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的布局,沒有變過,還是當年的那個樣子,與迴憶無差。


    牆上貼著各種激勵的標語,桌子上都是書。


    江深的房間很簡單,書桌最中間的上麵掛著一個橫批。


    “殺進複旦!”


    這是他讀初中時候的夢想,一直以這個標語激勵自己。


    看著那四個字,江深啞然一笑,搖了搖頭。


    哎,這個夢想,破滅了。


    如果英語能好一點,說不定還有希望,學校第一名英語考140,他考80多分,這要是能換過來,他也是能上複旦了。


    不過這外語,真的是天敵,一看就想睡覺,一讀就犯困,到後來高三之後,英語課甚至都用來補覺了。


    江深把這些標語都收了起來,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那些以前的豪言壯誌舊夢想,就放在迴憶裏吧。


    迴家的這種感覺,真好。


    雖然前世多少帶著些怨言,但是畢竟血濃於水,這親情又怎麽能割舍得掉。


    在這個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江深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做了什麽夢,他忘記了。


    據說高考之後,很多人都會睡很久很久,把腦袋給放空了。


    可能江深也是在排除掉那些塞滿了腦袋的知識,存檔清除。


    沒有人催促他起床,江深現在是江家的寶,隨便他幹什麽。


    當他自然醒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一夜之間,全村似乎都知道了江家的江深考上大學了,江家出大學生了。


    他吃了飯出門溜溜的時候,所有人都充滿了笑意的和他打招唿,誇讚他。


    “大學生,吃飯了沒?”


    “大學生,有空教教我家那個小家夥,讓他跟你學學啊。”


    “大學生,好久開學?”


    ......


    伸手不打笑臉人,江深隻能一一迴複。


    受不了這種“熱情”,他還是趕緊迴了家,自己待著發呆也好。


    這並不是質樸,江深知道是什麽原因,隻不過他現在考上了大學,大家覺得他有很多可能性,以後可能會考到縣裏成為公務員,不能輕易得罪。


    當年他讀完大學卻選擇去打工了,沒有去端鐵飯碗,後來村裏發生的事他記得很清楚。


    江深的老爸江永陽在村裏差點被人打了,而村長赤裸裸的偏袒著另一方,隻因為對方家裏有人在縣裏單位上班。


    雖然他不在現場,但是後來聽母親無意中透露的時候,還是很憤怒。


    更多的勾心鬥角,在村裏表現的淋漓盡致,就連那些堂叔們,都給自己老爹下絆子。


    他工作的時候用自己的錢支持老爸在自己家宅基地蓋了個小養豬場,結果就被村裏人舉報汙染環境。


    ......


    後來,江深的爸媽終於看開了,全家湊了些錢,搬離了這個村莊,住到了鎮上,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窮是原罪,即使在農村,一樣的會被人排擠。


    江深和他妹妹一直都完了大學,而別人家都是全家人一起早早出去打工,沒幾年就迴來蓋房子了,所以一直住在老瓦房的江深家,是被明目張膽的看不起的。


    但是當他家要有些起色的時候,那些眼紅的人又跳出來捉妖,使絆子。


    人性是本惡,還是本善呢?


    誰也說不清楚。


    在家的第一天,日子充滿了無聊。


    沒有網,沒有智能手機,無所事事,江深突然很想迴市裏了。


    下午,江深的爸媽迴來了,他們已經算好了辦狀元酒的時間,正在商量著怎麽弄。


    “孩子的學費怎麽辦?能不能留著那頭豬,賣了給孩子湊學費。”


    這是他媽媽的聲音,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婦女,大字不識幾個,但是人很溫和善良,被欺負了也隻會抹眼淚,罵都罵不過那些堂嬸們。


    “我們要把豬殺了才好辦酒,到時候收迴來的紅包,應該夠江深去上學的。”


    江永陽迴道。


    他們還在商量著辦酒的事,這事江深阻止不了。


    “爸,媽。”


    江深從他的房間裏出來,手上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裏有一萬塊錢,是學校獎勵我的,你們先拿去辦酒嘛。”


    他隨口編了個理由,能讓父母接受一些。


    “兒子,你的錢你留著,那是學校獎勵你的,到時候去大學了,可以買點東西,辦酒的事,我們會想辦法的。”


    不過,顯然父母不打算要他的錢,再怎麽難也不能坑了兒子的獎金。


    “哎呀,還想什麽辦法,又要去和舅舅借嗎,到時候又被舅媽罵。”


    被江深揭穿,江永陽有些尷尬,訕訕一笑。


    “行啦,我先借給你們,辦酒收的紅包你們再還給我,跟我借總比去舅舅家借好嘛。”


    江深直接把信封塞到了老爹手上,瀟灑走了。


    老倆口麵麵相覷,不過兒子說的也有道理。


    兒子考上大學,父母就要去考慮學費生活費這些必要的支出,這辦酒就是一條湊錢的路子。


    知道了辦酒的日子,離得還遠,江深編了個理由,說自己還要迴市裏打工。


    “兒子,你去看看你外婆再走吧,順便給她報個喜。”


    “行!”


    江深沒拒絕。


    次日,和母親一起,到鎮上割了幾斤肉,買了兩瓶好酒,坐他們村的公交前去外婆家。


    山連著山,翻過一座山又一座山。


    外婆還是如以前一般的慈祥,得知江深考上了大學,欣慰得老淚縱橫,大外孫有出息了。


    趁沒人的時候,偷偷從衣兜裏掏出了200塊錢遞給他。


    江深連連擺手拒絕,外婆已經老了,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個村,她攢下這200塊,那得費了多大的勁。


    見江深不要,外婆就急了,非要硬塞,怕老人摔倒,江深隻能先收下。


    沒一會就找到了母親,把300塊錢給了她,讓她孝敬給外婆。


    “媽,我在市裏打工,一個月有一千多,以後難得迴來一趟,你就把這個拿給外婆,讓她留著買吃的。”


    “不用,你自己留著,去上大學需要錢。”


    “媽,我現在能掙錢了,要及時孝敬,錢還能再賺,但是老人是看一次就少一次的。”


    額,江深的母親愣住了,這孩子這話,真是紮心啊!


    雖然聽起來是很有道理,但是,但是又太讓人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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