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墓中有一種獨特的現象,墓主人的頭部會放置一處銅鏡,這說明銅鏡具有某種特殊的作用。


    崔柯大張旗鼓地購買大量各種樣式,各類大小的鏡子,它們在一天之內源源不斷地被送往吳家。她沒有解釋她為什麽這麽做,也沒有人問她,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季娉因為一份海南雞飯,跟吳恩益大發了一場脾氣。她平息怒氣的方式很簡單,她將吳恩益狠狠地打了一頓。


    隨後,她打電話叫來了一頓異常豐盛、豪華的海南雞飯。她吃了兩口,就將那些飯菜留在了飯廳,獨自返迴負一層。


    期間,吳恩益躺在地麵上,不知生死。在陳季娉離開之後,他才突然清醒,睜大他腫脹的雙眼,喉嚨深處發出悶哼聲。


    他像一條年老體衰,百病纏身的狗,從地麵狼狽地爬起身。他肥粗的手指,扒拉著一旁暗綠色真皮沙發的扶手。


    五根手指攥緊真皮皮麵,用力到指尖發紅。同時,他不住地抽氣,嘶嘶聲像一條直線將他從地麵提拉起身。


    他搖晃身軀,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從窄窄的視線裏見到了一桌的飯菜。


    他哼唧兩聲,一步一步緩緩移動到飯桌邊緣。右手的手指被女人用腳踩腫了,他無法拿起餐具。


    饑餓感促使他垂下頭,埋首於食物中。


    幾名送貨員從不同地方出發,在同一時間段到達了同一個地方。他們互相疑惑地看著對方手中的貨物。


    包裝的紙皮緊貼薄薄的貨物,一層又一層的加厚防震氣泡膜纏繞貨物,顯眼處張貼著易碎品的標識。


    “你的是什麽?”


    “超高清全身鏡。你的呢?”


    “落地可移動全身鏡。”


    “我的也是鏡子,不過比你們的小多了,是不同款式的小鏡子。”


    “這家人買這麽多鏡子做什麽?”


    “有錢人的想法,我們怎麽能知道。”


    他們在等待戶主開門期間,拉扯閑談著。同時,更多的送貨員抵達這戶人家的門外。


    大門在“嘀”聲過後打開。


    送貨員穿過綠茵茵的草坪,走近別墅。


    拉著小推車送貨的人,揚聲說道,“您好,您的貨物已送達,請您簽收。”


    沒人迴應。


    送貨員越來越多,全都聚集在小小的走廊下方。有些人,已經不能擠進房簷下的陰影處。


    有一個較晚到達的送貨員,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穿過散發汗酸味的人群,踏進了屋裏。


    他見到一個肥胖低矮的男人。男人歪斜著站在飯桌前,像一頭豬低垂著頭顱在進食。


    男人身上的衣服有破裂的口子,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有觸目驚心的傷口,有些地方甚至在滲血。


    少年把握不住,是應該說:“您好,您的貨物請您簽收。”還是應該說:“請問您需要幫忙嗎?”


    站在桌子後方的男人沒有給少年提問的機會。


    他從湯碗裏抬起頭,濃稠的醬汁在他的嘴邊滑落。他紅腫的雙眼散發出戾氣。


    “你他媽的,是誰?”


    “送貨的。”少年有些磕巴地念出收貨地址和收貨人的姓名,“……崔柯。”


    “她不在。把東西放在客廳,你給我滾出去。”男人的聲音尖刻又暴躁。


    少年跑出了大門。


    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貨物堆滿了客廳。


    來往進出的送貨員都收到了少年傳遞的信息,他們沉默地放下貨物,同時好奇地偷窺眼前的男人。


    吳恩益無視這些人隱晦的打量視線,對崔柯購買的大量貨物也不感興趣。


    他收拾著桌麵的飯菜,將一些還未被碰過的肉菜,放進一張托盤。他像一個不倒翁似的前進,身體左右搖晃,手上的托盤卻未翻倒。


    路過客廳,見到崔柯購買的貨物溢出了客廳的範圍。他的鼻腔輕哼出聲。


    這個該死的見鬼師,今晚過後,我還得幫你清理這堆垃圾。沒關係,隻要你能讓“神明”感到愉悅,這點麻煩,我願意處理。


    他爬上樓,打開房門。


    床上的女人胸部還在緩緩起伏——陳季笙還沒有死。


    男人把手中的托盤放在了床頭,鋪天蓋地的紅,將托盤中的肉映襯成深紅色,好像那肉剛從一隻活雞身上剝離,血腥氣味撲鼻。


    “阿笙,吃飯了。”


    陳季笙的臉死氣沉沉,睜開雙眼後,卻煥發出磅礴的生氣。


    吳恩益將醬汁倒入米飯,再把幾塊肉撕碎放進碗裏,攪拌一番。


    “你被陳季娉打了?”


    “嗯。”


    “哈哈哈……”女人大笑,臉上的傷口變換著形狀,像另一張嘴巴,“是今晚嗎?”


    疼痛讓陳季笙的意識昏昏沉沉,使她弄不清楚時間的流逝速度。


    “是。”


    “真好。撐過今晚,我也許能再活四年。”她張口承接喂到嘴邊的飯菜。


    費力咀嚼過後,她的脖頸暴起青筋,嚼碎的食物順利地滑落下去了。


    “吳恩益,你說這次我們會得到多少的錢?”女人語氣中難掩貪婪,身上的傷口與疼痛,和即將帶來的巨量財富相比,算不上什麽。


    她無需男人的迴答,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


    “我首先要去賭場裏好好地玩兩把,聽說一個地下賭場出了新的玩法。接下來的事,我就不方便告訴你了哈哈哈……”


    陳季笙玩男人,這件事是這個家裏公開的秘密。


    她像是為了彌補年輕時的自己,跟買衣服似的收集各色各樣的男人。他們出現一段時間後,就會消失。吳恩益對此從未發表過任何意見,隻要這些男人不出現在這座房子裏。


    夕陽西下,那天被吳恩益拉開的窗簾再沒被拉迴原處。橙紅色的夕陽透過玻璃窗,射入房間。


    吳恩益眯著眼睛看向窗外的景色。


    這幾日有工人在修整公共園林,密集的樹叢變得稀稀拉拉,樹葉之間的距離被拉長。


    樹葉被海風吹動,它們搖晃著,忽上忽下。


    幾片還鮮嫩的樹葉脫離了樹枝,乘風飛起,它們看起來像剛學會飛翔的小鳥。


    因為高估了自己的飛行能力,飛升到半空後,忽然下落。


    吳恩益猛地拉扯窗簾,將夕陽、景色拒絕在玻璃窗外。這幾片樹葉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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