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樊遄貫來自負,行事霸道,為了維護自己的麵子,什麽事他都能做出來。


    當他把去年臨江泰山宮的事情,在郗靈州麵前以嘲諷的口吻大喇喇說出時,他以為對方會暴跳如雷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沒錯,那艘賽舟的船頭是我製作的。”郗靈州說,“蔡氏的人都沒上門來找我算賬。孟樊遄,你這是要替他們討要說法了?”


    郗靈州以郗氏族長的身份處理事務時,總愛穿正經的長裙。今天她穿了一身深藍色緊身長裙。長裙剪裁合理,完美地勾勒了郗靈州的女性身材曲線。


    她雙手抱胸,毫不客氣地直唿孟樊遄的大名。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她的視線便已快速地掃視了孟家眾人一圈。


    “臨江泰山宮的事,郗氏賽舟工坊絕無過錯。”郗靈州說,“如果孟家叔伯有興趣了解,臨江泰山宮的新賽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可以去找蔡溫問問看。


    我相信蔡溫族長一定會很願意,跟你們講述這件事的真相。畢竟這艘賽舟上的主舵手,可是他的親弟弟。”郗靈州的語氣帶上了嘲弄。


    去年,蔡氏新任族長儀式上的風波,在場的眾人都是見證者。


    蔡溫同父異母的親弟弟蔡棟,落水後被人打撈了上來。過了沒幾日,他的精神就不大正常了。蔡棟此前,一直是蔡氏族長的大熱人選。


    所以,當蔡溫的繼母——蔡棟的生母突然出現在就任儀式上,披頭散發地斥責蔡溫手段狠辣、罔顧人倫、謀害親弟時,蔡溫似是早有預備,一揮手,五六個人就撲向了他的繼母。


    發瘋的老女人像是一首樂曲中不和諧的音符,很快就被刪改消除了。蔡溫淡漠冷酷的麵容,孟家的老頭們可還沒忘記。他們不會想去觸蔡溫的黴頭。


    傳聞中,蔡溫的繼母現在被軟禁在蔡氏老宅。而蔡棟的下落,無人知曉。


    想到這裏,孟家眾人心裏打了一個突。他們隱晦的視線彼此交錯,對視。眼前的郗靈州不也把郗商秀軟禁在郗氏老宅裏麽。


    “郗族長,我們雙方退一步吧。”孟樊遄雙手背在身後提議道。


    他麵目誠懇地來迴踱步,說:“既然臨江……郗族長,都願意替他們承擔了,那我們孟氏的……”


    話說得含糊,言語間的意思卻是十分明確。孟樊遄想讓郗靈州背了孟氏新賽舟沉船事件的黑鍋。


    “孟樊遄,你當我郗氏賽舟工坊的招牌是破銅爛鐵麽?”


    “不不不,郗族長。你聽我說,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怎麽說?”


    孟樊遄聽到這句話,便知道這筆交易有戲。他們可丟不起麵子,如果孟氏的其他人知道了,賽舟沉船的真相,那些人肯定會趁機奪走他們在孟氏宗族事務中的權力。


    以他們人老智昏為由,把他們趕迴家養老。這可是他們幾個老頭子最不想發生的事,退迴到家庭裏當個討人嫌的老不死,對一切事情保持沉默,直到死去。


    “我聽人說,郗族長近期有些動作,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孟樊遄試探地問。


    他看見郗靈州點了點頭。


    一雙腫泡眼立刻冒出熱切的光,“今天,我在這裏對郗族長做出保證,我們孟氏絕不參與這些事。”


    郗靈州平靜的麵容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


    孟樊遄知道是自己的血本下得不夠重,微微歎息了一聲,說:“郗族長,你想要什麽?”


    “蔡溫,提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優渥條件。”郗靈州說,“孟樊遄,你們孟氏的這口黑鍋,得開到什麽樣的條件,才值得我替你們背下呢?我想不到。”


    這是談不攏了?孟樊遄有些著急了,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攪動。


    “郗族長,這……這件事上,不能說賽舟工坊全無錯誤吧。你想想,你要是極力跟我說明情況,我……我不見得聽不進去。”


    孟樊遄的話近乎強詞奪理了,他根本不可能會聽一個女人的話。


    “要不,這樣吧。郗族長,你也不用說得那麽難聽,我們不要你全背,隻要你不反駁我們的說法就行。”孟樊遄提議。


    “什麽說法?”


    “我們在舉行下水儀式時,孟氏裏一個毛手毛腳的年輕人,弄壞了船身。更具體的說法,我們再研究研究。”


    郗靈州挑眉看向孟樊遄,這個死老頭那麽快就找到替死鬼了?難怪孟靖汝喜歡這幾個老頭子,實在好用啊。


    “我可以沉默。但也得給我點好處吧,這件事對賽舟工坊的影響可不小。”


    “郗族長,你說。”


    “好,爽快。我聽說你們要將臨夏街的紅布婆婆廟拆了?我要那座廟。”


    “這……那廟不大,也荒廢很久了。按理說,給你也沒什麽。但……”


    臨夏街一條街都是孟氏的,隔壁街就是郗氏的地產項目。紅布婆婆廟,剛好卡在二者中間。孟樊遄弄不清楚郗靈州的想法,不敢貿然答應。


    郗靈州像是看出了孟樊遄猶豫的地方,“我不拆廟,還會把廟重新整修。”


    一場交易就此達成。郗靈州坐在轎車後座,搖下車窗,輕嗅空氣中的河岸邊吹拂來的水腥味。


    “羅萌,你聽著。我給你讚助的男女混合賽舟隊找到去處了……什麽去處?當然是賽舟平日裏停放的廟……紅布婆婆廟……”


    郗靈州剛放下手機。手握方向盤的郗靈桃,立即發問了。


    “靈州姐,你跟羅萌哥說什麽呢?什麽廟?”


    “紅布婆婆廟,小時候我媽帶我去上過香。你那時,還不會走路呢。”


    “紅布婆婆廟,我怎麽沒聽過?”


    郗靈桃絞盡腦汁地迴想,也想不起南城有這座廟。


    “你沒聽過很正常。這廟荒了很多年了,紅布婆婆的故事也沒幾個人記得了。”


    “那你給我說說。”


    郗靈桃微笑,“以後有空跟你說。我等會兒還要去找崔柯。”


    “崔柯?”郗靈桃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崔柯的場景,他心裏頭有些別扭。


    “嗯。”郗靈州比郗靈桃更了解他自己,“她去廣慧堂是為我媽做周年祭法事,你別亂想。”


    “哦哦。”郗靈桃驟然鬆了口氣,“那我們現在去找她,是為了什麽?”


    “為了孟氏的沉船。”郗靈州臉上露出一絲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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