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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下,小村中,在晨曦霧氣中顯得尤其清新祥和的古色屋宅大院外,來了一個身材敦實,略顯矮小的中年男人。這男人麵生橫肉,圓臉平頭,顯得有點虎頭虎腦,那半眯的小眼,總是帶點冷笑的嘴角,讓人看起來有種特別油膩猥瑣的感覺。


    龍飛武館的大門,給人印象是永遠敞開著;因為他總是開得很早,關得很晚。這一切,都有賴於一位堪稱元老級的館中勤雜老人。老人姓張,名果,年逾古稀,是個本地的孤寡老人,身形佝僂,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但灑掃庭院,澆灌花木,收拾廳堂,他依然手腳麻利,做得井井有條。武館中,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這位老勤雜工的名字,都叫他張叔。以他的年紀,也不可能用身份證和武館簽什麽勞動合同。


    館主曾多次勸老張該退就退了,迴家好好養老。但張叔堅持要天天來館中做事,哪怕館主不給工錢,他也會照來不誤;隻當活動筋骨,因為實在沒有其他事情可做。館主和教練劉正風都沒法子,依然是每月一分不少地結給他工錢。當地工價升了,老張也不會討價還價,但劉正風還是會按普遍行情主動給他調整工資。


    據當地人傳言,武館租用的這片宅院的原址,是一處當地富庶世家的老宅。家主就姓張,張果也是這豪門世家的後人。數十年前,幾場接連而來的大劫難,張家人逃的逃,死的死,張果當時才二十上下年紀,正當年輕俊朗的時候,在某一場劫難中,被滿懷憤怒的人們鬥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眼看是不能活了,當時就被丟在不遠處的山邊。


    由於出身眾矢之的的豪閥惡霸之家,村裏也沒人去同情或救助這位可憐的年輕人。大家本擬過幾天再去看看,若然死了,就大家合力就地掩埋。反正這種事情,村裏人都已司空見慣。


    結果幾天之後,張果被棄之地,隻留下已經滲化於泥土雜草中的淡淡血跡,而當時奄奄一息的人則蹤影不見。


    張家老宅幾經洗劫,早已破爛不堪,後來成了村中集體財產,卻也無人打理和居住。直到八十年代初,東方沿海,一片生機。一個身形佝僂,行動略顯不便的陌生中年男人來到村中,跟村委言道他就是當年的張果,這麽多年流落江湖,孤身一人,如今年紀大了,想落葉歸根。張果也不求村裏給補償什麽,隻求在自家老宅旁的空地搭個窩棚,反正一個人住,簡簡單單就好。


    當時村裏還有的是地方,而且這麽多年,村中尤有參與過當年各種運動的老人健在,大多心懷愧疚,便也多來幫腔,讓孤獨殘疾的張果就此安頓下來。他的腰背,估計也就是那一次械鬥中被打傷而至佝僂的。


    十幾年前,一個中年武師說要在這村中開設武館,跟村裏租了張家老宅遺址這塊地皮,簽了長期的租地合同。屋舍建築,已經多不堪用,武館是直接重建的。龍飛武館建成之後,應村裏要求,答應讓已經年過五旬的孤寡老人張果在館中做些勤雜零工。


    至於龍飛武館的館主,建武館時看起來是四十多歲的年紀,至今還是,容貌精神,幾乎沒有變化。而如今的張果,已經日見衰老。


    油膩中年來到的時候,張叔正在拿著竹枝掃帚,打掃庭院中的落葉雜物,專心致誌,一絲不苟。


    “張叔早。”油膩中年帶笑跟老人打了個招唿。老人也不稍停手中的事幹,隻是瞥了他一眼,微微點頭,算是迴應。


    油膩中年依然嘴角帶笑,昂首信歩穿過庭院,進入館舍練武大廳之中。


    練武廳內,而立之年的劉總教練正練著八段錦抻筋撣骨,見油膩中年進來,趕緊停了功夫,立定垂首,恭恭敬敬道:“師兄早。”


    劉正風有點奇怪,閑時除非師父召集講武,否則師兄李東青一般不來館中。今天雖然師父也在,但並沒有要講武授藝的指示啊。


    油膩中年也不理他的滿腹疑問,直接問道:“師父起來了沒有?”


    劉正風道:“正在書房裏喝茶。”


    所謂書房,也有點像個密室,但並不隱秘;跟練武大廳隻隔著有博古架的那一麵牆,但在這邊卻沒有門直接進去。書房的門開在後院,油膩中年直接從後門出了大廳,往書房走去。


    中年館主,看樣子就跟油膩中年李東青差不多年紀,卻神氣清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姿。李東青進了門,趕緊向師父行禮致敬。


    “師父的修為境界,看來又有了進階,越來越年輕了。可惜我們師兄弟倆,都資質平平,未能突破武道修為的瓶頸,跟隨師父以武成道。哎,就怕幾十年後,再無力為師父跑跑腿,處理些瑣碎雜事。”李東青對師父阮龍飛,曆來恭敬有加,每次見麵,各種奉承馬屁,盡在不露形跡之間;平日自我感覺,比之顯得相對老實巴交的師弟劉正風,自己也確實多得師父眷顧青睞,不管傳功還是托事,都偏頗甚多。


    所以劉正風一直還隻是在館中教拳,兢兢業業,克勤克儉。而李東青則早已家業豐厚,金錢美女,唾手可得,在師門中也早立下不少悍馬功勞。隻是這一切,包括許多宗門隱秘,劉正風甚至根本無從得知,更莫提能有所涉獵,沾上半點油腥了。但是有這麽一位師弟,平時心思簡單,幫著師父照顧起居,跑腿打雜,拾掇瑣碎,作為師兄,也因此省去了不少麻煩和顧慮。


    阮館主正在沏茶,見愛徒一大早不期而至,頗覺驚異,卻不露聲色說道:“東青,你既然來了,就先幫我續壺水。至於武道一事,切記不好急躁,隨遇而安,隨性所致,持之以恆了就好。你今天來,有什麽要緊的事沒?”


    李東青接過水壺,幫師父續了壺水燒著,這才使了宗門秘術,將聲音凝成一線,接口答道:“欽叔那邊最近的動向,師父可清楚?”


    見徒弟如此,中年館主明白此時的談話不可落入六耳,便身體後靠,在沙發上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坐姿,也是以心語和他溝通起來:“大概情況,我也頗有耳聞。隻是他們為何如此草率行事,為師也覺得有點奇怪。你現在既然在欽叔那邊謀事,可有看出些什麽來?”


    李東青道:“聽倒是沒聽到什麽。但是近幾年種種事情,串連起來,就感覺東南沿海這邊,氣息氛圍,都有點怪異。”


    對此,其實阮龍飛也早有感覺,但是這位愛徒,向來心思縝密,處理各種事務,精明過人,便想多聽聽他的分析。


    當仁不讓的時候,李東青也不客氣,便直言道:“弟子鬥膽,若說得不對,望師父不要責怪妄議宗門之罪。”


    阮龍飛擺手道:“這裏就你我師徒二人,你對為師的忠心,我雖從來不說,但心裏是有數的。其他事情,但說無妨。”


    油膩中年雖見慣了江湖的詭風譎雨,但師父此言,仍是讓他眼神一片熾熱。他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道:“三四年前,欽叔那一筆買賣中,一個十分機靈的後生仔僥幸逃脫。按理說,那種情勢下,以他一個凡夫俗子,即便是憑著機械電氣方麵的一點手段,逃出了牢籠,也出不了那片山頭的。但是他居然就逃脫了,而且幾天之後,宗門中便有特使前來索人,帶走了那個後生的女朋友。從那以後,欽叔那邊的生意,在宗門中就頗受排擠,也逐漸受到諸多限製。特別是去年北海王北倫事件之後,如今能做的,已經十分單一了。”


    阮龍飛微微點頭,卻不解道:“欽叔那邊,確實是應該收斂一些。但雖都是為宗門效力,彼此之間,並無太多交集,這與我們這邊似乎並無太多關係。隻是你身在其中,多加小心就是了。”


    李東青歎口氣道:“我也希望隻是弟子想多了,但再細想近來種種。比如之前對那個微不足道的外圍上線張強,為什麽宗門會特意指示我們賣給他那幾把槍?要知道如此容易引起轟動的東西,我們應該慎之又慎才對。雖然交易做得滴水不漏,但畢竟是有害無益之事。再說這次欽叔那邊,既然宗門排擠,欽叔亦有意低調收手的時候,為什麽又突然跟神仙輝一起受責於籌資不力之事?這明顯是在逼他們重開爐灶,鋌而走險。這樣一來,欽叔,神仙輝這一脈……唉,不說也罷。其實都沒什麽,我隻是擔心師父一人,其他人,我見機行事就是了。”


    中年館主雖說早有感覺,但聽徒弟分析得如此駭人聽聞,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卻想不出反駁的依據,點點滴滴,都十分合情合理。“你的意思,錢其實不是問題,而是有意清理門戶?我看不至於吧,就算要這麽做,有強人布得下棋局,那也要在這裏尋得著合適的棋手才行啊。總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這樣出來的結果,就是人心失控了。畢竟東海堂,有大功,無大過。”


    話說出來,阮館主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實在是很有點想當然了。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自己這些年醉心修行,心思世故,還真不如這位愛徒。


    李東青道:“師父恕罪,但弟子仍不得不說。對手如何,我們沒譜,但布局之人肯定清楚得很。更何況,明裏隻要有了對手,強弱就無所謂了,最多也就做得難看點而已,哪怕有些流言蜚語傳出,隻要解釋得通,推托得掉,就都不是問題。至於暗裏有什麽,我們都看不透的。”


    阮館主麵色有點發青,便以他浸淫數十年的脫俗心境修為,也不覺有點虛弱起來。沉默良久,中年館主終於神色堅定,輕聲交代道:“東青,就這件事情,為師得多謝你了。我近日就先迴雲南,半年之內,應該不會迴來。南山堂跟東海堂合作的生意,無論如何,為師迴來之前,你都隻需推托;咱們關門歇業就是。至於欽叔哪裏的事,東莞的形勢,我略知大概,若無內鬼,出現意外的話你是可以脫身的。宗門之內若有任何異象,你便不用管太多江湖道義,宗門之誼了。至於你師弟,隻是個心思單純的武館教練,理應無虞。我就你們這麽兩個弟子,希望都不要有什麽意外。”


    此時的油膩中年,臉上絕無半點猥瑣陰沉之色,師徒之情,一片真誠。“多謝師父掛懷。隻要你迴了雲南,這邊的事,弟子自有計較。”


    李東青經過練武廳出去的時候,劉正風再次停下練功,垂首恭送。師父和師兄,在他心目中都是可敬可畏的人。李東青卻在他麵前停下了腳步,看著神色恭謹的師弟,歎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道:“好好用功。別學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師兄。”


    劉正風愕然抬頭,一臉懵懂。但師兄卻轉身走了,頭也不迴。


    工廠區的小房間裏,長長一天,並無什麽變化;外麵廳堂的男子,5人一班,兩班輪值,都麵色兇狠,荷槍實彈。原來那三個帶刀的,如今也換上了一色的ak47。


    房間內的女子們,今天倒是比較安靜,該吃吃該睡睡;各懷各的心思,而同樣緊繃的心弦都已麻木。估摸著到了黃昏時候,女子們都已經吃了晚餐,精神也是一天中比較好的時候,卻發現廳堂之外,來了四個陌生的麵孔。


    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漢子,衣著隨便,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麵相,看人喜歡先斜視,真正交接起來,才會逐漸直麵對方。這人好像是當前執事的老板,五個荷槍實彈的看守人員,都在他這一邊。


    另外三人,女子們從沒見過,領頭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頭發花白,一臉滄桑帶著和藹。右手拇指上,扣著一個品相極好的墨玉扳指。那扳指品雖是墨綠顏色,卻非常精純,光澤流轉,玉質通透溫潤。老者不時將那扳指擦在食指上轉動盤摩。


    跟隨老者而來的兩人,一個是身形敦實,臉有橫肉,顯得虎頭虎腦的中年男子;習慣眯眼看人,嘴角總帶一絲冷笑,樣子有點猥瑣,正是龍飛武館館主的大弟子李東青。另外一人,是個看起來年紀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麵無表情,隻是默默跟在李東青背後。


    好在阿吉和林初一不在這裏,否則一眼就能認出,這李東青,正是兩周前侯小金兄妹見到肥彪那一晚,曾和那高瘦中年漢子一起,並肩出現在亮八夜總會。


    但現在的廳堂之中,老者領著的這三人,看起來和高瘦漢子那一夥卻似是麵和心不和的雙方,而且老者一夥是客。


    雙方寒暄之後,先後在小桌旁對麵坐下。老者先開口道:“高佬斌,依我看,你那些泰國的客戶,還是算了吧。且不說現在泰國行情也不好,掙不了多少錢。再說南海現在查得那麽緊,萬一遇上巡海的軍警,這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你還不是都得丟到海裏喂魚,自己急急逃命去。陰功哪!”


    女孩們聽得這番說話,驚恐萬狀。受困兩天兩夜了,如今總算從老者口中知道了對方給自己安排的命運。有人不由自主地發出幾聲尖叫,馬上便感覺到了地板的輕微震動,五個荷槍實彈的男子反應極快,疾步衝了過來,一把把黑乎乎的槍口指向小窗之內。女子們噤若寒蟬,不敢再出半點聲響。


    隻聽外麵高瘦中年似乎脾氣很倔,牛氣衝衝嚷道:“反正幹的都是腦袋掛在褲帶上的買賣,怕個鳥。老子就是要按老規矩幹,反正,到時少不了你那份就是了。”


    老者依然心平氣和道:“我今天來找你談,其實也絕沒有要虧待你的意思。泰國那邊的給的價錢,你也清楚的,我自然給不起。但是扣除我該得的部分,再減去運費,然後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打個合理的折扣。我自己把這單生意接下來,怎樣?現金交易,絕不拖欠你一分。”


    高佬斌麵色更加不善,冷冷地看著老頭道:“欽叔,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就打算跟老子散夥?老子掙的是刀頭上舔血的錢,你還讓我打折?”


    這每一個問題拋出,就好像捶在女子門心口上的一記悶錘。此時大家內心都有種感覺,落到這老者手裏,下場肯定會比在那高佬斌手中要好得百倍。


    隻聽老者語氣不徐不疾,繼續說道:“我老了,這麽多年在江湖上打打殺殺,仇家比朋友都多了。也就你我之間,慢慢就攢了差不多一世的情誼,不容易啊。不是想單飛什麽的,就是想哪怕這單不論虧賺了,也給後人少損點陰德。我是認識了一位仙修大師,你知道的,國內赫赫有名的汪森大師。我想在這裏的很多女孩,應該也聽說過。隻要她們配合,我給了你該掙的錢,也還了自己的債;而她們,說不定從此也獲得一份修仙機緣。再不濟,跟著汪森大師幹個半年,也能各自掙一大筆錢脫身,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麵。也給你,跟我一樣雙手沾滿人血的高佬斌,積點陰功啊。”


    老者一席話,語重心長,聽得女孩們大多已經心生感激;紛紛祈禱,期望高佬斌趕緊答應了老頭。主要還是高瘦中年若真要把她們橫跨重洋運到泰國去,那才是真的萬劫不複。


    不想事態轉折,完全違背了姑娘們的意願。高佬斌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反正一句話,把這幫女子留在國內,萬一出了漏子,事後走漏風聲,風險太大,會將大家都置於萬劫不複之地。說什麽也不同意,別說打折,就算加價也不同意。


    兩撥人馬,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女子們懸在嗓子眼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腳底。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一絲希望,因為老者態度誠懇,請高佬斌看在他的幾分江湖薄麵上,再考慮考慮,明天他還會來。


    一整夜,大多數女子都在房間內默默祈禱,希望明天老者來談的時候;高佬斌能夠鬆口。這一席談話,實在是太過扣人心弦,大家都已經無心去思考其中諸多細微之處。即便明知老者也是拘禁她們的人販子合夥人之一,此時儼然已經成了女子們心目中唯一的救世主。說實話,她們有此番遭遇,心中一直真正恨的,多是之前把自己騙出來的熟人。對於外麵滿臉殺氣的匪徒,她們心中更多的則是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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