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傳來的動靜,站在原地狀若癲狂的男人,猝然朝鐵門的方向狂奔。


    不好,宋芙樂有危險。


    崔柯腦中冒出的這個念頭,讓她一邊追趕男人的腳步,一邊扯起嗓子大喊:“宋芙樂,你快迴去!”


    “我不走。崔柯,我知道我姐姐在裏麵,你把她還給我。無論她是人是鬼,都是我親人。我要帶她迴家!”宋芙樂高聲堅定地迴應道。


    天知道,辛艾寶在哪個時候,以哪種方式,跟宋芙樂說了哪樣的謊言。


    崔柯聽到宋芙樂的迴答,胸腔內的一口惡氣就要噴湧而出。宋芙樂給她弄出了那麽大一個麻煩,她還成了她口中的惡人。崔柯想幹脆讓宋芙樂自己吃下自己種的惡果。


    但這個念頭,隻閃過了一瞬,便被崔柯摁下了。她胸口起伏,像是在將惡氣吞咽進腹。


    她再次揚聲喊道:“你姐不在這裏。這裏隻有一個發了瘋的男人,你快走!”


    遲了。小院短短的幾十步路,梅杏南以不似普通人的奔跑速度,跑到了鐵門前,他不見瞳仁的大白眼將宋芙樂嚇出了幾聲尖叫。


    她轉身要跑,緊握鐵門欄杆的手卻被男人包在了手心裏。男人對她揚起一個似哭似笑的笑容。


    宋芙樂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想要說話嘴巴卻被牙齒咬出了血。男人見到血,愈加興奮。他手下的鐵門發出不正常的聲音,他要把鐵門卸下!


    “神刀自下,萬鬼自潰!”


    崔柯氣喘連連趕來,她揚起手中的掃把充作刀劍,由上至下揮動打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掃把在咒語的加持下,閃現一道淺色的金光,隻維持了三秒左右的時間。


    男人嗷的一聲,他的手掌從欄杆上收迴。不知道是崔柯的咒術起效了,還是她揮動掃把的力氣起效了。


    崔柯顧不得思考這些,她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小鐵罐扔到宋芙樂的身前。宋芙樂的手掌掙脫了男人手心的束縛後,她立即癱坐在地。


    她見到麵前掉落的鐵罐,愣愣地向鐵罐的來源看去。


    “拿起這個,快跑!”崔柯急急地喊道。


    宋芙樂被男人嚇哭了,兩眼淚汪汪地盯著崔柯,說:“我姐呢?”


    你姐,你姐。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你姐整出來的大功勞。你問我你姐呢,我也想想知道她在哪兒!崔柯氣得擰眉毛,瞪眼睛地想道。


    “我不知道。你快走,他要把門打開了!”男人的手又握住了鐵門的欄杆,大力地搖晃著。“他要吃人的,你再不走,別說你姐了,你自己都迴不了家!”


    宋芙樂有些動搖了,她撿起了地上的鐵罐,包在了手掌裏。崔柯急切地催促道,“快走。鐵罐裏的是豆子。迴去路上記得走幾步撒幾顆豆子!”


    鐵門發出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哢嚓聲,固定鐵門的螺絲釘飛出了門柱,畫出一道弧線後墜落在地。


    宋芙樂反應過來了。她一手撐在地麵,兩腿前後蹬,翻身站起,接著搖晃著身體,向小鎮的方向跑去。她跑了十幾步,又停下轉頭朝崔柯喊道:


    “小柯,你會沒事吧?”


    崔柯被宋芙樂停下的腳步,再次氣壞了,她有些控製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我沒事。你快走!你看我跟他都在裏麵,他都沒對我怎樣!你快走,跑快點!”幾句話,說得又快又急。


    宋芙樂用她最快的速度跑走了。


    這頭搖晃鐵門的男人,像是聽明白了崔柯的話。他的手掌鬆開鐵欄杆,頭部緩緩轉向崔柯。耳洞內滲出的血跡,蜿蜒向下,順著頭部的動作畫出一道斜線。


    “噢,怎麽你想殺我了?”崔柯嘴上無所謂地說道,背在身後的手,掌心卻是一片濕潤。


    消失的瞳仁突現,像是一大坨墨水落在清水中,它們迅速染黑了眼白。


    不知是全是眼白惡心,還是全是眼瞳惡心。反正崔柯覺得兩個都無甚差別,都極其惡心。


    梅杏南抬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蹲在地麵身體發抖。


    “小嵐,我錯了放過我好不好……不,不,我不想殺人……我害怕……小嵐,寶寶會找到比你我更好的父母……不不不,是我說錯話了……好好好……”


    他蜷縮在地麵,宛若剛出生的嬰兒。他的鼻子下又新添了兩道血跡。


    崔柯觀察了幾分鍾,見梅杏南隻是聳肩縮背的側躺在地麵。她先是試探性地後退一兩步,見對方未有動作。她快速轉身,跑向了阿奶的房間。


    她推開房門,查看原本放置木塊的桌麵。不出崔柯的預料,桌麵上隻剩一堆木屑。她抓起房間內的一個背包,返迴院子。


    短短兩三分鍾的事,地麵上的男人不見了,隻剩下他躺倒在地磨蹭出來的印子。


    鐵門斜斜地掛在院牆邊,微微地晃動。


    崔柯瞧見鐵門欄杆處的幾滴鮮血,趕忙走向門外,低頭四處查看是否還有血跡。


    不用仔細查看,第一眼她便找到了血跡。不能說是血跡了,滴落在地的鮮血,像是用飽蘸墨水的毛筆塗抹於地麵,隻是這墨水的原料是人血。


    崔柯跟隨血跡往前跑,同時預估梅杏南流失了多少毫升的鮮血。梅杏南移動的速度很快,崔柯拿出百米賽跑的速度都沒能追上血跡的源頭。


    血跡到了後頭,不再是被塗抹下來的,而是在黃泥地裏集聚成了一汪汪的血。


    崔柯沿著一汪又一汪的血,逐漸走入了流絲鎮的後山。如此龐大的失血量,梅杏南能存活下來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最終,血跡延伸蔓延至一排已被廢棄空置許久的房屋。正門上的對聯,早被雨水刷洗幹淨,隻留下一點點淡粉色的紙屑粘黏在牆壁。這估計是已經遷走的人,過年時迴來貼的。


    崔柯跨過門檻。房頂早已破了幾個大洞,陽光從洞口射入,將屋內的照臨得清清楚楚——破敗的家具,殘舊的裝飾,掉落的牆磚、從屋頂蔓延到地麵的青苔,地麵縫隙長出的茂盛雜草。


    還有站立在一束強烈陽光下的梅杏南。他正在吐血,無法計量的鮮血從他嘴中噴湧而出。他剪裁得體的衣服沾滿了鮮血,成了飽吸鮮血的抹布。


    他活不了了,她不可能救下他,崔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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