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霍景城邊打邊沉聲道:“染兒!不許胡說!他若真是先帝之子,又怎會流落宮外?!”


    姚暮染急切道:“六郎!是真的啊!你們的血真的相融了!這梁殷就是先帝流落在外的滄海遺珠啊!興許是哪一年先帝微服出巡,與哪個女子有過露水情緣也難說啊!”


    霍景城一聽“微服出巡”這四個字,一下子沉默了。


    這邊,姚暮染又蹲下去搖起了梁殷:“你愣著做什麽?!你快起來救救南帝啊!你們都姓霍,你們才是一家人啊!你怎能反幫著別人害你兄弟,葬送自家江山呢!”


    但霍景城這邊已經不妙了,本就雙拳難敵四手,耗了這麽久體力也不支了,加之,又被梁殷之事分了心神,此時防禦已經薄弱。不一會兒,霍景城的肩膀就被逐霜劍擊中,並且依舊是他拿劍的那一側!隻聽“哐啷”一聲,乾坤劍墜地了!他終於獨木難支了!人緊跟著倒在地上翻滾幾圈,下一刻,侍衛們就圍了上去,在他身上亂刀而下!


    這一幕落在她的眼裏,如天塌地陷!如山海顛覆!如巨石砸心!瞬間令她忘了唿吸,墜入了森寒無光的地獄......


    “六郎——!!啊——!!”她看到他已經不省人事了!


    周遭終於靜止了,一切都靜止了,侍衛們停了手,這場廝殺結束了......


    昏暗的寢殿靜得可怕,血腥撲鼻,人影層層矗立。霍景城就躺在地上,俊臉慘白,不省人事。


    “啊——!!”姚暮染哭得撕心裂肺,鬆開梁殷向他爬去。


    “六郎!!六郎!!”


    “啊——!!六郎——!!啊——!!”


    喬奉之抬手抹了抹唇邊的血,衝著侍衛一使眼色,侍衛們就上來拖住了姚暮染,不讓她靠近。


    “放開我!!放開我!!啊——!!”


    正撕心裂肺哭喊之時,她忽然噗嗤一聲噴出了一口血來,人一下子暈暈乎乎癱在地上,沒了力氣,唯有一雙眼直直盯著地上的他,萬千心碎化作了一滴一滴的滾燙熱淚,萬千絕望化作了一口一口的灼熱鮮血。


    打了半夜,此刻霍景城終於被拿下了,躺在侍衛們的包圍中一動不動。


    喬奉之漫步來到霍景城的身側,居高臨下將他打量一番,語氣沉定道:“人還沒死呢,果然命大,不過,命再大,也就是今晚的事了。”


    說罷,喬奉之對著地上的他高高舉起了逐霜劍,看那架勢,是要斬下他的頭顱。


    姚暮染看著這一幕,再次如遭雷擊!


    “不要——!!喬奉之!!不要啊——!!啊——!!喬奉之——!!嘔——咳咳咳——”


    她趴在地上一邊嘔血一邊癲狂大喊!


    喬奉之終於慢慢轉頭對她這邊看了一眼,隔著昏暗,隔著人群,他眼中的神色瞧不分明,他聲音低沉道:“染兒,對不起了。”


    說罷,他毅然轉迴去,再次舉好了逐霜劍,就要斬下了......


    “不要——!!天呐!!誰來救救我的六郎!!啊——!!”


    姚暮染終於徹頭徹尾地絕望在了這一刻,唯有一雙眼直直盯著那邊,隻要他那一劍斬下了,她的心也就死了,兩個孩子也不能將她留在這個世間了。


    她正睜圓了眼驚恐萬狀地死死盯著時,豈料下一刻,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人影,極快地撲到了他們跟前,一把抓住了喬奉之拿劍的手!


    是梁殷!


    是梁殷!


    姚暮染心中重重一顫,這才稍稍提上一口氣來!將所有希望都寄托給了梁殷!


    隻見喬奉之看著忽來阻攔的梁殷,冷聲諷刺道:“怎麽?認了?認他這個兄弟了?要救他了?”


    梁殷咽了咽喉嚨,道:“陛下!我走到這一步,也是不能迴頭了!我心裏都明白!我並非是想救他,而是南帝能孤身一人夜闖北宮,又豈會沒有做些安排?若他一兩個時辰迴不去,或是在此遭遇不測,或今晚或明日,南軍就必要攻城,踏平我們北越皇宮啊!”


    梁殷生怕他聽不進去似的,又趕忙咽咽喉嚨,搶著道:“陛下!不如,我們將南帝關起來,到時不管南邊還是北邊,我們都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喬奉之聽得不以為然,冷笑道:“你以為我當真喜歡這江山喜歡這權力?我告訴你,我最喜歡的,還是看著霍景城痛苦,看著他為家國殫精竭慮,看著他為戰爭操碎了心。當然了,現在,我喜歡他的命。我早已不畏死,此刻能親手殺他,實在是夢寐以求痛快至極!我才不管任何後果,更不會害怕任何後果,哈哈。”


    梁殷抓著他的手不放,又勸了起來,但這迴,他的語氣就硬氣了,還帶著怒意!


    “陛下!南帝不能死!!南邊的虎狼之師就在城外,隻要他們的皇帝遭了不測,到時,這京城,這皇宮,所有人都會給他陪葬!!你是不管,你是不怕,那我們這些人呢?!都跟著你白幹了是吧?!”


    “滾開!”喬奉之一腳踹開了他,梁殷滾倒在地,旋即猛地氣勢洶洶翻了起來,對著喬奉之怒目而視,一改從前的從容與禮貌,此時連他都爆出了髒話。


    “喬奉之!你可真是王八蛋!你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顧京城,不顧我們的命了!那就別怪我梁殷反你!!”


    話音剛落,他就伸手探進了自己的袖子裏,快速地取出了一個東西來!


    所有人都沒看清楚他拿出來的到底是什麽,就乍聽殿中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伴著巨響,頃刻間,不知從哪兒就冒出了滾滾濃煙!陣陣濃煙騰騰如沸,一瞬間就極速地蔓延了一殿!


    人人在這濃煙裏驚慌失措,伸手不見五指,什麽都看不清,還被濃煙熏得睜不開眼,都跟瞎子一般。


    姚暮染的雙眼被那濃煙一熏,一下子灼疼起來,本能地閉上了眼。這時就聽喬奉之的聲音在濃霧中響了起來!


    “這是煙霧彈!!大家快看好人!!”


    但是,侍衛們眼都睜不開了,還看誰去?


    姚暮染在地上趴了許久,直到殿中的濃煙終於緩慢地散去,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她馬上抬頭睜眼,直直看向了霍景城的方向,隻見一片淡煙朦朦中,那片地上已經沒了人!


    霍景城不見了!


    不!準確來說,是被救走了!


    管他誰救的!一瞬間,姚暮染心頭狂喜!感覺自己的魂魄迴來了,她當即就癡狂暢快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大家沒空理她,此時視線分明了,檢查起了戰場。


    “陛下!南帝不見了!”


    “陛下!梁大也不見了!”


    這般情形,不言而喻了。


    是梁殷掏出了煙霧彈,救走了霍景城。


    喬奉之聽完侍衛們的稟報,一聲不吭,冷著臉在殿中慢慢踱步,一副若有所思。


    恰在此時,又一個侍衛進來了,稟報道:“陛下,到長樂殿救皇子公主的人也已被我們全部殺了,皇子公主沒被救走!”


    姚暮染一聽,又哭了起來。


    喬奉之又來迴走了幾趟,最後,他抬手揮退了殿中所有人,然後向著地上的姚暮染走來了。


    姚暮染美眸如刀瞪著他:“喬奉之!你又要幹什麽?!你殺了我吧!!哈哈——”


    她大受刺激,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怒,神智已經不太正常了。


    喬奉之沒說什麽,似乎似有若無歎息了一聲,然後蹲下來,將精疲力竭的她抱了起來,放在了床榻上。


    誰知,她在恨意中又來了力氣,猛地拚命撕打起他來!


    “喬奉之!!我恨你!!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殘忍?!啊——!!我恨你!!”


    “染兒,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已經過去了,你快冷靜下來。”喬奉之按住她的手,語氣溫和地安撫著她。


    姚暮染卻平靜不下來,又哭又鬧,又喊又罵。


    最後,他喊來宮人,吩咐道:“去傳太醫!”


    等太醫來了之後,也不知給她灌了什麽,沒一會兒,她就安靜了下來,迷迷糊糊睡著了。


    ......


    天蒙蒙亮了。


    南軍的軍營中,沈臨風和幾位將軍,還有幾位軍醫,全體圍著床榻上的霍景城。


    幾位軍醫診過之後,稟報道:“幾位將軍放心,陛下沒有大礙,全是外傷罷了,虧得陛下將金甲穿在黑衣裏麵,除了猛箭可破,近距離的刀槍很難傷到,就算劃破了金甲,也被擋去了力道,等落在身上,就跟手破了個小口一樣。不過,夏侯玦的逐霜劍倒是厲害,將陛下肩上的金甲劃破,傷到了陛下,還有手臂上沒有金甲防護,這一刀也挺深,陛下是失血暈厥罷了。”


    幾人一聽,長鬆了一口氣!


    魏朗庭道:“唉,陛下一定是知道我們要阻攔他,竟偷偷夜闖北宮,你們說說,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迴不來了,可要我們如何是好?我們還有老臉迴南邊去嗎?”


    羅興麾道:“唉,是啊,萬幸是人迴來了,迴來了就好哇!”


    沈臨風道:“不錯,迴來了就是萬幸啊,謝天謝地呐,對了,還真要謝謝那梁殷呐!那家夥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改邪歸正,從夏侯玦的手中給我們把妻兄救迴來了?此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幾位將軍亦有此感,卻都百思不得其解,隻等霍景城醒來後,便可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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