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外麵進來一個人,烏州知府龐審:“王爺,你看,這前陣子抓了的人是不是放出來?如今正是用人在即,空缺了那麽多人,人手完全不夠用啊!”


    楚王輕笑,帶著一絲旁人不懂的諷刺:“可以,若是你能保證那些人沒有私心,不會誤事,你就放出來,若是出了問題,你全權負責。”


    龐審一噎,頓時不敢說話了,他不過是為幾個人求情,其他人是順帶的,楚王這麽一說,他哪裏敢應?


    楚王漠然的看龐審一眼:“說吧,你要跟誰求情?”


    這些當官的就是這樣,說話的時候兩嘴皮一磕,要擔責任了就各種推諉。


    龐審摸了一把汗:“王爺說笑了,下官沒那意思,不過是覺得人手捉襟見肘,有些急……”


    楚王也不戳穿他:“那就趕緊去辦事,人手很快會到位。”


    龐審出了屋子,整個背脊都濕了,這才驚覺楚王看起來年紀不大,威懾卻很強,明明什麽都沒有說,他卻有種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錯覺。


    那是一種無聲無息的壓力,一開始竟然沒察覺。


    龐審有些心有餘悸,早知道就不替人求情了。


    迴到知府府邸,龐審的妻子迎了上來:“老爺,王爺都怎麽說?我娘家的堂哥……”


    “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龐審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看夫人:“王爺不是那麽好說話的,若是非要繼續下去,我這烏紗帽都不一定能保住。”


    龐夫人皺了皺眉,咬唇不敢再提,親戚再重要,也重要不過夫君。


    若是真的因此讓自己夫君丟了官,那就得不喪失了。


    “老爺,小女兒今年也十五了,我看王爺身邊帶的人都沒有丫頭,不如讓女兒過去伺候吧!”龐夫人立刻有了打算。


    龐審哪能不知道,夫人這是要將女兒送進王府的,可是一想到楚王那氣勢,隻怕沒幾個人受得住。


    自己的女兒,龐審自己知道,嬌生慣養,什麽苦都沒有吃過,因此這次選秀都沒有去京城,錯過了一次好機會。


    “再說吧,現在烏州形勢這麽危機,別想一出是一出的。”龐審的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就拒絕了。


    不過,不久之後龐審才知道,他此刻的害怕,還救了他女兒一次。


    有龐夫人這種想法的絕對不少,楚王年少有為,看中的人多不勝數。


    當第一個將女兒送過去,卻打殘了再送迴時,那一個個才安分了。


    阿金得了楚王的吩咐,對於無關女人接近都非常警惕,就怕自家主子被算計了,所以說,下手特別狠。


    這可不能疏忽啊,自家主子隻有一條命。


    所以,阿金才不管那女人長得是不是如花似玉,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隻有算計他主子的仇人。


    當天晚上,龐審就知道楚王說的人手是什麽意思了。


    一張長長的清單,所有缺口都被人暫代了,不是副職就是下麵的人提了上來,那被抓的人真不要以為自己太重要。


    龐審嘴角抽了抽,才覺得楚王特別狠。


    一般說暫代,那麽等事情過後,大多會扶正。


    也就是說,被抓的那些,要想官複原職簡直就是奢望,能夠保命就不錯了。


    手心捏了一把汗,龐審再次覺得楚王是惹不得的,這張清單讓他看到了一種楚王要表達的信息,大澤皇朝,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是機會。


    你不想幹,那想幹的人多得是。


    從此以後,龐審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起來,壓根兒不敢僭越半點。


    烏州府郡,不說那些下屬,就是有功名卻沒有派官的舉子進士多得是,楚王若是想用,會肝腦塗地效勞的人肯定不少。


    而且,新人總是有一股衝勁,麵對家鄉的災難,肯定早憋了一腔熱血,準備全力以赴了。


    這類人反而更加符合現狀,也更符合楚王的要求。


    所以,一個小小的知府,龐審感覺頭上的烏紗帽一點都不穩。


    沈卿晚日子過得清閑,可她的人時刻關注著外麵和府內。


    現在沈卿晚騰出手來,過段時間又要忙了,所以,就想著怎麽將蔡曉風給弄出去。


    沈易佳也知道蔡曉風的潛力,所以說對他一直很關照。


    知道他不喜歡丫鬟吵鬧,就讓劉姨娘派了個不錯的丫鬟過去伺候。


    然而,蔡曉風心情一直很煩悶,周圍的環境已經沒法清靜了,他也不可能天天呆在屋裏。


    他的堂哥不是不心動,隻不過怕他迴去說什麽,所以一直按耐著,整天就來勸他隨波逐流,實際上就是想拖他下水而已。


    蔡曉風最近看書看不進,又進來的幾個舉子倒是跟其他人達成了一片,純粹有些臭味相投,隻有他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原本以為相府還有個清靜之地,現在看來,真是糟心。


    大家住得近,別人有什麽行動,蔡曉風多少能聽到一些動靜,真是沒法讓人好好休息。


    這天晚上,蔡曉風再次聽到隔壁傳來耳紅麵赤的聲音,讓剛看進書的心思立刻脫離了出來。


    蔡曉風皺眉無語,這是相府,不是青樓妓館,怎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在來之前,蔡曉風怎麽都想不到是這樣的光景。


    看外麵天黑,蔡曉風心情煩躁,便出了門去了旁邊的花園散心,心下帶著憂鬱,這樣根本不能好好複習,開春要怎麽考試?


    蔡曉風毫無目的的走著,心思早已經不在花園風景之上,隻想著有什麽解決辦法。


    “蔡公子這麽晚了還沒有休息,這麽用功讀書,也不覺得累嗎?”沈易佳從另外一條路走過來,看見蔡曉風就親切的開口說道。


    蔡曉風低頭行了個書生禮,退到了一邊,眼睛看著鞋麵,絕對不亂瞄:“驚擾二姑娘了。”


    沈易佳皺了皺眉,覺得這蔡曉風真是古板得可以:“蔡公子可有空?本小姐有事相求。”


    蔡曉風本來是要走的,可人家已經講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還怎麽走?


    “二姑娘請講。”蔡曉風無奈的說道。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涼亭,沈易佳讓蔡曉風坐下談,蔡曉風遲疑了一下才坐到了沈易佳對麵。


    沈易佳也不計較,拿了一張紙給蔡曉風:“這是我弟弟馬上要考的一些猜測內容,蔡公子給仔細瞧瞧,都有用麽?”


    蔡曉風攤開看了看,因為光線關係,並不能看得很仔細:“草民才是。”


    對於什麽猜測試題,蔡曉風是不喜的,如果是模擬試題那是增加手感。


    猜測試題?不過是寄希望於運氣,他了解過沈子鈺的秀才都怎麽考上的,心下自是不屑。


    如果是有真本事,那什麽試題都不虛。


    不過蔡曉風也不迂腐,既然住在相府管吃管喝,自然也需要盡一份力。


    隻是對於沈子鈺這次下場,蔡曉風一點都不看好。


    沈易佳點了點頭:“公子自然好好查看,聽說公子在相府都不出門?這考科舉可是有名望一說,一些聚會,公子不妨去參加參加?這是一些銀兩,公子可去自行置辦一些行頭。”


    蔡曉風臉色一變,一下子站了起來:“二姑娘都什麽意思?”


    沈易佳皺了皺眉,她其實是真心實意的在勸:“我沒有什麽意思,隻是希望公子能夠更好的參加科舉,來年一舉中榜,光耀門楣,公子何必多心。”


    蔡曉風冷冷的看了沈易佳一眼,瞧也沒有瞧那銀子,甩袖就出了亭子。


    沈易佳詫異,看著蔡曉風的背影氣笑了,都說文人清高,她今天算是漲見識了,她一番好心,怎麽還成了驢肝肺?


    沈易佳自以為將事情說了個清楚,還想著蔡曉風就算不接受,至少也不會拒絕,這對他來說,分明是好事。


    殊不知,蔡曉風在相府管吃管喝已經覺得欠了很大的人情,再要銀子,可真就是打臉了。


    沈易佳前世到最後都覺得隻有銀子才是最可靠的,所以覺得沒有人不喜歡銀子,沒想到她親自來送銀子,還真有人不要。


    沈易佳有些茫然,也有些氣蔡曉風的不識時務,錯過了現在賺名望的機會,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蔡曉風抿著唇,臉色相當不好,若沈易佳不是相府二姑娘,他肯定直接罵迴去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拒絕。”


    聞言,蔡曉風扭頭一看,隻見一個女子身著淺綠色羅裙,頭上隻有兩朵珠花,戴著一支星辰步搖,仿佛灑下了星光,踏著月色徐徐走來。


    蔡曉風臉色更臭了,卻不得不繼續行了個書生禮:“六小姐。”


    蔡曉風感覺今天晚上就不該出門,免得被女人奚落。


    “怎麽,覺得我說話不好聽?”沈卿晚聲音很柔,仿佛是朋友之間在談天說地,並不像沈易佳那樣帶著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一副我是為你好就可以藐視一切。


    說到底,沈易佳就算知道蔡曉風的未來,也是看不起他貧窮出身,無形之中的優越感就會表現出來。


    蔡曉風諷笑一聲:“蔡某就算家境貧寒,也不至於平白要了別人銀子,這點c守都沒有,將來為官豈不是要為害一方?”


    沈卿晚的態度讓蔡曉風好受一些,氣憤也消散了一點,也願意解釋一下。


    沈卿晚嘴角一勾,半轉身看著花園的景色,竟然還覺得挺陌生的:“安莊地勢雖然偏南,可去年的雪災也有所波及,地裏的收成隻怕不好吧!”


    蔡曉風疑惑的看沈卿晚一眼,這話題跳躍度好像有點大:“的確如此,可即便是這樣,也不是蔡某能接受銀子的理由。”


    沈卿晚點了點頭:“蔡公子傲骨錚錚,真是讓人佩服。可不知家中老母老父,兄弟姐妹還有食物填肚子?”


    蔡曉風沉默了,這答案他說不出違心的。


    沈卿晚看蔡曉風表情就知道情況,沒有直接反駁就是好事。


    “所以我剛才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拒絕,所謂的文人傲骨,並非是這種事情來體現的。”沈卿晚看了看天,聲音變得有些幽遠:“隻要家人能夠好,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什麽傲骨,什麽清高,什麽自尊,那都是能活下來的前提。”


    “不說要錦衣玉食,至少要能吃飽穿暖,這日子才能過得下去……”沈卿晚目光灼灼的看著蔡曉風:“蔡公子,你說呢?”


    蔡曉風抿著唇若有所思,顯然沈卿晚這般帶著一點無賴的話給他衝擊很大。


    沈卿晚走了兩步:“最近京城都知道,南方烏州發大水了。”


    蔡曉風一驚:“真發大水了?”他好久沒有出門,大水的消息還是在路上聽到的預測。


    “是啊,三歲小兒都知道了,蔡公子卻還沒聽說,整日呆在相府屋子裏真的好嗎?”沈卿晚似笑非笑:“那銀子雖然你會覺得是嗟來之食,可是足夠讓你在外租個清靜的院子,安心複習備考,還能捎點迴家,讓家人吃飽穿暖,這些,全因為你那可憐的自尊給糟蹋了。”


    沈卿晚說話很柔,可是內容很不客氣:“你說,那銀子若是仍在災難的地方,有多少人會不搶?他們會覺得沒尊嚴嗎?”


    蔡曉風看了看沈卿晚,很難想象一個相府嫡小姐會知道人間疾苦:“六小姐怎麽會想這些事情?”


    就好像沈易佳,似乎從來不會想這些問題吧!要不然說話也不會是那種口氣。


    沈卿晚淺淺一下,眸色深邃:“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身處絕境,為了活下去,為了一口吃的,就拋開所有。”


    不願意多說這些,沈卿晚掏出一張銀票:“你還要拒絕嗎?相府這麽烏煙瘴氣的,你如何備考?”


    蔡曉風的語氣已經軟了,明顯已經想通,家人,就是他的軟肋。


    蔡曉風突然一笑,毫不猶豫的接了銀票:“聽小姐一席話,倒是勝讀十年書,蔡某現在隻是有點後悔,剛才錯過了一大筆銀子。”


    沈卿晚輕笑:“你若是也想要,做了那卷子,銀子依舊會迴來。”


    蔡曉風嗬嗬一笑,卻打定主意離開相府了,不管怎麽說,自己找點事情做,也比廢在這裏強。


    一開始沒法下定決心,就是他身無分文,一旦出了相府,從一開始就不能立足,那還談什麽以後?


    最近又被相府的嘈雜給弄得心煩意亂,倒是一直猶豫著。


    沈卿晚的話,讓蔡曉風心境重新平靜清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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