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暴泄,電閃雷鳴。


    在肅州北城門外,距離城池二裏官道旁的密林中。


    王九等人借用大樹和地勢,隱藏好身形。


    子正一刻,是約定的碰麵時間。


    大雨突如其來,打亂了原先的計劃。


    “王副將,將軍會不會遇到危險?”錢都尉一直留意來路,卻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別擔心,將軍智慧無雙,定是被什麽事耽誤了。”


    幾人身後是空空如也的十五輛寬掾貨車,粗布上已經積了一灘雨水。


    鬥笠下的王九巋然不動,死死望著那條唯一的官道。


    突然,身後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王九、錢哲的劍已經出鞘,一道閃電落下,他們看清楚了鬥笠黑袍下的將軍。


    “將...”戰風淵朝所有手下點頭。


    “出了點狀況,物資改到別的地方,跟我走。”


    王九下意識看向戰風淵身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木箱,眉頭微微皺著,但沒開口說話。


    這些人裏,除了王九,沒人知道物資的真正來源。


    錢哲沒說什麽,劍鋒入鞘,指揮手下跟上將軍。


    十五輛寬掾貨車動靜不小,一動起來,不可避免發生響動。經過數月烈陽炙烤的枯樹枝質地非常酥脆,被車輪碾壓得劈啪作響。


    馬匹也無法控製會發出鳴啼。


    “不好,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你們幾個,動作小心些。”錢都尉弓著腰,摸到手下兵卒身後,一個一個提醒。


    半道上被將軍攔住:“錢哲,不要緊,為的就是引蛇入甕。”


    錢哲反應了一個彈指時間,眼眸裏射出精光。


    “將軍,我明白了。大家,繼續趕路,小心避開路上石頭。”


    戰風淵等人在雨中緩緩前行。


    至少四隊黑夜人從不同方向切過來,悄無聲息跟在他們身後。


    詭異的是,這四個黑衣人隊伍,很長一段時間,互相之間保持著奇怪的默契,前進路線完全不重複,哪怕有成員意外撞見其他人,也選擇無視對方。


    戰風淵麵色冷峻,沉默不語帶著王九等人前往目的地。


    中途,幾人並未交流,行走速度不是很快,卻極為勻速。身後兵卒們並不問將軍去處,老實本分地跟在將軍行走。


    一路無語。


    耳中隻有暴雨砸落大地的劈啪聲,雷鳴和自己沉重的唿吸聲,以及靴子陷入泥土發出的不幾聲。


    一行人沿著官道離肅州城廓越來越遠。


    事先,戰風淵和白暴雨約定過時間,每過一刻鍾,她就丟一張紙過來,隻要木箱中發出沉悶的叮咚聲,戰風淵就知道一刻鍾過去。


    醜初一刻,換算成華夏時間,淩晨一點十五分。


    他精準地掐算好時間,在約定的“交貨”時間踏進玄元觀。


    肅州城外,一座廢棄道觀。


    戰風淵揮手讓身後手下停下來,而他則走到道觀下馬石旁,搖響一隻布滿鐵鏽的鈴鐺。


    ...


    被安排了秘密任務的盧崎在大雨中找到一家還未打樣的成衣店。


    掌櫃和小二們忙著去外頭接雨,本不願再做生意,奈何他給得實在太多。


    一錠金子換到一身還算像樣的行頭,雇了四個人,以及一乘轎攆。


    這些人都按盧崎要求,換上一身黑衣,都蒙著麵。


    玄元觀人去樓空,索性建築還保存原樣,隻是蛛網和灰塵掛滿屋堂。院外野草叢生,還算軒敞。


    盧崎給四人每人一吊錢,打發他們離開。


    而他自己,也不打掃,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蒲團,端正坐在上頭,心裏打著腹稿,把師兄教他的說辭一遍又一遍演練。


    直到閉眼也能倒背如流才算放心。


    ...


    四個成衣店掌櫃花錢雇來的轎夫其中兩人去而複返,半道上遇著彼此,尷尬片刻,旋即秒懂對方返迴的想法。


    “那小子出手就是一錠金子,絕對是個有錢的主兒。”其中一人道。


    “關鍵是...”另外一人眼眸裏閃爍出狡黠和狠厲,“此人麵生得很,定是外鄉人。”


    轎夫甲又道:“大半夜來這荒郊野外,定是幹見不得光的事。”


    幹轎夫這類活的人屬於那個時代的下九流。幹粗活,重活,賺辛苦錢。


    大多沒有田地在幫派首領地下討生活,沒多少道德感。


    這些人又經過大旱蝗災洗禮,正愁賺錢的路數,送上門的肥羊,不宰可惜了。


    兩人認定盧崎也是道上混飯吃的老合(江湖上,坑蒙拐騙、開攤算命、賣藝雜耍等人的互稱),下手沒有心裏負擔。


    轎夫乙抹掉臉上水漬:“老劉,你說這人來玄元觀作甚?”


    被叫老劉的那人以前跟著一個道上有經驗的土夫子,趴過一位漢代大官的墳,懂些門道。


    嘻嘻笑道:“我曾聽人說過,倉國一共有玄元觀九座,是某位得道老神仙座下九位徒弟修葺的。”


    “裏頭有沒有寶貝?”轎夫老張兩眼直冒金光。


    “你別急,聽我慢慢和你說,當年那位老神仙收每個徒弟的時候,給他們一人一件吉金投壺作禮。”


    “吉金投壺?這東西不是軍中之物嘛?老神仙為何用這東西送徒弟?”轎夫老張非常疑惑。


    “你不知道了吧,老神仙曾為一位前朝王爺卜算過三道讖言,而後五年,三道讖言一一應驗。王爺自然開心,命人鑿空了一座仙山,把所有吉金融合到一起,製作了九件吉金投壺。


    那王爺戎馬一生,便將這九件寶貝贈與老神仙,感謝他的讖言救了王爺一族一百八十二人。


    本要讓老神仙做國師,老神仙說自己無心朝堂,至此雲遊世外。此後數十載,老神仙遊曆各國,先後收了九位弟子。


    轎夫老劉歎息道:“老神仙預感自己即將羽化飛仙,臨終時算了一卦。說是倉國未來會出一位改變整個世界格局的大人物,便命九個徒弟,每人拿著一件吉金投壺,返迴原籍修建道觀,並全部起名玄元。”


    絕世寶物背後都有個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


    無數年來,來肅州尋寶的土夫子把玄元觀裏外翻了個遍,未有所獲。


    轎夫乙頓時想到一種可能,那位出手闊綽的年輕人定是來這裏尋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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