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暮染乘著步輦慢悠悠來到霍宜崢的朝陽殿,霍宜崢正在書案前正襟危坐,讀書寫字,補習著監國期間落下的功課。


    姚暮染沒讓通報,站在殿門處敲了敲殿門。


    霍宜崢抬眸一望,登時眉眼蘊上了笑意,起身迎上來作禮:“恭喜娘娘安然度過了這一難關。”


    兩人在窗前長榻上對坐下來,隨行宮娥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兩榻之間的彎腿長幾上,姚暮染不緊不慢打開食盒,一樣一樣取出了裏麵的吃食。


    “算著時辰估摸你還沒有用膳,我便親手做了幾樣小菜讓你嚐嚐。你的個子長得快,人也有些偏瘦,營養得跟上呢,快吃吧。”


    “多謝娘娘。”霍宜崢垂眸望去,見是一碟五彩雞絲,一碟青菜豆腐,一碟燒汁小鮑魚,還配了一盅奶白的魚湯,菜香很快飄散出來,不似膳房的那般油膩味重,聞之很是舒服開胃。


    霍宜崢吃之前先禮讓了她:“娘娘用過午飯了嗎?”


    姚暮染道:“早上吃得膩著了,這會兒還沒胃口,待逛上一圈迴去後再簡單吃些,你快吃吧。”


    霍宜崢端起米飯慢慢吃了起來,如此端方雅正的一個小少年,吃飯慢條斯理,規規矩矩,不發出一絲聲響。


    姚暮染起身翩然來到書案前坐下,翻看起了他正在讀的書冊。殿中安靜,縈繞著一派安逸。


    等他用完飯用香茶漱口時,姚暮染才起身迴到了榻前,問道:“還生你父皇的氣嗎?”


    霍宜崢一愣:“娘娘都知道了?”


    姚暮染道:“嗯,秦安都與我說了。你啊,真是衝動了,記著,此事不怪你父皇,他有他的法子與用意,明白了嗎?”


    至於內裏詳情,她想,還是不告訴他了,君王為了寵妃,如此作假行事,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自是也不必讓兒子知道了,或許,這也正是霍景城不與他解釋的原因呢。


    霍宜崢在心中暗自領悟了她這番話,抬頭道:“娘娘說的是,的確是宜崢衝動了,不用想也知,父皇怎會真的那樣對您。”


    姚暮染道:“你明白就好,抽了空便去與你父皇道歉吧。”


    霍宜崢點頭應了。


    姚暮染美眸流轉,看向他的書案,問道:“對了,最近功課落下的多嗎?”


    霍宜崢道:“不多,每日散了朝會與娘娘批了折子後,宜崢迴來後都會補補功課。”


    姚暮染慢慢點頭:“那就好。”


    安撫好了霍宜崢,姚暮染出來後又去了一趟洛泱殿,看望了正在坐月的魏嫣然。


    她月子裏心情鬱鬱,一見她來才露了笑臉,喜極而泣。姚暮染坐在床榻邊將她好一通安慰寬心。


    臨了,魏嫣然道:“姐姐,此番是何人害了我的龍胎,我心中已經有數,姐姐呢?”


    姚暮染眸色深冷:“很顯而易見的事了,寧昭儀拉攏了許美人,來了這麽一出連環計,打得我措手不及,也將你害成了這般。”


    魏嫣然眸中露出了憤色:“不錯,正是那個瘸妃幹得!平日瞧著低調,不得寵也不失寵,不尊也不卑的,誰知她才是高人一個啊!”


    姚暮染拍了拍她的手,語氣鄭重而高深:“嫣然,好好坐你的月子,什麽都不用你管。寧宛姝如此行惡,還害了我們這孩子,姐姐會讓她怎麽幹得就怎麽吐出來!嗬嗬......”


    她眼中的殺氣與戾氣交織在一起,透著灼灼危險,也透著滿滿自信。


    ......


    後宮禍事連連,人心惶惶,嬪妃被害的案子還全都懸在那裏,秦安整日領著一幫小太監在後宮裝模作樣地查那戕害嬪妃的兇手,也著手查著魏嫣然小產一事。


    姚暮染對此不聞不問,隻顧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這日夜裏,霍景城來到恣意宮留宿,才一進殿,就看到姚暮染有些慌張的將一樣東西藏在了身後。


    “陛下來了?”姚暮染明顯地在緊張。


    霍景城蹙了眉,問道:“背後藏著什麽?拿來朕瞧。”


    姚暮染慢慢搖頭,急得俏臉都有些紅了:“陛下,沒什麽。”


    霍景城見她實在反常,這便親自動手,上前將她手腕一抓,奪來了她藏在背後的東西。


    這時再一看,霍景城的劍眉蹙得更厲害了,隻見手上抓著的,竟是一隻男人的鞋子。


    霍景城麵色一凜:“這是什麽?”


    “這......這......”姚暮染紅著臉,結結巴巴給不出妥當的解釋。


    霍景城心覺怪異,沉了聲音道:“說!”


    姚暮染連忙跪下:“陛下,臣妾也不知這是什麽,臣妾才從靜妃姐姐宮裏迴來,就發現寢殿中忽然多了一隻男人的鞋子,臣妾正準備讓人扔了呢。”


    霍景城又看了看手中的鞋子,忽地道:“這鞋......像是杜琰的。”


    “什麽?”姚暮染驚了一跳,忙抬頭看他,焦聲解釋:“陛下,您不要胡說啊,您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霍景城隨手扔了鞋子,坐在美人榻上若有所思起來。


    姚暮染又上前挽著他的手臂解釋:“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您相信臣妾,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霍景城也再沒有說什麽,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豈料時隔幾日,霍景城再次來到恣意宮夜宿時,一番雲雨後,他伸手要翻枕下的書冊來看,誰知這一翻沒翻出書冊來,倒是翻出了一條男人的腰帶。


    霍景城當即皺眉,拿在手中打量,問道:“這不是朕的吧?”


    姚暮染一見那腰帶,竟是花容失色,一把奪了過來,放在手中打量,滿臉疑惑道:“陛下,這不是您的,可是......可是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臣妾的枕下呢?”


    誰知霍景城又說了一句:“那是杜琰的腰帶。”


    姚暮染更是驚詫,惶惶無措道:“陛下,這......臣妾也不知這是怎麽迴事啊?”


    霍景城目光深深看著她,他的目光重逾千斤,投放在她身上就像給她壓了一座山一樣,姚暮染在他的注視下急得快要哭了,最後咬著下唇跪在床上,鼓了勇氣道:“陛下,臣妾就跟您老實交代了吧!其實......其實近日臣妾的寢殿總會莫名其妙出現這些男人的東西,臣妾實在納悶兒,卻又沒法說,隻能見一樣扔一樣,想不到夜晚這枕下竟又出現了這條腰帶。”


    霍景城看著她定定不語。


    姚暮染又急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臣妾也實在困惑,不勝其煩。臣妾也審問過幾個宮娥,懷疑是她們偷偷放的,可她們卻著實不知情,除了她們還有雙兒,臣妾實在想不到究竟是誰能在臣妾的寢殿裏隔三差五就放這些東西。”


    霍景城慢慢閉了眼,輕聲道:“睡吧。”


    姚暮染滿心不安,緩緩在他身側躺下了。


    翌日午膳時,霍景城來到了恣意宮,隻是今日,霍景城的手中竟然還拿著一個戒尺,並且進來後就將殿中的宮人全部摒退了。


    待殿中僅剩三人時,霍景城俊臉沉定看向了宜雙,聲色平和道:“雙兒,過來。”


    宜雙見這陣仗不對,有些害怕了,磨磨蹭蹭來到了霍景城的麵前,怯怯喊了一聲:“父皇......”


    “嗯。”霍景城應了一聲,旋即問道:“朕問你,近日,你是不是總將一些物件偷偷往皇貴妃的寢殿裏放?”


    姚暮染一聽,滿臉驚詫:“陛下,您在說什麽呢?”


    霍景城皺眉道:“安靜。”說完,又看向宜雙,問道:“說,是不是?”


    宜雙十分緊張,慢吞吞道:“父皇,我沒有......”


    霍景城盯著她,道:“伸手。”


    宜雙一聽,靈動的大眼馬上變得水汪汪,磨磨蹭蹭沒有動作。


    霍景城沉聲嗬斥:“最後一遍!伸手!”


    隻聽“哇”一聲,宜雙哭了起來,同時,乖乖將小手伸了出來。


    霍景城毫無猶豫,一戒尺照著她的手心重重打了下去,登時,宜雙的哭聲更激烈了,手掌也很快紅腫了起來。


    姚暮染一看,連忙離開座位跪在了地上,焦急道:“陛下!您這是做什麽?您的力氣大,怎能這麽打雙兒呢?”


    霍景城沒有理她,又問大哭的宜雙:“說,你沒有這麽做?”


    手心還火辣辣地疼著,宜雙一個小姑娘哪裏受得了那樣的疼,當即就往地上一跪,哭著承認了。


    “父皇!哇嗚嗚!是我幹的!父皇別再打雙兒了!嗚嗚嗚——”


    姚暮染神色詫異看向了宜雙,霍景城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宜雙搓著自己的小手,一邊哭道:“是昭儀娘娘讓我這麽做的!嗚嗚嗚,我喜歡她宮裏的貓,就天天去看,結果她就跟我說,是皇貴妃娘娘害我母妃被打入冷宮的!她還交給我一些東西,讓我帶迴來偷偷放在皇貴妃娘娘的寢殿裏!說這樣父皇就會不喜歡她了,我就可以替我母妃報仇了!”


    霍景城聽罷,臉色更寒了,對此話此事已是信了個結結實實!要知道,孩子是不會撒這麽高深的謊言的,所以有什麽說什麽它就是什麽。


    姚暮染迴過神,恍然大悟道:“陛下!原來如此!臣妾總算明白了!那寧昭儀唆使雙兒這麽做,實在是其心可誅!敢莫是上迴年宴,杜夫人的幾句醉話她卻當了真,眼下竟利用雙兒來製造臣妾與杜大人在寢宮苟且的假象!好讓陛下以為自己戴了綠帽子!想來忽然出現的那些個物件,就是她仿照著杜大人經常佩戴的飾物造出來的!嗚嗚......臣妾冤死了!莫說是陛下堂堂君王了,就是任何一個男人,也受不了這等侮辱啊!她的心竟這樣歹!”


    霍景城聽完她一連串的痛訴,以拳抵唇幹咳了兩聲:“咳咳,雙兒還在呢,注意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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