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晚月溶溶,九曲湖邊淡淡風。


    姚暮染與杜琰藏身在湖邊的幽暗樹叢裏,靜靜等候著她所說的“好戲”。


    不一會兒,果然見喬奉之如約來到了湖邊,他隻身一人未帶侍從,不疾不徐漫步而來,修長的身影披著月色停在湖邊,四顧一圈,最後長腿一邁,便就近登上了綁在湖邊的悠悠小船,然後悠然躺下,抬手枕了自己的手臂,一腿支起,隨著漣波小船蕩漾於無邊碧色之上,像是誰家瀟灑少年郎,無憂無慮,無病無痛,無塵無改,隻有愜意風流。


    隱秘樹叢中,杜琰酒後話多,一改從前的沉斂穩重,此時性子鬆泛纏著她說起話來,在她耳邊輕聲道:“喏,你那前夫來了,還不去與他幽會?兩人蕩漾在小船上雲雨一番,豈不美哉?”


    姚暮染無言瞪他一眼。


    誰知他又湊了過來,像個女人一樣八卦是非:“唉唉,姚暮染,說起來,這霍景城與喬奉之在才智謀略方麵是難分高下的,那床功方麵的話,誰更勝一籌?”


    姚暮染聽他越說越過分,冷著臉不答。


    杜琰道:“你不說,我就不配合你了,這便離去,你自己留著看這好戲吧。”說著,還真站了起來。


    姚暮染趕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擺。杜琰又蹲了迴來,得意道:“說不說?”


    姚暮染冷著臉,沒好氣道:“他們倆誰也不弱,各有千秋,但我想,該是都比你厲害!”


    杜琰嗤笑一聲,低聲道:“來?試試我的?”


    姚暮染忍無可忍,猛地伸出雙手將他的兩瓣唇捏在一起!並且暫時沒有放手的意思。


    杜琰被她捏住嘴卻也不動,就這麽乖乖地盯著她看,配上他那撅起的嘴,真是一臉的乖憨無辜,前所未見。姚暮染又受不了了,這便又收迴手,斥道:“你別再說話了!”


    話音剛落,便聽湖邊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好戲來了!


    兩人一下子聚精會神,四隻眼睛齊齊看向了湖邊。


    須臾的功夫,又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月下幽湖邊,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裏。


    而這一次的來人,竟是那已經歇下的淩吹夢!


    隻見此時的她已經更衣梳妝,再次將自己打扮的嬌豔不可方物,行姿嫋嫋地走在湖邊,即將靠近喬奉之的所在了。


    姚暮染一見她,心中得意冷笑!果然,她的心思沒有白費!


    而杜琰在看清來人時,整個人一下子又迴到了沉穩冷斂的狀態,一雙眼直直盯著湖邊的美豔嬌妻,一言不發了。這一刻,他已是隱約明白什麽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淩吹夢在經過喬奉之所在的小船時,忽然頓步,對著湖麵小船上詫異道:“陛下?!”


    喬奉之半晌悠哉得都快睡著了,此時被她一喊,這才睜開星眸半坐起來,結果一看來人卻是淩吹夢,並非是與他有約的佳人。他怔了怔,微蹙了眉道:“怎麽是你?”


    淩吹夢道:“陛下,真的是您啊?妾身還以為看錯了呢。”


    喬奉之才不與她周旋,直接了當道:“這夜半三更的,你怎麽來了這兒?”


    淩吹夢的神色變得憂鬱可憐,弱聲弱氣道:“迴陛下,方才南後來了伉儷殿,還叫走了夫君,妾身不放心,便想出來找找,結果走著走著卻迷了路,這便走到這兒來了,誰知卻恰巧看見陛下睡在那小船上。”


    喬奉之聽罷,沉思片刻,這便起身上了岸,一邊語氣高深道:“看來朕不必再等了,該迴扶搖殿了。杜夫人,北宮險惡,人心莫測,陰謀重重,杜夫人還是小心為妙。”說罷,轉身信步離去。


    淩吹夢才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呢,此時見他這麽就要走,豈不是白費了這大好時機?她心中猛地一焦,這便豁了出去,忙追上幾步,跪在他的麵前拉起了他的衣擺,直言道:“陛下!陛下不要走!妾身......妾身有話要跟您說。”


    喬奉之道:“哦?”


    淩吹夢再鼓勇氣,結巴道:“陛下,妾身......妾身想做您的女人!從此伺候您!求您保護妾身吧!”


    “咯吱”,姚暮染聽到杜琰的拳頭捏得咯吱響了起來。


    這頭,喬奉之聽了她的話,長眉一蹙,居高臨下看著她,卻答非所問道:“朕不是說了嗎,北宮險惡,人心莫測,陰謀重重,該小心才是。杜夫人若再如此這般,怕是離死不遠了啊?”


    淩吹夢還是沒有聽懂,心一橫又起身撲進了喬奉之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仰著小臉急切道:“陛下神武,北宮再險惡,有您保護又有何懼?!陛下,求您讓妾身伺候您吧!再說,陛下......陛下難道對妾身無意嗎?”說著,又踮起腳來要給他獻上香吻。


    這下子,喬奉之就不客氣地將她推倒在了地上!然後慢條斯理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仿佛沾不得一丁點塵埃。末了,他才認認真真開了口,清清楚楚道:“杜夫人自重,朕對你本就無意,你因何自作多情呢?還有,朕與杜琰既是君臣又是故友,朕心中珍惜,絕做不出奪人之妻的事情來。好了,失陪了。”說罷,繞過她大步離去了。


    淩吹夢心中所想與所得大相徑庭,頓時滿心惶惑與失望!她癱坐在地上,盯著他離去的方向,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不,怎麽會這樣,他不是看上我了嗎,他不是喜歡我的嗎,怎麽會這樣......”


    樹叢中,姚暮染對這出戲簡直是要多滿意有多滿意!這便在杜琰身邊輕聲道:“杜琰,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信任有加的好夫人,其實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你也根本毫無真心可言,你卻始終不信。”


    杜琰滿臉冷怒:“姚暮染,你夠聰明啊?竟花出了這麽一番心思來!”


    姚暮染見他洞穿了這一局,自己也無謂遮掩,這便對他開誠布公道:“不是我聰明,而是當局者迷。今日酒宴上,我就瞧她對喬奉之殷勤得過了頭,所以我臨走前,才故意當著你們的麵兒與喬奉之約下了時間地點。等時間一到,我卻去了伉儷殿,也料定她會偷聽,所以特意說是我故意支開了喬奉之,好與你相見。結果等我們走後,你那位好夫人就以為是我們倆幽會去了,而將喬奉之晾在了一邊,於是她便趁此機會,好一番梳妝打扮,後腳就裝作迷路來到了這九曲湖邊勾引喬奉之,言語之間,還向喬奉之透露了我們倆的不清不白,既能讓喬奉之不再眷顧我,也暗示喬奉之,其實你們的夫妻之情並不好。嗬,她真是好心思呐。所以杜琰,我用計引出她是真,但她其心不正也是真,否則她若無心,也不會上我這當來,對嗎?”


    她推心置腹跟他如實說了這麽多,但有一件事,她是必須得瞞的。


    那就是,她故意上禦花園找淩吹夢,在她麵前虛張聲勢嚇唬她,說自己要對付她,以此讓她擔心害怕亂了陣腳,從而衍生出尋求保護之心。然後,她再故意騙她,說喬奉之看上了她,以此引得她有了棄弱投強之心。最後,她再輕蔑嘲諷她,說她沒本事,嫁不上強者至尊,還說她要是能有翻身之日,她就跪在她麵前磕頭,以此來激發她的鬥誌,堅定她的變心,然後落於實處的行動上來!那麽,她要抓出她的尾巴露給杜琰,就輕而易舉了。


    自然了,初雪閣的酒宴也是她特意安排的,就是為了觀摩觀摩,看淩吹夢對喬奉之是否有了別樣的心思。結果收獲頗豐,她還真的上了當,一心要棄了杜琰,想攀上更強大的喬奉之,於是宴席上殷勤過頭,就連杜琰都看不下去了。


    最後,她再設計這出九曲湖的好戲呈給杜琰看。


    接下來,她便要攛掇杜琰好生去逼問淩吹夢,逼問出他妻兒之死的真相!


    因為她早已盤算的明明白白了,眼下這北宮裏,能助她和孩子脫困的隻有一個杜琰了!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想讓杜琰迴頭幫她,那麽首要的便是讓他看清淩吹夢的真麵目,了解妻兒之死的真相!他才能與她化幹戈為玉帛!


    所以一個淩吹夢,即便她恨透了,也還是斟酌對待了,沒有簡單粗暴地將她騙來,然後一簪子解決。因為那樣做固然痛快,卻毫無益處,隻會讓杜琰更加恨她。所以她隻能花上這麽一番心思來挑撥他們夫妻,讓杜琰自己疑她,自己情願又主動地去她身上挖掘真相。


    樹叢裏依舊昏暗,杜琰盯著湖邊的淩吹夢咬牙切齒,默默不言。想想也是,隻要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有紅杏出牆之心,即便無關於愛,就隻關乎尊嚴,也不會好受到哪裏去。


    姚暮染趁熱打鐵道:“杜琰,你那夫人真的不是善茬,你信我一迴好嗎,我真的沒有毒殺你的妻兒,我隻是用無毒的糕點去嚇唬她,想教訓一下她罷了。至於霍景城,為了庇護我確實沒有對你給出妥善的交代。杜琰,希望你在此事上冷靜下來,別再固執,好好往淩吹夢身上想想吧。”


    “知道了!”杜琰斥她一聲,猛地起身離開樹叢,大步靠近那癱坐在地上的淩吹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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