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攝政王殿下。”門口的蒙麵甲士恭敬而畏懼地半跪於地,低頭問安。


    桑白皮麵無表情,徑直走向深深的甬道,腳步不急不緩。


    兩旁的牢房大多數空著,偶爾有人的牢房興奮地扒著小窗往外看,想要對來人喊冤。但敏感地感受到通道裏不善的氣息,霎時間安靜下來,一個個乖乖地窩進離牢門最遠的那個角落,瑟瑟發抖。


    再也沒有平日裏的鬼哭狼嚎,刑杖鐵烙之聲,冤獄安靜得不像話。


    門口,獄卒土魃低著頭恭敬地打開牢房的門。這裏的牢房已經用井水洗涮了無數遍,又細細地通風吹幹,爭取聞不到一絲不幹淨的味道。


    這一切就是為了迎接攝政王的駕臨。


    輕輕關上門,站在門口一副耳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土魃心裏卻十分火熱。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近攝政王殿下,也是好不容易才換來的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把握,給殿下留下一些印象,爭取能調到親衛隊裏。


    粗獷的眉毛一凜,眼中滿是向上爬的渴望。


    冤獄獄卒是個肥差,但也是個閑差。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可不願一直在這裏蹉跎歲月。


    不管門口的獄卒如何想入非非,裏麵的桑白皮安穩地站在太師椅旁,摘下右手的手套放在桌上,露出修長如玉的一隻手。


    這樣瑩潤白皙,比女子的手更具纖巧,比男子的手更添風骨,難怪要被裹在天蠶絲製成的手套中保護。


    桌麵上幹幹淨淨,桑白皮一揮袖子,出現了碧色的美人硯台,上麵雕著一具優美的女子臥像,衣角微動仿佛正要起身走出來,極具動感和美麗。


    拇指輕輕一劃,小指頭尖兒就冒出一滴血珠,落在美人硯台的掌心,分毫不差。


    舌尖一舔傷口愈合,不留一絲痕跡。


    桑白皮手執同色係的玉筆輕輕蘸取紅色的液體,不急不緩,仿佛在騷動美人的掌心,眼中盡是溫柔。


    對麵綁在石椅上的男子剛剛蘇醒不久,是被獄卒活生生打醒的,都在不知名的地方,足夠疼痛外麵卻看不出來。


    這會兒,他倒真想即刻昏死過去,如果這樣能逃過這個男人的懲罰的話。


    臉上糊著一層東西,看著攝政王的動作雖然模糊,在他眼裏卻與催命符無異。他不是傻子,臉上的東西他沒見過也聽說過,薄薄一層勉強能透光,看著就是一張普通的紙。


    可是,如果沁了水,那就是一件殺人兇器,還是一件足夠折磨人的兇器。修羅界的自然比人間更厲害,這東西絕對是要命的。


    “攝政王饒命啊,小的有事稟告,求攝政王留小人一條狗命。”再也不敢心存僥幸,男子戚聲求饒。


    “哦?”


    “說什麽?”


    “你是地府的臥底?”


    “刺探界主的病情?”


    “戴罪立功?”


    桑白皮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對麵之人可能的想法,卻壓根不在意他的迴答。提起筆橫置於眼前,筆尖兒飽飽的紅色液體,用在這種人身上,真是可惜了。


    男子大驚失色,眼前視線不明更添他的畏懼,“殿下,殿下,我還有用的,對,有用,我可以迴地府給您做臥底,助您攻占十八層地獄。”


    男子的心思急轉,全身抖抖搜搜想要給攝政王跪地求饒獻上最衷心的誠意。奈何被絞索狠狠地拴著不能前移半步,急得額頭直冒汗。


    “你今天能背叛地府,明天自然也可以背叛我,留你何用?”


    “小的不敢,小人的命隻在殿下一念之間,絕不敢生出反叛之心。我是真心追隨攝政王殿下,請您給小的一個機會。”男子急切地說道,盡量把姿態低到塵埃裏,生怕不夠恭敬。他額頭的汗水也凝結成珠開始墜落。


    桑白皮不置可否,眼皮微抬,嘴角浮現一絲冰冷的笑意。


    男子感覺對麵的人似乎在考慮自己的建議,求生的希望讓他心生歡喜,激動之下汗水更是蓬勃生出。


    突然,他感覺到不對勁,麵上的紙越來越緊,與皮膚之間開始變得嚴絲合縫,就好像本來就是自己的臉皮一般,想要說話卻完全無法出聲,喉嚨攪動嗡嗡的作響,唿吸越發困難,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全身痙攣。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桑白皮從椅子後走出來,一步一個數字。到了男子麵前,那人已然渾身癱軟,毫無聲息。


    “真是聒噪。”


    桑白皮微躬下頭,審視一眼仰躺著的蒼白麵孔,執筆在上麵勾畫了五官的位置,也不仔細,筆上的血跡消失,他也順手停筆。


    迴身收起自己的美人硯台,他的身後,男子臉上的紅痕滲入,連同麵具一般的白皮紙一同消失了。


    “主人,”還是那諂媚的聲音,一舉掙脫束縛,跪在地上恭敬到了骨子裏,“有什麽需要屬下效勞?”


    桑白皮背對著他,嘴角勾起,還是頭迴做這樣的紙皮傀儡呢,但願沒浪費自己的血。


    ……


    宮殿外,奢香一臉警惕地看著攝政王。蛇類的感知天生異於常人。雖然周遭沒有血腥氣,但她卻明顯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慘烈中帶著濃濃的怨恨。


    “一身殺戮之氣也不嫌熏得慌!離我家孩子遠點,我怕她看見你會做噩夢。”奢香開口就是毫不客氣地懟人。


    “公主這就不對了,若不是為了給你一個交代,我又何必如此。”桑白皮散著長發,半頭黑絲用絲帶不鬆不緊地束著,一身寬鬆白色絲衣隨風擺動,端的是魏晉風流人物的做派。


    若是平日裏,好看的人誰都願意多看兩眼,奈何麵前的女蛇也是見慣了風月的。加之內心存在的深重戒備,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當然,桑白皮也不是為了給她看的。


    “那人是得罪了我,出於對普蘿瑟的尊重,我才沒有親自動手。你派屬下幹淨殺了就是,何須自己動手?恐怕是另有所圖吧!”奢香冷笑,想讓她不明不白地領這個情,門兒都沒有。


    “公主這是對我誤會頗深,不提這個了,瑟瑟的病可好些?”桑白皮不以為意,接下來的話才是他關注的重點。


    “想知道,自己去看唄!”奢香一甩尾巴,就要往殿內遊走。小丫頭這會兒也該醒了,還是在旁邊盯著才比較放心。


    “奢香,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青蛇身前的地麵“轟”地炸出一個大坑,灰塵和煙霧繚繞,若不是她一直比較警醒,險險就要栽到裏麵。


    桑白皮眼神冷厲,他無非是顧及著普蘿瑟的感受。若是別人敢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早就讓她生不如死,魂飛魄散了。


    東海公主又如何,現在還不是區區一個牙尖嘴利的棄婦。老龍王的子嗣多了去了,自己殺一個又如何?


    桑白皮眼含輕蔑出手警告,下迴可就不是這點力度了。


    奢香恨恨地迴身,身材暴漲,一尾巴將院裏的石桌石凳砸向攝政王。


    “你以為你是誰,惹急了我咱們玉石俱焚,普蘿瑟什麽樣你就等下輩子再來問我吧!”奢香語氣更加狠厲,毫不示弱。


    兩人的眼神中都是刀光血影,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


    “姐姐,外麵怎麽了?”從殿內傳來小女孩好奇中帶著驚嚇的聲音。


    “沒事,你先別出來,我馬上就迴。”巨蛇唿了一口氣,平靜一下暴怒的心情,這才溫聲迴話。


    “好。”玫玫的聲音裏帶著疑惑,還是乖乖地止住步伐,踩著絲織彩履迴到內室門口,眼巴巴等著。


    “哦,是那個命大的小丫頭,你說,下迴她還能不能這麽命大?”桑白皮眼泛血色,淡淡地問道。


    “她隻是區區一介人類,你要是對她出手,修羅界攝政王的臉還要不要了?”


    “有本事衝我來便是,奉陪到底!”


    “臉這東西我多的是,你想要送你幾張。”桑白皮毫不在意對方話中的嘲諷和威脅,“答應我的事務必做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兒來。好自為之!”


    說完一甩袖子消失不見,徒留院中的大坑礙人眼球。


    奢香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警告。但如今自己沒法全力輸出,在別人的地盤,普蘿瑟這個女人又鬧著出逃。自己還得帶著傻丫頭給來寶積功德,真是啥事兒都趕到一塊兒了。


    一團亂麻!


    自己得好好捋捋,帶著孩子,就不能太過任性妄為了。


    ……


    玫玫的家。


    來寶窩抽屜的深處龜息中,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就好像耗光了電的奧特曼。


    這沙雕怪獸劇玫玫可喜歡了,每迴陪著傻丫頭看都覺得尷尬得毛都炸起來。


    他也沒想到能量耗得這麽快,有點不對勁,這幅樣子也不想讓小女孩擔心,索性就不出現在她麵前了。


    這丫頭看著迷糊,其實心底特別細。一直讓孩子擔驚受怕,以後長不高可怎麽辦?


    也不知道奢香那個瘋女人能不能照顧好笨丫頭,早知道應該陪著她們一起去的。


    來寶喪喪地翻了個身,一抽屜的雪餅,是傻丫頭花光自己的零用錢給他備下的糧食庫。


    別說,還挺暖心的。


    他也沒辦法,自從靈力潰散以後,飯量是越來越大,卻隻能從食物裏提取熱量維持生命。之前窩在小竹屋裏,還能聽聽小丫頭奔跑玩鬧,食物也不缺。


    這會兒奢香不在,他自然隻能窩在自己的小窩裏。還好自己現在跟饕餮老大一樣隻出不進,不然這個抽屜可就沒法呆了。


    來寶哢嚓哢嚓摩擦著大門牙,靜寂的夜,能聽到隔壁大人疲乏的唿嚕磨牙聲,兩種聲音交相唿應,來寶的黑眼圈都出來了。


    太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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