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琰道:“你能這樣想就好!接下來,你半年不許出府!斷了所有跟公主的瓜葛!聽到沒有?”


    謝元芷連連點頭:“夫君,我一定聽你的!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杜琰麵色微緩,道:“好了,去吧。”


    等謝元芷走了,杜琰沉沉出了口氣,坐下來後怔怔出神。心緒恍然間,憶起了半月前的事。也不知是幸與不幸,他傍晚迴房時正巧就聽到了謝元芷與霍景柔的對話。


    霍景柔:“杜夫人,本殿今早聽了你的話後已經派人迴去辦事了,但願你說的沒錯,那姚暮染的確懷有身孕,否則平白嚇上一嚇又有什麽意思。”


    謝元芷:“公主,妾身絕沒有看錯。妾身生了一兒一女,對於安胎藥熟悉到一聞便知!今早妾身去膳房燉湯,那綠闌看著的火爐上煎著的正是安胎藥!不是姚暮染有孕還能是綠闌有孕不成嗎?”


    霍景柔:“哼,但願如此。想不到除了本殿,杜夫人也仇視著姚暮染。罷了,你也算是個不錯的幫手,今後就常來公主府串串門吧。”


    兩個女人在房中的談話就這樣被他聽到了,他心中震動悄悄離開,正巧就看到喬奉之抱著鋪蓋上了屋頂,他心念一動便計上心頭,喊上隨從往他屋簷下去了…….


    隻是,終究遲了。


    她林中遇刺已受驚嚇,肩膀又受了傷,本就搖搖欲墜。想不到,他怎麽都想不到,竟是他一向無爭的夫人聯合柔福公主給了她最後一擊,葬送了她腹中之子。


    哎。


    ……


    翌日朝會之上,喬奉之竟然當眾向乾帝奏請:辭官解佩,歸隱仕外。


    此舉百官皆驚。


    堂堂雲策之徒,四品朝議大夫,太子殿下的左右手,前途不可限量,卻在正要一展抱負之際,辭官退仕?!


    雲策詫異過後,明白這是喬奉之沒有辦法的辦法。喬夫人被嚇小產之事眾人皆知,背後真兇尚未明,然而這時,喬奉之卻忽然辭官牽扯朝堂,此舉直指夫人小產之事與他天家有關。隻是說來說去,隻一樣,沒有證據罷了,也自知與天家對抗不得,所以幹脆辭官,打落牙齒和血吞,遠離是非。


    乾帝何等聰明,從他此舉自然是明白了。他慢悠悠道:“喬大夫辭官之事,不予準奏。其他的,私下再談。接下來,議廢後一事。”


    霍景城眸中一凜,連忙抬頭看去,隻見高高的禦座上,那位父親的臉上已毫無猶豫之色,而是堅定。才迴來第三日,他就急著提出了此事,可見,君心已絕。


    眾臣早在臨天山苑時就已知曉乾帝的決心,又見雲策也對廢後無議,此時誰又敢反對呢?


    大殿中一時無人說話,氣氛肅靜。


    霍景城見狀,滿心汪涼,出列作禮道:“兒臣鬥膽,敢問父皇,廢後意義何在?母後被廢,兒臣還是太子,有朝一日登基,還得再複母後名位,予她太後之尊榮。那麽父皇今日豈不是白廢了後?”


    此話一出,百官群臣頓時恍然大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乾帝被霍景城堵的愣了一愣,旋即怒道:“那朕就在廢後旨意上再加一句終身不可複位!”


    霍景城道:“兒臣鬥膽,再問父皇,如此一來,又讓兒臣何去何從?若有朝一日登基,兒臣複其位,便是打了父皇的臉逆了父皇的旨。若不複其位,兒為王母為奴,又要背著不孝的罵名,讓兒臣一生何以心安?”


    乾帝再次被堵得無言以對,惱怒道:“那朕就把你也廢了!”


    此話一出,驚得群臣百官連忙跪地:“陛下三思——”


    霍景城渾不在意,淡淡道:“父皇若能連這兩點都不顧,可見意決。父皇是君,言何語,行何事,隻依龍心而定。兒臣無議了,兒臣先行告退。”


    說罷,他作了一禮,後退四步,轉身絕然離開了大殿。剛一出大殿,他的眼就紅了。


    然而,廢後一事還是在今日落定了。永羲二十三年的八月十七,帝,以行刺官婦失德為由,決然廢後。


    乾帝頒下的廢後旨意很快昭告天下,然後被下達到了薑皇後的鳳台宮。聖意:廢其後位,遷出鳳台宮,終身禁足於臨寂宮。


    皇後薑氏,就此跌下鳳位,成為了一介庶人。舉國嘩然。


    也不知乾帝是怎麽想的,終究,他沒有在廢後聖旨上添加那句“終身不可複位”。至於廢儲,更是無稽之談了,迴過味兒來就會明白,乾帝是被兒子堵急了,一句氣話而已。


    ……


    東宮中,雲策前來看望霍景城時,他已喝醉。


    樓閣造的精巧,霍景城獨自倚在長幾前的軟墊上,喝的臉色通紅。


    雲策在對麵的軟墊上坐了下來,慢悠悠提起茶壺為他倒茶,一邊道:“殿下,您今日衝動了。”


    霍景城吐出一口酒氣,道:“雲相,我不想聽這些。如今,我隻在想,到底我母後年輕時做了什麽事,能讓父皇如此震怒,義無反顧地廢後。”


    雲策歎息一聲,終於娓娓道來:“殿下,拈香死前留下的那封信,可謂是傾力之叛。上麵供出了皇後娘娘許多的陳年舊事呐。有永羲十年的那場地動,殿下可還記得?”


    霍景城道:“國難本殿又怎會忘?就是父皇登基十年的那場地動,許多人都遭難了,至今已是十三年過去了。”


    雲策慢慢飲口茶,道:“不錯,那年許多百姓遭難,活下來的也流離失所。可是,皇宮建築精良,地動過後,傷者無數,卻隻有一位死者,便是承王的母妃淑妃,並且,那時淑妃腹中又懷了一子,卻在那場地動中一屍兩命了。當年,皇後娘娘率人大救後宮,卻沒有救下淑妃,後來對外宣稱,淑妃是在逃跑時被傾倒的殿門砸中,所以死於當場。隻是拈香能將此事寫於信上,那麽這背後真相……”


    “好了!”霍景城忽然打斷他,猛地又灌了杯酒,重重擱下了酒杯。


    雲策搖了搖扇,接著道:“還有,宥王的母妃產後忽然性情大變,砸花瓶濺傷了臉,從此避君不見,還將宥王教的一塌糊塗,這背後……”


    “啪”一聲突響。雲策一看,隻見圓潤的酒杯已經被霍景城捏碎在掌心,細細地血線輕緩流了下來。


    “殿下!”雲策連忙去拉他的手臂,他卻雲淡風輕躲了過去,若無其事從杯盤中再拿一隻出來,繼續倒酒,一邊道:“還有嗎?”


    雲策道:“老臣再說下去,怕是殿下就要捏死老臣了。”


    “雲相休要說笑。”霍景城一氣子灌的太猛,此時臉也紅了眼也紅了。


    雲策又慢悠悠搖起了羽扇,道:“還有,當年陛下盛寵的蘇貴妃,在失去兩歲幼子後,悲傷過度一病不起,一年後就撒手人寰。而蘇貴妃那兩歲幼子的死……”


    話到這裏就夠了,不用說霍景城也明白了,他忽然情緒激動起來:“難怪!難怪父皇不肯原諒!當年,蘇貴妃寵冠六宮,是父皇心尖上的人,本殿從沒見過父皇如此癡迷一個女人!還有,難怪你說承宥二王對母後有不解之恨!這下本殿全明白了,全明白了!”


    雲策搖著羽扇道:“殿下明白就好。所以說,承王宥王早就知曉自家母妃一個個是怎麽成了這般下場,隻是空有恨意,卻奈何蚍蜉無法撼樹,因而他們隱忍不發多年,隻在等一個時機,一個將中宮一擊斃命的時機。所以淑妃與徐貴人這兩件事是肯定要出現在拈香的信上的,至於蘇貴妃之事,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此次承王宥王大獲全勝。”


    霍景城沉沉歎一口氣,道:“雲相,我依然不敢相信,這些事都是母後做的。漢成帝劉驁的皇後趙飛燕乃一代妒後,自身無法生育,便聯合妹妹合德殺盡後宮之子,故民間有雲,燕啄皇孫。而我的母後若是那樣的人,我霍家其他兄弟們又是如何長成?”


    雲策聽罷,徐徐解釋:“殿下,皇後娘娘並不是容不得霍家子嗣,而是容不得任何有入主東宮之可能的人。蘇貴妃,乃陛下之盛寵,她那一子可謂是在陛下的滿心期待中出世,那一子若安然長大的話,如今入主東宮之人,就很難說了。還有承王的母妃淑妃,生了一個承王,而承王幼年便已見優秀,深得陛下歡心。後來淑妃再懷龍胎,若再安然誕下一子,這爭儲的戰場裏,淑妃一人就得分去二畝地,所以皇後娘娘不容是情理中事。至於宥王的母妃徐貴人,原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婢,卻在皇後娘娘孕中時攀上陛下,誰又能咽得下這口氣?”


    霍景城這麽一聽,醉意霎時漫上了頭:“難怪母後說,任何人都可以去問她冤還是不冤,隻有我沒有資格問。因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不錯。如今好在,中宮受挫不累東宮。殿下要好好珍惜才是,切記不可再衝動了。”雲策道。


    霍景城飲下一杯酒,抬頭深深看他,語氣慢慢道:“雲相,你信嗎,本殿入主東宮七年了,而這幾日,本殿第一次有了倦意,有了想要棄局的想法。母後之事本殿縱然心痛,可喬夫人小產,奉之辭官,又何嚐不讓本殿為難?”


    雲策心中了然,道:“看來殿下心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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