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綠闌馬上湊在她的耳邊,讚歎道:“夫人,您真是聰慧呢!幾句話就哄得殿下主動送上了人。看來這說話的本事,奴婢以後要跟您學學了。”


    姚暮染沒想到她竟然能看的如此透徹,心裏又是一喜,看來她沒選錯,綠闌的確是個玲瓏會意之人,這樣的人,一點即透,相處起來能省去不少麻煩。想著,姚暮染含笑嗔了她一眼:“好個綠闌,我今日才跟你交了心,你這麽快就與我放肆了?無論是誰哄了誰,高興的是,今後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綠闌知她不惱,笑容越發濃了:“夫人說的是,奴婢也是一時高興,才在您耳邊悄悄說說,旁處可是提都不提的。夫人放心就是,奴婢有奴婢的分寸。”


    姚暮染聽了十分欣慰,握住她的手,連連說好。而桌下,喬奉之也暗自握住了她另一隻手,放在寬大的掌心裏輕柔摩挲。姚暮染側頭看他,卻見他正在與雲策說話,注意力並不在她這邊。他的側臉輪廓好看,鬢如刀裁,一筆勾成般的飄逸流暢。姚暮染腦海裏忽然跳出了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帳外夜色漸漸深了,酒宴卻正上興頭,幾個男子都拋開個人恩怨,專心陪同霍景城飲酒盡興,不談其他。


    姚暮染百無聊賴,又看了看對麵那兩位女子。謝元芷也正在一邊喝茶一邊隨意打量,在迎上她的目光時,謝元芷厭惡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別開了頭。姚暮染也不在意,又看向了寧宛姝,這麽一看,才發現她已經喝得微醺了,俏臉飛紅,使她明豔嫵媚的臉越發添了幾縷風嬌水媚。她眸光迷離,微癡地盯著手中的酒杯,然後抬手飲盡。一旁的夏侯博似乎勸了她幾句,卻未管用。她依舊為自己斟了酒,一杯接一杯地飲,仿佛有心事的樣子。


    姚暮染收迴了目光,輕聲勸喬奉之飲茶。


    不一會兒,對麵的桌椅傳來了動靜,姚暮染看去,隻見寧宛姝有些輕搖慢晃地站了起來,下一刻,她的目光就直直投在了姚暮染的身上,兩人四目相對時,寧婉姝忽地笑著開了口:“喬夫人,本夫人不勝酒力,想要出去散散,不知喬夫人可願賞臉陪同?”


    姚暮染一聽,心中十分意外。而座上的幾位賓客也被她們引來了目光,姚暮染不好當眾拂她麵子,隻好緩緩起身,淺笑道:“好。外麵月色甚美,暮染也有意出去走走,正好與夏侯夫人結伴了。”


    喬奉之見狀,吩咐道:“綠闌,為兩位夫人打上燈籠照明。”


    “是。”綠闌會意,隨著姚暮染離座。


    寧宛姝向她走來,含笑道:“多謝喬夫人陪同,請。”


    兩人來到一處,翩翩往外走去。


    帳外月色極美,兩人踏著遍地清輝慢慢地走。被清涼宜人的晚風拂了幾拂,兩人的酒意都散了散。


    寧宛姝一邊慢走一邊看了看她身側的綠闌,意味深長道:“喬公子果然是愛護喬夫人,真是令人豔羨。”


    姚暮染淡淡一笑:“夏侯夫人邀請暮染出來散步,應該不是為了說這句話吧?”


    寧宛姝見她心直口快,無謂笑了笑,說起了其他:“記得當初,你還是東靖而來的美人,後來自棄身份到了鳳儀宮當初,我去迎清寺前還在鳳儀宮與你有過一麵之緣。可如今再見,你已如脫胎換骨一般,真是世事難料呢。”


    姚暮染聽了,心中微惱。她本就不是東靖之人,自然不想再與東靖扯上任何關係,所以一直避重就輕不願提及東靖,因此知道她這層身份的人並不多,她可不想再被人提起,免得將來說不清道不明自找麻煩。想著,她淡淡道:“北越已經換了天,那些舊事暮染也已全部忘記,夫人也不必再提。”


    寧宛姝見她迴了這樣一句話,不由側頭看了看她,卻見她目視前方,絕美的側臉透著堅決與疏離。寧宛姝收到了她的不快,轉迴臉來笑了一下,道:“好,過往雲煙是不必再提了,隻說今後吧。喬夫人命有奇遇,是有福之人,來日必定貴不可言。他日我們一起遠赴南乾,還望喬夫人關照一二呢。”


    姚暮染聽罷,心知這才是她今日真正想說的了。從她此話,也不難看出,她是個聰慧識時務之人。


    “夏侯夫人不是應該怨怪我與喬公子叛變嗎?怎麽反倒請我們關照呢?”姚暮染問。


    寧宛姝笑看她一眼,無謂道:“怪你們做什麽?北越不滅我就能活得舒坦嗎?死了一個杜後又如何?若無南乾征討,想來此時杜琰已經擁兵自重,取帝位而代之了,到時又有我的什麽好果子吃呢?”


    姚暮染見她分析的句句在理,對她的看法又改變了一些。她果然聰慧明理,會縱觀長遠局勢。


    姚暮染微微一笑,道:“夫人明白就好。好在夫人如今的路也算是絕路中的路,夫人好好走著就是,也不必擔心什麽,等到了南乾,夏侯博得到賜封,夫人跟著他,也是安穩的一生。”


    話落,寧宛姝忽然幽幽歎了口氣:“哎,他不過是個窩囊的罷了,在位時窩囊,此時還是不改。方才你也看到了,杜琰打上了他的臉他都不敢作聲,就算將來得到賜封,又有誰真正看得起他呢?”


    姚暮染見她如此直言不諱,話裏話外竟是對夏侯博的不滿與無奈,頗有哀其不爭的意味。姚暮染意外過後,勸道:“夫人不要這般說,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今晚這樣的場合,礙於殿下在場,誰敢起爭執呢?”


    寧宛姝側頭看她,眸光裏含著深意:“喬夫人,你錯了,你還年少,沒有我了解男人。方才若夏侯博鬧了起來,殿下還反而會對他高看一眼,可是,他把他的窩囊軟弱盡顯人前,同樣都是男子,殿下隻會笑他沒出息罷了。”


    姚暮染聽完又是一怔,竟無言以對。寧宛姝的話不是沒有她的道理,這一番談說下來,令她不由對那寧宛姝刮目相看。隻是,這麽一個玲瓏聰慧的美人兒,今日又特地與她閑閑散散說了這麽多,她心裏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姚暮染暗自想,或許,這就是聰慧識趣的美人的魅力吧,會令人想要透過她的皮囊看到她的心。尤其是男人,想必更會癡迷這樣的女子吧。


    夜風又涼了幾許。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了遠遠一截。寧宛姝見姚暮染耐心陪她,心裏多少有了底。她雖不能直擊人心,卻可以從細微處探得一二。單看姚暮染沒有當眾拂她麵子,出帳後又耐心陪她說話,言語間還沒有輕漫與敷衍,她便知,她並不是心性敗壞之人。想著,寧宛姝竟然拉起了姚暮染的手,親厚道:“喬夫人,我今日說了這麽多,也隻是想與你們友好和睦罷了,就是如此簡單,你不必多想。其實說起來,我與喬奉之也算是舊識了,昔年在宮中,我也得了他不少提點,這才能苟活出來,我都記在心裏呢,斷不會怨怪你們半分。”


    姚暮染見她又說迴了主題,並且開始動之以情,心道她是真心要向他們示好,既然如此,她不介意再落她一份人情,既然要親近修好,那就修得齊齊整整的。想著,姚暮染似笑非笑道:“夫人不怪就好,如此也不負喬公子之義了。其實夫人有所不知,皇後病重之時曾留下了話,要喬公子在她崩後,派人殺了夫人,以及宮中那幾位東靖的美人。後來皇後崩了,喬公子鑒於無人知道皇後這番安排,所以也就視若罔聞了。”


    “哎呀!此事當真嗎?”寧宛姝驚了一跳。


    姚暮染淺笑看她:“決計是假不了。就算夫人不相信暮染,也應該相信,皇後的確能做得出這樣的事來。如此的話,真真假假,夫人心裏還沒數嗎?”


    寧宛姝沉思片刻,旋即摩挲著她的手幽幽歎息:“你說的對,我自然相信你,更相信杜蘅絕對能幹得出這樣的事。哎,如今才知,原來我險些……”


    她忽然頓口,說不下去了,又或者是,不敢想下去了。


    姚暮染勸慰道:“好在夫人也是有福的,種種困境都能迎刃而解,必有後福呢。”


    寧宛姝聽罷,向她欣慰一笑,美眸真摯道:“我便在此先謝過暮染妹妹了,待他日若有機會,我再向喬奉之當麵言謝吧。”


    說著,她要屈膝作禮,姚暮染趕緊扶住了她:“夫人不必如此,今日你對我真心示好,我便也對你真言幾句,過了今晚,你我之言實在不必再提了。”


    寧宛姝道:“暮染妹妹說的是啊。那我且記下了。”


    話到此處,已是該說的都說了,姚暮染也就順勢為這一番談話收了尾:“夫人,夜風涼了,我們迴帳吧?”


    寧宛姝點頭:“好,好。”


    兩人又開始往迴走,寧宛姝一直牽著她的手不放。兩人快走到酒帳前時,一道笨重的身影正巧從酒帳中出來了。


    三人迎麵遇上,寧宛姝含笑打起了招唿:“杜夫人這是要離席迴帳嗎?可是要迴去照看寧笙世子?”


    謝元芷不迴話,而是看了看她們牽著的手,鄙夷冷嗤道:“認敵為友!”


    說完這句,她就目不斜視繞過她們,冷傲離去了。


    “暮染妹妹,不必理她,她被杜蘅和杜琰慣壞了,幾時都是目中無人的樣子。走吧,我們進去。”寧宛姝說完,牽著她迴到了酒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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