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香化迴尋常大小,急切地纏在玫玫的胳膊上,查看女孩的現狀。完全忽視了同樣渾身血淋淋的,卻沒有一絲不自在的攝政王桑白皮。


    這個男人,也算是此間的一個傳奇。


    修羅界是沿襲世襲製,通常最強的界主生下的子嗣力量也很強。先天優勢外加後天努力,自然而然繼承先輩的位子。


    不過也不是絕對的。


    就比如現任界主普蘿瑟,就是一條徹徹底底的鹹魚。不過是一條美豔絕倫的鹹魚。


    她能順利成為幽冥血池之上萬萬子民的主君,憑的全是自己的顏值和攝政王的協助。


    或者說是暴力鎮壓,畢竟這個地方不論是美豔的女子還是全年戴著麵具的男子,就沒有哪個是乖巧聽話、老實稱臣的。


    沒點手段誰會服你?


    想當年,沒人把幼年的普蘿瑟當迴事兒。


    她母親的死忠走狗攝政王一路教會這丫鹹魚翻身。在對外戰爭中大殺四方,浮屍千裏,終於讓所有閑言碎語都不敢再宣之於口。


    然後,外部矛盾結束了,內部鬥爭自然擺上了台麵。


    普蘿瑟初試鋒芒就大獲全勝,對於壓在她頭頂上的這座大山,終於有資本可以鬥一鬥了。


    她帶著挑釁意味,大刀闊斧地親手清理了攝政王手下的近半數大將。就想看看這個笑麵虎,到底反不反?


    結果桑白皮這個神經病眼都不眨,滿含欣慰地看著自己養大的小狼崽終於學會咬人。


    讓普蘿瑟渾身惡寒,再也不想見到那張充滿聖父光芒的臉。


    奢香認識蘿瑟的時候,那家夥已經又變迴一條鹹魚。


    不同的是,她已經不滿足於呆在滿目皆是血色的老巢,一心向往金碧輝煌的天界。


    對著天界來的小仙女奢香好一番打聽,盤算著哪天自家的領土與天界接壤,撈個好看的男神仙當王夫也是不錯的。


    她時常出逃,化作人類去偶遇男仙。也不知道是不是背運,男神沒見到幾個,嬌美脫俗的女神仙倒是結交了好些。


    美人緣好極了。


    在這個過程中,奢香也是出力頗多。天界美男子她見得多了,沒成親的、沒道侶的、道侶早喪的,各種信息匯於一卷,起名鴛鴦冊。


    並親手繪製了十來幅真人等身像給普鹹魚參考,誰知道這貨眼光高的一個都沒看上。


    奢香放棄了,想當年她給自己找道侶都沒廢過這麽大的力氣。


    畫像上的這些人那可都是仙界萬萬年來的顏值精品!這都看不上,難不成是被血池的水浸了腦子,分不清楚美醜了吧!


    還說自己是顏控,一點都不合格。


    活該母胎單身!


    這迴和玫玫一起來到這裏,奢香也是存了順帶看看故人的想法。誰知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放心,我看過了能保住小命,雖然不知原因,但這孩子的體質倒是不一般。”


    桑白皮攬著半躺在地麵上的血色身影,對著滿目急切的奢香說道。


    “在你的地界上出的事,你處理,”奢香探著女孩的脈搏,聽到微弱的跳動聲,又給她口中喂了一顆丹藥,這才微微放下狂跳的心髒。還好,還好……


    “自然。”


    桑白皮一點也不介意奢香的冷言冷語,起身瞟了一眼旁邊已經半死不活的男子。


    那人盡管已是強弩之末,還是蠕動著想要往後退。口中赫赫嗤嗤說不出話,鮮血不停地從口中往外溢。


    攝政王眼神帶著嫌棄地看一眼地上的人,食指擦過鼻尖。


    又自袖口拿出一張白皮紙,紙張自動飛起,倏地覆在那張普普通通的臉上。瞬間就包裹了那人的麵龐,也擋住了那雙驚恐異常的眼睛。


    “帶下去,別讓他死了。”桑白皮冷冷說道,也不知何時跟過來的血衣使穿過肅穆圍觀的人群,將男子拖走。


    徒留地上新鮮的血痕與紅色的地麵漸漸相融。


    宮殿內,輕重不同的紅色紗幔包裹著四壁,看著有種綺麗的美感。女孩就躺在巨大的紫檀秋千床上,晃晃悠悠,唿吸平緩。


    “普蘿瑟呢?”


    黑色大殿外的廊柱上,奢香吐著信子,冷冷的看著長身玉立的攝政王。


    “睡覺呢,這孩子一直都是懶懶散散的,你應該知道。”桑白皮臉上帶著微笑,坐在黑白相間的梅花石椅上抿了一口茶,挽起袖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公主不信孤,可以自己去看看。瑟瑟的寢宮,想來你再熟悉不過了。”麵對奢香的質疑,眉目俊秀的男子輕笑一聲,伸手指向朝陽殿的方位,一臉的輕鬆愜意。


    奢香皺著眉,她和普蘿瑟有一點相同,最討厭這號人。


    你永遠猜不到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明明手上的鮮血比誰粘的都多,可表麵上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能把你置於死地還讓你相信那是為了你好。


    這種人,比一直漠視你,打壓你,甚至傷害你的人可怕多了。


    前者最多是打擊你的身體,後者摧毀你的信仰。


    人要活著,無非就靠著心底對某些事物的依戀。打破了這個,人也就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分別了。


    喜歡玩這一手的,都是變態。


    而在她眼裏,桑白皮無疑就是這樣的變態。


    普蘿瑟能在這種變態的手下活這麽久也是挺不容易,也怪不得以前老想著出去換個地界生活。


    “我會去的。你之前說要我一個承諾,現在說吧,過時不候。”奢香拽拽的,她的態度一向如此,和好友保持高度一致。


    誰知道這變態背後打算著怎麽陰自己,她懶得和這人虛與委蛇。


    “公主果然守信,此事說來話長。”看奢香的眼神變了,一副有屁快放的模樣,桑白皮這才放下茶碗,正色道:“知道公主恐怕不耐煩聽,我就長話短說了,瑟瑟病了,需要你幫忙。”


    “哈?”攝政王麵子功夫不是一向做得很好,一直對新界主忠心不二噓寒問暖的模樣,還能讓普蘿瑟病了?


    “公主沒聽錯,瑟瑟確實生病了。已經上百年沒出過宮殿,整日躺在床上精神不振,渾身無力。對什麽東西都不感興趣,昏睡的日子比醒著發呆的時間更多。”


    說起這個,桑白皮撫著緊皺的眉頭,一時現出愁緒。這百年來他想盡一切辦法,遍尋靈丹妙藥,就是查不到病因。


    如今,正好有人撞上來。


    ……


    “哈?”


    奢香真是頭迴聽說這樣的症狀,聽描述好像確實是有病。


    懶病吧!


    攝政王看青蛇那副無語的模樣,也不多做解釋,事實如何親自去看看就明白了。他倆又不是什麽要好的關係,多費唇舌亦是無用。


    於是施施然起身,對奢香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然後也不待對方反應,就率先大步走在前麵往朝陽殿的方向行去。


    嗬,現在這是連裝都不裝了,直接就這麽不客氣了。


    奢香緊跟著想越過他走在前麵,誰要當他跟班。朝陽殿她以前也是常駐,熟得很,哪用得著這個變態帶路?


    一路上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越位,奢香就這麽憋著氣到了普蘿瑟的寢宮。


    寢宮大部分都被千年的紫藤纏繞,花枝整整齊齊垂在格子狀的鏤空屋頂,亂中有序。


    這是幽冥界唯一一座純白色宮殿,仰頭透過繁密的紫色花朵,可以看到淡粉色的天空。


    奢香聞著空氣中濃鬱得有點妖異的紫藤花香,有點感慨,在這種地方居然能存活上千年,這株紫藤怕是已非凡品。


    這處靜悄悄的,四周布有雙層結界,安安穩穩地保護著內室的睡美人。


    “你去吧,但願瑟瑟看到你能打起精神。”


    攝政王停在門口沒打算進入,隻是為奢香打開結界的入口。


    在過去的百年時間裏,他很清楚普蘿瑟對他的態度,相見不如不見。


    暗紅色的身影有點落寞地隱沒在紫藤花架裏。奢香眉頭一挑,也不想知道這人到底在顧忌什麽。這樣更好,省得她有些話不方便讓外人聽見。


    自行進入殿內。


    整塊的藍田玉原石雕成的大圓床,上麵鋪蓋著純白的狐皮。在一堆毛絨絨裏,青衣女子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玩偶睜著無機質的眼眸,楞楞地盯著屋頂。


    “喲,這是怎麽的了?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奢香蛇形走位,蹭著雪白的毛毛,清理自己鱗片縫隙的灰塵。


    對話語沒有任何反應。


    一路滾倒在床上女子的發絲之上,溜光水滑的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盤在女子的頭頂,奢香用和女子相反的方向注視對方的眼睛,看誰先變成對子眼。


    好一會兒,女子的眼眸終於有了奢香的倒影,睫毛動了動,又是一閉一睜,眼中的影子更加清晰了。


    “驚喜不?意外不?”青色的蛇身左扭右擺,衝著麵容有點呆滯的女子拋了個媚眼,倒有那麽幾分妖嬈的意思。


    女子的眼睛彎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這是怎麽了?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失戀了要殉情嗎?”奢香的嘴巴一點也不客氣。


    女子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反對。


    “那是什麽?非暴力不合作,絕食抗議?”


    搖頭又點頭。


    啥意思?奢香很迷茫,“說句話好嗎?普蘿瑟,再這樣我就走了,有什麽問題叫聲姐姐都給你解決,少給我看這半死不活的模樣,聽見沒?”青蛇點著尾巴尖兒,拂過女子身上綠色的的鮫紗。


    她身上這件鮫紗還是自己送的同款服裝,第一次見到普蘿瑟就覺得這姑娘穿紅色是極美的,換成清淺的顏色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美感。


    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但若是頂級美人,穿個麻布袋也是美的要人命。


    隻是沒想到,這件衣服能這麽得她歡喜。


    “香香。”


    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幸虧奢香的原身是獸類,耳朵也是極為靈敏。


    “原來還活著呀!”


    “嗯。”仍舊有氣無力。


    “整得怪唬人的,嚇得我一路狂奔過來的,真是一場虛驚。”


    “好了好了,攝政王不在,別裝了。”奢香舒了一口氣,死孩子,把自己都蒙進去了。


    “香香,我餓!”普蘿瑟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啥玩意兒?”


    “你是法力全失還是怎麽了?”


    “都知道餓了!”


    “可喜可賀!”


    奢香一點沒有同情心,冷嘲熱諷。


    “真的,練功時走火入魔了,現在法力全失。”


    “哦,那可太慘了!”奢香一臉不信。


    “我說真的!”普蘿瑟顫微微地加大聲音強調,這迴比蒼蠅聲大一點。。


    “嗬嗬,你當我傻呀,桑白皮那個變態說你病了上百年了,很嚴重。難不成他看不出你是病的還是餓的?”奢香一臉嫌棄,相信這個說辭簡直侮辱自己的智商!


    “是找醫師看的,我才不要接觸那個笑麵虎。”


    “哦,這麽久都沒治好,醫師骨頭都爛泥裏了吧!”


    “沒有,醫師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其他的東西隻是起輔助作用。”


    “這醫師還挺狡猾的,攝政王沒那麽好騙吧!”


    “那個醫師是他的心腹,很信任的那種,就是不知他為何要幫我?”普蘿瑟也一直搞不懂是什麽讓那個男人隱瞞自己的傷勢。


    按說攝政王那一夥手下應該對自己恨之入骨,一有機會就想取而代之才是。不對,那夥人對攝政王死忠,應該是無時無刻不想殺了自己,黃袍加身。


    哼哼,她往年在民間遊樂時也是看過不少宮廷戲碼的。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多的是,要不說當皇帝是這個世上最危險的職業。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卑未篡時。


    曆史就是用來不斷重複的。


    她絕對要能活多久活多久,絕對不會讓攝政王有機可乘。


    “嗬嗬,他幫你你還餓成這個樣子,跟條鹹魚似的。”


    “我那是為了迷惑敵人的視線,暗中積蓄力量反攻倒算好嗎?”普蘿瑟很有誌氣。


    “哈,你的腦子是不是也餓傻了,居然能想出這種蠢辦法。”


    “好像是,受傷以後腦子也一天天萎縮,變小,不管,香香,你要救我,我要離開修羅界,我要吃飯,我不想看到那個變態!”一臉虛弱的大美人摟著青蛇哭訴,眼淚汪汪。


    “行了,停。”


    “呀,你鼻涕泡都出來了,別蹭我身上。”


    “髒死了,迴頭還得幹洗,麻煩!”


    奢香也掙脫不了束縛,隻能掛在美人的肩頭。


    “行行行,我認了,幫你。”


    “趕緊給我起開!”


    奢香也是無奈,早知道還得碰上這個大麻煩,她就不過來了。


    “香香,你真好!信我,我會報答你的!”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好不好?”普蘿瑟睜著大眼睛淚蒙蒙地說道。


    “滾,老娘不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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