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老板像是有了點談興,“做人要是想發財,就不能講良心。”他皺皺巴巴的臉顯現了一種輕蔑。


    “以那種方式變成了有錢人,怎麽有臉迴來在我們麵前擺闊。”他的舌尖舔過發黃的牙齒。


    這些事得一問一答,說起來才有意思。


    萬幸,崔柯是個上道的。她側過頭,伸長脖子,追問:“這怎麽說呢?”


    “怎麽說。你不知道哪有幾個人做得出那樣的事。當女兒養大的小姨子送去給人當小!”聲音裏透出隱秘的興奮,“小姨子18歲,正是水靈靈的年紀,嫁給一個老頭子。


    我聽人家說哦,小姨子是不肯的。你不知道那女孩長得多好,整個巴刹最漂亮的那個。我之前遠遠見過一麵,紅潤飽滿的皮膚,五官單看不出彩,但放在一張臉上,就生動得不行。


    尤其是那兩片薄薄的紅嘴唇,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想過……”老板言語間,逐漸離題萬裏,表現出一種男人的垂涎。


    這足以讓崔柯感到不適,“老板。”


    她打斷了男人的幻想。


    小店老板一點不覺自己齷齪,“反正最後,吳恩益靠賣小姨子抱到了金大腿。期間具體的事,我也不了解。這些事,都是巴刹裏的人傳的啦。”


    “這個女孩長得像她姐姐嗎?”


    “聽人說,姐妹倆很像。但她又比她姐姐好看一點。”老板接過需要稱重的貨品,放在綠色圓盤老式彈簧秤,“我是沒看過陳季笙年輕的樣子。我見到她時,她已經是開敗的花了哈哈哈……”


    男人笑聲裏的猥瑣,讓這間昏暗的小店更顯破爛。


    崔柯走出店門,對著呂三,憤憤說:“難怪他發不了財,我看他的麵相色心太重,肯定在這上麵栽過不少跟頭。”


    “噢,你開始學相麵了?”呂三對店老板沒有興趣,他的關注點落在了別處。


    崔柯不作聲。她隻不過是無聊時,隨手翻翻而已,算不得學。她不學相麵,能學少點就再少點。


    原路返迴,兩人還未看清馮記蜜味燒臘的紅色招牌,食物的香味已經迫不及待地鑽進了兩人的口鼻。


    “好香。”崔柯的肚子發出咕嚕聲,“我們先吃一頓?再去想下一步要怎麽做吧。”


    崔柯貫來是三人裏做主的那個,她語氣裏的詢問,並不需要呂三或黃斌斌作出相應的迴答。


    筆直的前進道路,向右一拐。


    一行人走進了燒臘店。


    甜滋滋、香噴噴的味道彌漫在整間店內,頭頂吱呀晃悠的風扇隻不過是將店裏的香氣送出到店外,吸引更多的路人走進店內,找一張空桌坐下,點上一份燒臘。


    崔柯被這甜香誘惑到昏了頭,每樣肉食都點上了一份。等肉上齊,她才有點恢複理智,發現到手的份量遠超兩人的食量。


    “不管了,吃不完打包。”崔柯舉起筷子,夾起一塊叉燒塞進嘴裏。呂三見了,隻能搖搖頭,他將肩膀的木偶拿下,放到了桌上。


    那木偶是死物,被呂三擺出坐姿坐在了桌麵,木偶也就呆呆地坐著了。


    燒臘店內沒有空調,兩人吃著熱飯,額頭都滲出了細細的汗。


    崔柯拿起紙巾擦汗,“為了這一頓,來一趟馬西也值了。”


    “怎麽昨晚那頓,你吃得不好?”呂三夾起一塊燒鴨放進嘴裏。


    崔柯喝下一口冰咖啡,說:“昨晚那頓?我可算徹底知道,什麽叫食不知味了。麵對他們,我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那我們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出門前,我不是跟吳恩益說好了,明天是最後期限……”


    “吳恩益?是原先隔壁店的吳恩益嗎?”在店裏收拾衛生的阿婆,突然出聲打斷了崔柯的話。


    呂三點頭,他熟絡地與阿婆攀談起來,“是啊。阿婆,你也認識他?”


    阿婆的背有些駝了,頭發白蒼蒼,一說話就露出了嘴裏的兩排白亮的假牙,但她的一雙眼聚著兩團火,因此阿婆看起來樣貌說不出得精神。


    她放下手裏的抹布,說:“我不止認識他。他就是我看著大的。”


    她腿腳靈活,往前走了兩步,跟崔柯、呂三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一手拍打著桌麵,她緊皺著眉頭,失去厚度的嘴唇緊緊下壓,說:


    “吳恩益,不是好人來的。你們別叫他騙了!”她一雙眼睛掃向兩人的臉,壓低了聲音說,“他媽說不定都是叫他氣死的。這樣沒有人倫孝道的,不可以交往的,年輕人。”


    呂三隨著老人的聲音,也放輕了說話聲,“我們對他是有一些懷疑……”


    “不用懷疑。”阿婆先是輕笑了一聲,再是冷笑,“他是什麽樣的人,整個巴刹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阿婆,那你給我說說可以嗎?”


    老人點點頭,這些事隻要有人來問,她便願意說。


    “吳恩益的爸媽是我介紹認識的。他們倆夫妻,人勤奮肯幹,那時候能盤下一間店鋪,是很了不起的事。”老人的眼裏流轉著往日時光的影像。


    “他們生了四個孩子,吳恩益排第三。但他們命不好,四個孩子,陸陸續續死了三個,隻留下老三。對於僅剩的這個孩子,他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漸漸的,吳恩益的性格就變了……我曾跟他媽說過,窮家嬌兒最要不得,但人家沒聽進去……吳恩益12歲被學校退學了,因為他在學校偷東西……


    我看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不行。他整天遊手好閑,家裏有錢就拿去花了,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那時候,我們講成家立業。男人成家,有了老婆孩子,會踏實。”


    說到這裏老人長歎一口氣,“他看人就看摸樣。長得不好的,看都不看一眼。我給他介紹了多少個,無論女孩多賢惠多持家,他都挑人家長得矮,單眼皮,腰粗……


    直到介紹了陳季笙。他痛痛快快就結婚了。那時,他爸身體也不好了,隻等兒子結了婚,他能撒手走。那個店鋪,落到了吳恩益手裏……


    想起他爸從生病到出殯,吳恩益一滴眼淚都沒掉。我就覺得這個人沒救了,但又懷著希望以為有了陳季笙,他能學點好的。”老人手握成拳,捶擊桌麵。


    “沒想到,我把陳季笙想錯了!”她氣喘籲籲的模樣,像是氣壞了。


    說完這句,老人的嘴巴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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