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柱香後,顧辭迴來了,臉色鐵青,不用問沈卿晚和老太君也知道了檢查結果:“陳太醫說,枕頭上有毒藥殘留,祖母中的毒,就是下在枕頭內的枕芯上的。”


    “此毒藥很特殊,無色無味,短時間的接觸,並不會中毒,但祖母每晚都枕著它入睡,與毒藥接觸的時間太長,毒透過雪緞麵,滲入肌膚,達到一定的量,就會毒發……”


    真是聰明的奸細,清查房間時,任誰也不會想到將枕頭拆開來檢查,更何況,那毒無色無味,即便拆開了枕頭,一般情況下也發現不了什麽。


    “外祖母,辭哥哥,你們可有什麽打算?”沈卿晚問的十分小心,出了這種事,他們兩人的心情都不會好。顧辭語氣冰冷,咬牙切齒:“若被我找出那人,一定將她碎屍萬斷!”


    “辭哥哥,先冷靜一下,此事急不得,需從長計議。”沈卿晚輕聲勸解著。


    “膽大包天的奸細,居然在咱們眼皮底下暗害祖母,你讓我怎麽冷靜。”顧辭好聽的聲音中暗藏著滔天怒氣。


    沈卿晚分析道:“辭哥哥,安順堂每天進進出出那麽多人,即便他們沒有下手的機會,外祖母房裏的丫鬟們卻是都有嫌疑的,如今,我們在明,她在暗,我們不知道那奸細是誰,她下了兩次藥,還敢明目張膽的留在大將軍府,可見是長期暗潛的人,非常懂得偽裝,若事情公開調查,一定會打草驚蛇,萬一她找名替死鬼來為她頂罪,外祖母的罪白受了不說,那奸細還會再找機會來害外祖母的,到時,外祖母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


    顧辭努力平複著胸中的怒氣,晚兒說的沒錯,凡事要從長遠考慮,自己剛才真是急糊塗了:“那以晚兒之見,應該怎麽做?”


    沈卿晚冷冷一笑,美眸中厲光閃爍:“演一出好戲給那名奸細看,讓她自己乖乖送上門來,自投羅網。”


    一夜北風起,整個京城突然冷了起來,老太君畏寒,內室早早的生起了火盆,沈卿晚用過膳後,去安順堂給老太君請安,剛進門,老太君就親熱的拉著她坐到床邊:“外麵冷吧,來人,拿暖爐,再端個火盆過來。”


    “多顧祖母關心,其實,我沒那麽冷的。”現在還未到冬天,老太君體質差,才會覺得冷,沈卿晚的房間未生火盆,都沒感覺寒冷。


    老太君笑的和藹可親:“年輕人身體好,感覺不到寒冷,不過,也要多注意,否則,年老時可是會像外祖母這般得病的。”丫鬟們拿著暖爐與火盆走上前來,沈卿晚接過暖爐,輕輕笑著:“外祖母,我送您的絲帕還在身上嗎?我想在上邊再加兩隻蝴蝶上去,如此一來,絲帕上的圖案就不會太單調了……”


    老太君笑道:“我一個老婆子了,再用繡著蝴蝶的絲帕,說出去,還不得惹人笑……”


    “您那條絲帕上隻繡了些紫荊花,太素雅了,我幫您變的喜慶些……”沈卿晚站起身,目光在內室來迴掃視:“您把絲帕放哪兒了?”


    目光望到絲帕的一角,沈卿晚心中一喜,快步走了過去:“我的繡功雖不算好,還是可以讓外祖母拿出手的。”


    絲帕是壓在枕頭下的,沈卿晚扯絲帕時,用力過大,居然將枕頭也帶了出來,老太君抓枕頭的同時,沈卿晚也抓,兩人的手在半空相碰,居然將枕頭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燃燒的火盆中。


    雪緞入火即燃,火苗竄出半米高,內室小丫鬟們驚慌失措的大喊:“來人哪……著火了,快來救火……”


    沈卿晚表麵驚慌,實則暗暗觀察著內室丫鬟們的一舉一動,連她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都不放過……


    火勢並未漫延,瞬間高漲後,慢慢消了下去,隻是那精美的枕頭,化成了一堆灰燼。


    “對不起外祖母……我不是有意的……”沈卿晚站在床前,低頭認錯,腦海中卻閃現著丫鬟們剛才的表情,想要從中找到可疑之人。


    老太君輕輕拍了拍沈卿晚的手:“傻丫頭,一個枕頭而已,燒了就燒了,再命人做個便是,你不必這麽自責,如霞!”“是,老太君。”如霞是安順堂的大丫鬟,聽到老太君唿喚,快步走了過來:“奴婢馬上命人趕製枕頭,太君,還是做這個樣式的嗎?”


    老夫人慈愛的笑笑:“好,還做這個樣式的,我也最喜歡這個樣式……”


    沈卿晚笑笑:“外祖母,你那枕頭枕了大半輩子了,也應該換個新的樣式來枕,在相府裏,祖母,姨娘都換新枕頭了,今兒個我不小心燒了您的枕頭,正好再幫您做個新的,將功補過……”


    “也好,天天枕同樣的枕頭,我這把老骨頭也有些累,如霞,你就去拿些材料過來,讓小小姐為我做枕頭吧。”眾目睽睽之下,即便那人再大膽,也是不敢下毒的。


    如霞的動作很快,半盞茶的時間不到,東西都已準備齊全,剪裁,縫製,填充,沈卿晚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望著嶄新的枕頭,老太君連連誇讚:“不錯,不錯,真真心靈手巧……”


    “外祖母過獎了,隻要您喜歡就好……”沈卿晚微微笑著,突然察覺到兩道陰冷的視線向她射來。


    終於忍不住了麽。嘴角輕揚起一絲冰冷的笑意,沈卿晚猛然轉身望去,卻見丫鬟們三五成群的圍在桌邊收拾東西,根本沒人看她:奸細的確很聰明,隱藏深,反應快,不過,想再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天冷,老太君不愛出門,天天坐在內室和羅氏,沈卿晚,顧秀杏等人談刺繡,詞詩,眾人聊的興起時,沈卿晚總會悄悄留言內室中的丫鬟們,耽擱了這麽久沒下毒,肯定急壞了,可表麵上卻半點兒都看不出來,真是偽裝高手……眨眼間,沈卿晚在相府住了大半個月了,相府那邊雖未來人催促她迴去,但她也知道,她必須將事情解決完迴相府,因為她是因老太君生病前來相府探望的,如今老太君已恢複如初,她還在相府住著,定會惹人閑話。


    風停,天晴,陽光難得的明媚,沈卿晚早早起床,連飯也沒吃就去安順堂請安,想讓老太君趁著天氣好,出來走走,哪曾想,無論說什麽老太君都以外麵冷,不及屋內暖和為由,不肯出房間,無奈之下,沈卿晚隻好陪她在屋內聊天。


    下午時分,沈卿晚思量半晌委婉的向老太君說出自己想迴相府之事,老太君輕輕歎口氣,應允了,卻一再叮囑沈卿晚,有空要迴來大將軍府上看望她。沈卿晚迴大將軍府,自然要收拾東西,早早的辭別老太君,出了安順堂,沈卿晚扶著尋菡的手迴紫荊閣。


    沈卿晚一路沉默的走,尋菡和慕桃也沒有說話,再加上女子腳步輕,若非看到三人在路上,絕對想不到院子裏還有人在走動。


    突然,前麵轉角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過,沈卿晚停下腳步:“剛才那人可是三舅舅?”


    “迴小姐,奴婢看著的確像三舅老爺!”


    顧雲浮剛才前往的方向是後門,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難不成有什麽事情要辦?眸光微微閃了閃,沈卿晚帶著尋菡和慕桃快步跟了上去,三人與顧雲浮保持著不近不遠的一段距離,既不會被他發現,也不會跟丟人。


    稍頃,顧雲浮來到後門,四下觀望無人,快步走了出去,沈卿晚正想和尋菡,慕桃跟上去,身後傳來輕喚聲:“小小姐怎麽來了這裏?”


    沈卿晚笑著迴頭:“我明天就要迴相府了,見這裏的菊花還沒有敗,就準備摘些迴去,給外祖母做菊花糕,如妍姐姐怎會來此?”


    “老太君怕冷,我來柴房拿些木炭。”如妍揚了揚手中的盒子:“小小姐,老太君那裏還等著生火,奴婢先走了!”


    “我就不送了。”沈卿晚淡淡笑著,送走了如妍,正欲前往後門,卻見顧雲浮已經進來了,唯恐別人發現他來過這裏一般,快速向前院走去。


    沈卿晚微微思索,快步跑到後門,向前張望,一輛豪華的馬車已經駛遠,馬車上,熟悉的標識在風中忽隱忽現……


    晚膳後沈卿晚在房間收拾東西,沒來向老太君請安,老太君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猶豫片刻,狠了狠心:“如妍,拿件鬥篷來,我要小小姐收拾的怎麽樣了。”


    如妍微微一愣:“老太君,天晚了,外麵也很冷……”白天陽光好時,小小姐怎麽勸老太君都不出門,為何到了晚上,突然想出去了。


    “晚兒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怎麽著也得看看她不是。”老太君下了床:“那丫頭還小,天又冷了,我怕她不懂得關心自己……”


    老太君出門,雖說隻是從安順堂走至紫荊閣,丫鬟們還是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幫她整理好衣裝,再三確認出去不會著涼,方才簇擁著她出了門。


    剛到門口,遇到來請安的顧辭:“青翔,晚兒明天就要迴相府了,支會你母親一聲,咱們大將軍府裏的新奇物,讓她帶幾件迴去把玩……”


    顧辭輕輕的笑:“祖母放心,這些事情,母親早就安排好了,你是去看晚兒的嗎,我也一天沒見到她了,陪您一起吧,天黑,小心腳下……”


    顧辭從丫鬟手中接過老太君的胳膊,扶著她,小心翼翼的向紫荊閣走去,身後跟著幾名丫鬟,兩人有說有笑,很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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