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馬車上,舍青卻陷在深眠與淺眠的交界處,腦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耳邊聽著唿唿的風聲和馬蹄的噠噠聲,其中卻隱隱約約夾雜了一絲急促的求救聲,這聲音,好熟悉。


    女孩渾身砰的一彈,身體的應激反應讓她從混沌中蘇醒過來。


    撇開身上的遮蓋物坐起身,她仔細迴想,沒錯,是他的聲音啊。


    隻是,不可能的。


    那個人怎麽會在這荒郊野嶺,難不成是來找她的?


    搖搖頭,苦笑一下,以為自己睡糊塗的大美人咬著下唇,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自己居然還對那個人不死心。以前的驕傲哪去了?


    馬車突然咯噔了一下,前麵的簾子被掀開,一張精致絕倫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青青你醒了。”紅景天看著她溫聲道。


    頓了一下看舍青的反應,見她似乎若有所思,又補充道,“這會兒不太安全,你乖乖呆在車裏,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說著還拍拍自己單薄的肩膀,表示一切交給自己,放心。


    舍青抿抿唇,許久未曾進食,她嬌嫩的嘴唇已經有些幹涸起皮。正要本能地拒絕對方,卻突然驚醒。


    不安全!


    “發生什麽事了?”左右瞧瞧,梅依呢?難不成她被那女人撇下了,傭金不想要了?


    “梅依上哪去了,怎麽隻有你一個?”舍青眉頭緊鎖,她跟著那女子一起出逃,大半的安全感其實都來自於對方。


    雖然嘴上合不來,但是敢把自己的身家姓名交到她的手上,已經足以說明她對梅依的信任。


    天池的水那麽涼那麽涼,有誰知道自己當時的絕望。


    隻有梅依。


    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值得信任,那就是那個摟著她從幽暗冰冷的洞穴中逃出生天的那個。


    如果,不會的,她相信自己沒那麽瞎。


    “你快說,是不是你把她丟哪裏了。她到底在哪?”舍青細白的雙手緊緊地揪住男子的袖子,眼神裏滿是緊張和不安。


    紅景天很不高興,心上人第一次主動拉自己,居然是為了那個野女人。


    哼,寶寶不高興,不想說了。


    原本看在那女人主動殿後的份上,打算以後過去給她立個衣冠塚,順便燒點紙錢告慰亡靈。


    現在,沒了。


    看著對方扭著臉嘟著唇,一幅我生氣了需要有人好好哄哄的模樣。


    舍青的心情複雜,原本她對這個人就感覺怪怪的,又怕又有點嫌棄。現在,不知怎麽的,特別想打他。


    哄人,她堂堂城主府大小姐,眾星捧月,什麽時候幹過這樣溫柔小意的事情。


    便是那個人,她也沒放下自尊小心討好。


    現在,麵對這個怎麽說呢,她或他,張不開嘴。


    於是,舍青用上了女兒家生氣時常常使用的小規模殺傷性武器——拇指和食指,撚起男子胳臂上稍微有點肉的地方狠狠一擰。


    紅景天玩玩沒想到,等來的是這突然的劇痛。手捂痛處跌坐在馬車上,不可置信地盯著尷尬伸著手指的心上人。


    眼裏滿是痛心疾首,你怎麽這麽鐵石心腸,對我這個癡心一片的弱男子下這樣的狠手。


    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舍青表示,並不會。


    “咳咳,快說,不然不還能更狠。”說著拇指食指像隻小螃蟹一樣在紅景天眼前動作,嘴角使勁抿著威脅意味濃厚。


    紅景天嘟嘟嘴,兩手慢慢地握向對方的鉗子,噗嗤一笑小意道:“心肝兒,你真可愛。”


    pia嘰,不懷好意的手被打落,男子也不生氣,撒嬌說:“哎呀,不生氣不生氣。那女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有她那裏墊底,我們逃出生天的幾率大好多。”男子不在意地拿出一個雕花精美的銀盒,手掌般大小,打開後散發出一股特別的藥香,手指在紅色的膏脂上小心的劃了一圈,探進袖子塗抹。


    “你的意思,遇上危險,我們跑了,把她一個人留那兒了是不是?”舍青語氣一下子變了。


    “更正一下,她自願的,和與我無關。”紅景天鄭重申明,還不忘撫平袖子,將銀盒收進自己的懷裏。


    “我不管她是自願還是被逼的,現在迴去。”


    “我要說不呢?”男子玩味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那我就自己迴去,讓我下車。”舍青語氣堅定。


    “你知道,我有千種方法讓你沒法走。”


    “可你攔不住我去死,要不要賭賭,看你和閻王爺誰比較厲害!”女子的直直看著紅景天的眼睛,裏麵毫無懼色。


    紅衣男子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眼裏的興味更濃了。


    寵溺地一笑,“真拿你沒辦法。”


    舍青在車裏感覺著馬車調轉了方向,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她知道,如果真像男人說的,自己迴去那就是送死。可是,梅依救過她的命,她若是沒醒就罷了。醒了卻對她的生死置之不問,太令人齒寒。


    所以,她是存了賭的心思。


    好在,她賭贏了。


    舍青深唿一口氣,拉開簾子和那個男人並肩坐在車頭,冷風嗖嗖,心下卻一片冰火交加。


    這幾天,真比她過去的十幾年都來得刺激。


    瞅一眼旁邊認真駕車的人,側臉看著,倒也賞心悅目。


    紅景天感覺美人在看她,側頭燦爛一笑,眼尾都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舍青:囧rz,打擾了。


    此時的城主府,夫人坐在正廳扶著額頭正頭痛不已。身旁的老嬤嬤輕柔的給她按壓平日裏常按的穴位,許久,夫人仍舊眉頭緊鎖,不耐的擺擺手讓對方下去。


    頭痛是她的老毛病了,自從生了小女兒,這月子裏的病根兒就落下了。


    早知道長大了這般不省心,她就應該一早把這丫頭扔給老太太,在山裏陪著盡孝。也省得如今屢屢違背自己的意思,自作主張。


    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家的臉麵就丟盡了。


    城主夫人保養良好卻依舊難掩歲月氣息的手狠狠錘在桌子上,震得上麵殘留黑色痕跡的藥碗也砰地一震。


    討債的,果真是討債的。千嬌百寵這麽多年,還是一隻喂不飽的白眼狼。不過是讓她小小的不如意,就這般作天作地,就應該讓她嚐嚐自己小時候過的是什麽日子,才能明白生養這十幾年是作為母親的自己給予她多麽大的恩惠!


    不識好歹!


    城主夫人的額頭越發疼痛,手指緊緊捏著眉心,心中卻是越發地火急火燎,燒得她睜開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陰寒如蛇信的眼神直直射向突然進來稟告的阿廉。


    大少爺也對妹妹的出走著急上火,心中也不免對妹妹的激烈反抗產生了不滿。而對於那個奇怪的女子,除了利用和戒備之外,僅有的一點小心思,也隨著妹妹的突然消失轉化為惱羞成怒。


    這女人,膽子夠大,不好掌握。


    原本他一早就要帶著口風比較嚴的衛隊出去追人,隻是她們走得太幹淨,一時毫無頭緒,總不能像個無頭蒼蠅在外麵一通亂找。


    這樣,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阿廉手握鑲著寶石的刀柄正煩惱,卻在出門前等到了轉機,當即過來和母親通告一聲。


    “母親,你還好嗎?”阿廉進門前的一絲得知線索的興奮早已消失,擔心地彎腰立在城主夫人身側問候。對母親剛才偶然露出的兇相視而不見,做足了孝順兒子的模樣。


    “你怎麽過來了?”夫人順著兒子的攙扶坐直身體,麵上已經不見飽經病痛折磨的痛苦之色,眼角眉梢卻偶爾能看出一絲憔悴。


    到底不是十幾歲的時候,皮膚嬌嫩,色若春花,整個人透著生機勃勃的魅力。


    年紀大了皮膚就算保養得再好,勞心的人眼中的疲態也是脂粉遮掩不了的。尤其是睡眠不足的時候,整個人都老了兩歲。


    好在城主早就出去溝通各方麵關係,以城主府失竊為由,暗中加派人手關注城門動向,在城裏城外舍青可能去的地方守株待兔。


    不然萬一讓丈夫看到自己不美好的一麵,發覺美人遲暮,她就沒法保持現在這般盡力維持的平靜了。


    “母親,我有線索了。很快就能將妹妹帶迴來。”


    “有幾分把握?”城主夫人姣好的麵龐上不帶一絲笑意,靜靜地扳著手裏的佛珠,仿佛在祈求神靈減緩自己的痛苦。


    “八分。”阿廉躊躇著給出一個大致的答案。


    “去吧,務必把你妹妹好好帶迴來。”說著,經常撫摸的油潤光滑的珠子停在指尖,女人長長的指甲掐在上麵,繩子應聲而斷。“那個梅依,死活不論。”


    崩斷的珠串在空曠的大廳裏劈裏啪啦地砸在地麵上,有的彈跳幾下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女人毫不在意自己常年帶在手上的東西,冷聲對自己平日裏溫柔對待的兒子說:“明白了就下去吧。‘’


    阿廉點頭,眼睛不敢直視母親,“兒子告退。”


    說著轉身往外麵走,沒走兩步。


    “下迴進來前,先通報一聲。”冷淡的聲音又突然響起。


    “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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