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依被舍青的女仆恭敬地請出去,她也不糾纏,聳聳肩踩著簇新的鞋子幽幽地走迴自己位於隔壁的房間。


    站在二樓的通道上,她一手拋著金黃的梨子,暗自迴想最後看到的那抹冰冷笑意。


    莫非,不該來?


    於是,她也沒有進自己臨時的房間。身上的濕衣服早已換成這裏女子常穿的彩色錦袍,不過過短的頭發和煞白的膚色還是十分引人注目。


    侍女曾給她一條漂亮的絲巾,上麵墜著木質香珠,可以將頭頂全部遮住,也是這裏女子比較常見的裝飾手段。


    她本來覺得麻煩不想戴,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小樓獨立於此,大約是未出嫁女子的閨樓,雕梁畫棟,格外精致,一看就是特意為女兒建造的。


    倒是與這裏其他建築的風格截然不同。


    順著樓梯往下,踩在深色的木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剛出了廊下,就見二樓門口走廊上,年紀較大的侍女站在那裏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似乎不願讓她出去。


    等了一會兒,那女人也沒說話,梅依感覺莫名其妙,還是拉開了這座小院的大門。


    唰唰,兩把大刀交叉出現在女孩的麵前,驚得梅依瞪大眼睛扯緊下頜的絲巾。


    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目不斜視,意思很明白,禁止出行。


    好吧,雖然她現在的行為是有點奇怪,也不至於被軟禁在這裏吧。


    “呃,這位大哥,我想見一下你家小姐的兄長,有事請教。”


    既然到這兒了,被灰溜溜擋迴去多尷尬,她又不是這家的囚犯,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嘛!


    梅依堅定地斜倚在門口,朱唇微啟,“你們去個人通報一下,那個阿廉知道的,有人看著我又跑不了。再說了,難不成這就是你們主家的待客之道?”


    大眼睛眨眨,加重自己話裏的可信度,同時言語間的嘲諷意味也很濃。


    一個侍衛想了想,衝對麵的小弟使個眼色,那人楞楞點頭,直接就拖著大刀跑遠了。


    這個侍衛也不理梅依,獨自一人背對女子執刀擋在大門口。


    哈,家丁都這麽拽的嗎?不過這倆人都麵生,不是自己之前見到的刀隊裏的人。


    她的記憶力是越來越好了,絕對不會記錯。


    玩著門上掛著的大鎖頭,沒一會兒,那個楞楞的侍衛迴來了,在另一個耳邊說了些什麽。


    另一個點點頭,撤下手中的大刀背於身後,一揮手做出請的姿勢。


    哈,現在倒是客氣了。


    “大少爺有請。”


    “那就…迴見。”梅依衝著侍衛得意一笑,頗有一種小人得誌的意思。大步跟著前頭的愣小子走出院落,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哢嚓“落鎖的聲音。


    女子腳步頓了一下麵不改色,卻沒迴頭繼續大步向前走。


    大氣寬闊的石堡大廳,白色的拱形頂上雕著各種形態的飛鷹,氣勢磅礴。


    上首一大一小兩個裝飾著華麗毯子的石椅,小的那個上麵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夫人,麵容姣好,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必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


    下首的阿廉起身相迎,笑著給中年女子介紹,“母親大人,這就是救了妹妹的梅依小姐,若不是她,舍青可能…”


    夫人輕輕抬手製止兒子接下來的話語,看向對麵的女子,上下打量,“原是這般年輕的姑娘,遇到你也是我家舍青的造化。”


    “夫人客氣了。”梅依在中年女人的凝視中淡定自若,眼波流轉,也大大方方的點頭接話。


    坐著的中年夫人眼神閃了一下,似乎對年輕女子的禮儀有些微詞,但礙於什麽又咽了下去。


    優雅地對著梅依頷首,眾人落座。


    “不知梅依小姐從何而來?”


    “夫人不必客氣,叫我梅依即可。嗯,離這裏很遠的中原地區,小地方,說出來可能也沒什麽意思。”


    梅依倒也想說,奈何據她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這個地方或者說這個時代,並非她所屬的世界,又哪來的家。


    萬一編不圓潤,反倒惹人懷疑。還不如一開始就神秘點,礙於麵子,想來他們也不會死死追著這件事打聽。


    “哦,那不知梅依為何而來?又是如何遇到我家女兒?”


    “純屬意外,我也不想到這兒,若是可以,我明天就離開這裏。”梅依試探著說道,眼睛卻注意對麵兩人的神色。


    “至於令嬡,我路上已經同阿廉說過了,想必您也大致了解?”


    上首的夫人停下撥動琥珀手串的右手,“那怎麽好,梅依小姐算是救了我們一家,既然到了這裏,總該我們盡些地主之誼才是,請放心多住些日子。”


    “我…”


    “就當給老婦一些麵子,舍青若是醒了,想必也願意和梅依多呆些日子。若能陪伴小女讓她開懷,不再尋死覓活,老婦絕對送上大筆盤纏供你使用。”夫人微笑著再次挽留,甚至不惜許下重利。


    “母親說的是,你在這裏無親無故,倒不如在這裏多盤桓幾日,我們全家定當以上賓相待。”阿廉也附和著,態度極是熱切。


    嗬嗬,黃鼠狼給雞拜年。


    話說到這裏,梅依若是再拒絕,雙方麵子上就不好看了。


    好吧,那就見招拆招,本來她也沒打算現在離開。


    不過,倒是讓她探出了一些東西。


    迴去的路上阿廉忐忑開口:“梅依,你不要介意,母親一向如此,態度比較…固執,但絕無壞心。”


    “怎麽會!我知道夫人也是愛女心切,倒是我目前無家可歸,反倒要謝謝你和夫人的收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她懂。


    “哈哈,你能這麽想就好,不過也不要太客氣,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若還有哪個下人做得不好,隨時可以找我。”阿廉拍拍自己胸膛,一副凡事包在自己身上的樣子。


    梅依笑笑,並不答話。


    阿廉也沒再提起這些,英俊的麵龐上揚起笑容,倒是與他那傾城傾國的妹子有了那麽些相似。一路給她介紹家中的美景和華麗裝飾的佛堂,繞來繞去,關於正經的道路倒是一句沒提。


    以至於現在梅依還對這個家的內部結構一無所知。


    迴臥室,裏麵已經來了兩個年輕的侍女,十五六歲的模樣,花骨朵一般的年紀。


    聲音甜甜地給她問好,又忙著準備香湯讓她解乏,這麽舒適的感覺,倒也久違了。


    她們在裏間的淨室裏忙來忙去,擺放一些新的沐浴用品。梅依瞅瞅已經大不一樣的室內,地上全部鋪設了華貴的毯子,踩在腳下都覺得實在糟蹋藝術品。


    “你們別放香料,我不喜歡太濃重的味道,有清水足夠了。”


    “這怎麽行,少爺吩咐我們要用心伺候梅依小姐,各種名貴香料送了好些過來呢!”一個活潑的蘋果臉少女笑著迴複,聲音清脆悅耳,“小姐不防試一下,說不準有喜歡的呢?”


    “是呢,這香料可稀罕了,每年都隻有城裏少數幾家富貴人家才買得起,價格可與黃金媲美。少爺也是一番好意,小姐可不要辜負少爺的用心啊!”另外一個頭戴粉色絨花麵容比較嬌美的小丫頭也隨聲附和,語氣可不太正常。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那邊不是有幹花瓣嗎,少放點就可以了,我又不是出去招蜂引蝶,整那麽香幹什麽?”梅依看著她們忙碌的身影打趣。


    “哈哈,小姐真風趣!”蘋果臉笑得露出整齊的大白牙。


    “我隻是暫住一段時間,你們不必如此殷勤,平常些就好。”梅依的話裏意有所指。


    “真的?”嬌美的小丫頭意外地停下手中的活計,看向斜倚在門框上的女子。


    也是,這般沒規沒矩,怎麽看也不像未來主母的樣子。夫人那關絕對過不得,就算少爺對她態度再好,又抵什麽用?雪絨心情一下變晴朗了,看梅依的模樣也不在橫挑鼻子豎挑眼。


    左右礙不著自己,還是好好做事,省得讓這女人有機會去少爺那兒告她一狀。


    梅依站直身體,嘴角勾起,有點意思。


    “你猜?”


    看她那副惡趣味逗弄的模樣,雪絨小丫頭一下子氣得臉都紅了,仿佛被人看穿了什麽,卻一句也不能說出不敬的話。


    蘋果臉少女有點為難地拉拉雪絨的袖子,又望向梅依,“小姐太客氣了,您是家裏的貴客,我們來之前管事又反複叮囑了要好好伺候。雪絨她性子直,不經逗,小姐千萬別見怪。”


    “哦,是嗎?”梅依不置可否,眉頭一揚,“我是認真的,我在這裏的一段時間咱們好好相處,別給對方找無謂的麻煩就好。”


    “遵命,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的。是吧,雪絨?”


    “是。”紅絨花的嬌美小丫頭咬著唇,在同伴的催促下點頭。


    梅依展顏一笑,拍拍手,“那就好。”


    凡事,多想點總比少想點強,尤其在陌生的地方。


    若是因為一點莫名的醋意給自己招禍,那可太冤了!


    床頂上紗羅軟帳層層疊疊,鮮豔美麗,梳妝台上也羅列了許多華麗的飾品,倒是沒有辮子上戴的珠串,畢竟她用不上。


    各色的絲巾倒是疊了不少在銀製的雕花托盤裏,準備的人倒也費心了。


    其餘四處的金銀銅壺,掛畫花瓶,織錦幕簾,不一而足,搭眼一看倒也不輸人家正經小姐的房間。


    還挺下本錢!


    梅依心裏百轉千迴,無奈地搖搖頭,真是過習慣了這種日子,腦子裏總是沒一刻得安生。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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