,簡直就是天堂。


    沒有賓客,沒有人來給她添妝,沈易佳瞧著一室的冷清,突然也有點心酸。


    不過,這是她選擇的路,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跟未來的輝煌比起來,現在的冷清算什麽?到時候貴圈的婦人巴結她都還來不及,隻是添妝這點,一次就能賺迴來。


    合著沈易佳是覺得沒人來給她添妝,是因為沒有賺那麽一筆?


    相府姨娘有添,可那點東西沈易佳還看不上。


    沈卿晚很隨意的送了一對份量不輕的金簪,並沒有親自送過去,兩人早已經撕破臉了,連表麵這點情分都懶得維持。


    老夫人和沈城調解過幾次,沈卿晚答應下來,轉眼就忘在了腦後。


    這兩位長輩的心真的可以偏到此種地步,就現在這情況,兩人下意識的就是要讓她去給沈易佳低頭?笑話,為什麽他們從來就不勸沈易佳主動來跟她親近?


    不過,也幸好是這樣,若是沈易佳真的主動來,沈卿晚還覺得不好辦,畢竟還在相府,這麵子是要給的。


    葉嬤嬤替沈卿晚送的禮物,迴來後說了一句:“那個李嬤嬤,真是不簡單。”


    一起的慕桃倒是有些不忿:“小姐送的添妝也不輕啊,二姑娘還挺嫌棄的。”


    沈卿晚輕笑:“她現在身家豐富,怕是有些看不上了吧!”


    沈易佳不過是個侍妾,她若是送的太過貴重,將來人家王妃側妃她拿什麽出手?


    送禮就是看身份,在一定範圍過界了,難做的還是自己。


    至少沈易佳還不足以讓她越界。


    “不滿就不滿吧,與我無關。”沈卿晚眸色冷漠,前世她是不知道,若是清楚沈易佳得了她娘親那麽多首飾,她即便是當了良妃也不會給這樣的人打秋風,除非將她娘親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或者說,沈易佳本身也是不清楚的,那些東西全部來自於老夫人,就以為是老夫人的東西。


    前世董嬤嬤死得早,否則也不至於連這些都不清楚。


    想到這裏,沈卿晚眯了眯眼,迴憶起了當初董嬤嬤和念夏挨板子的情況,這麽看來,老夫人其實也有借題發揮,有意將娘親留下的老人除了,自個兒心虛了不成?


    越發將老夫人看透,沈卿晚冷笑不已,這樣的祖母,真不愧是當初算計她娘親下嫁的人。


    第二日,沈易佳一大早就等著秦王府的轎子來接人了。


    沈卿晚依舊沒有出現,隻是聽說沈易佳還好沒有蠢到真的穿大紅嫁衣,隻是選了一件料子不錯的新羅裙,最能突出她氣質的月白,不是不太適合她的各種紅。


    看起來,還有幾分理智。


    不過,秦王府沒有那麽早,還派人來說秦王在宮中事務繁忙,要等下午。


    聞言,沈易佳閃過一絲失望,也不得不強撐著說男人事情忙是應該的。


    “秦王爺這是給警告了?”葉嬤嬤疑惑的問道,這人還沒進門呢!


    “倒是秦王的作風。”沈卿晚嗬嗬一笑,忍不住想起自己進府的那天晚上,從頭到尾都特別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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