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


    木塊裏的女鬼說話了,她的嗓音跟她的外貌並不相符,失去了強橫的語氣後。同樣的嗓音,帶有一種茫然失措的虛弱感。


    “他跟以前一樣啊。我是梅杏南的初戀,我叫馮柔嵐。你還想知道什麽?”她像是一隻溫順的小兔子。


    崔柯聽到馮柔嵐的話,也收起了先前略帶調侃的語調,“我想知道你跟梅杏南之間發生過什麽。”她的語氣嚴肅,不帶判斷。


    木塊以最猛烈的姿態搖動,久久不能平息。崔柯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林柔嵐的情緒冷靜下來。


    “我們讀同一個高中。他在特優班,我在普通班。那時,高中有一個榮譽牆,會將每次考入年級前二十名的學生照片貼出來,下麵還會寫人生理想,再加一句名言之類的。


    梅杏南的學習成績很好。三年來,都沒有掉出過前十名,有好幾次還拿了第一。你昨天見到了他,他的外貌還算出色是不是。所以,我在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時,就喜歡上了他。


    我花費了很多心思,終於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加上了他的qq號。那一晚我激動得睡不著。後麵,我們時不時會聊天,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是誰。我太普通了,長得也一般。


    我雖然幻想過我和他在一起的場麵,但現實中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暗戀他的事,隻有我的一位朋友知道。她比我活潑,交往廣泛,每次在我陷入有關他的幻想時,我的朋友都會敲碎我的幻想。


    就這樣。高中三年,我和梅杏南成了網絡好友,線下卻不曾見過麵。我無數次與他擦肩而過,也常常幻想在某次麵對麵的時候,他會認出我——那個在網絡世界裏,跟他無話不說的女孩。


    畢業了。他去了平州讀大學,我留在了當地的普通院校。大學生活遠比枯燥的高中生涯有趣多了。我對他的暗戀,隨著我擴大的世界消失了。


    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我想這場暗戀不失為我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記憶。”她的聲音泛起苦澀。


    馮柔嵐沉默了很久。崔柯坐在原位,耐心地等待著馮柔嵐的重新開口。


    流絲鎮的冬天來得特別晚,今日白天的溫度還是在20度以上。太陽在5點30分後,才溫吞吞地消失在群山之間。


    失去了陽光,絲絲的涼意從各處偷摸摸地漫溢。


    崔柯的腳趾在慢慢地變冷,漸漸失去知覺。她盤起雙腿,腰背躺靠在絨布麵的椅背,忍住了對熱水袋的渴望。


    “我和他重逢,在一場同學聚會上。”馮柔嵐開口了,她的語氣平靜。


    “是我們各自班級的聚會恰好選擇了同一天,在同一個地方舉行。我們在走廊裏撞見了,他好像喝了點酒,我準備走開的時候。他低聲問我,‘你是不是柔軟的霧?’


    我那時的心跳得飛快。那多像一個偶像劇的情節啊,而我是女主角。我以最快的速度點頭承認了。我太渴望他知道這件事了,我都被自己的渴望嚇住了。


    我沒有去問他怎麽知道的,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他有朋友來叫他迴去聚會,我們再也沒說第二句話。當晚,他在淩晨3點多的時候給我發來了消息,問我願不願做他的女朋友。


    我以為他是喝多了發錯了人,或者是跟人玩大冒險輸了。雖然我是這麽認定,卻在他發出那句話後,立即迴複了我願意。我們的關係就這麽輕易地確定了。我在那個寒假戀愛了。


    這段戀愛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似乎也沒和周圍人提起過。確定關係的第三天,我們約見麵了——在一家旅館。然後,我們發生了關係。那個寒假,我們的約會地點都在床上。


    開學了。他很忙,很少聯係我。我有些不開心,但從來沒說過。他找我聊天時,總會說想我了。我聽到這句話,總會忍不住去平州找他。而他在這段關係裏,從沒為我迴來過。”


    她的語調發生了變化,一種怨恨漸漸摻雜在字句中。


    “有一天,跟我同專業的男孩跟我表白了。這件事對於我來說,像是一個肯定。這個表白證明了我的異性吸引力,我像是有些炫耀似的和他提起了這件事。


    我沒想到。他生氣了,他以最刻薄的語言攻擊了我,並且懷疑我在學校的私生活混亂。他說他需要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我哪裏能想到這樣一件事,會破壞我們的關係。


    我哀求他,求他不要離開我,他不理我。幾天之後,他給我發了一則信息,要我跟他打著電話,將那個男孩約出來,當著他的麵,拒絕那個男孩。


    他還為這次的拒絕會麵,寫了一段極其侮辱人的話,要我照著念出來。我太害怕失去他了,因此我按照他的要求這麽做了。我忘不了那個男孩受傷的眼神。


    但即使我這麽做了,我們的關係還是在一個月後結束了。他說他隻要想起那個表白事件,他就難受。他受不了異地戀了,也擔心我會背叛他。


    他說起了我們的第一次,他說感覺我太放得開,他懷疑自己受騙了。他的那些話,到現在我想起來都忍不住胃痙攣。我都死了啊,我還能感覺到胃痙攣的痛苦。”


    她放緩唿吸,像是在重新理清思路。


    “我為了證明他說那些都不存在。整整一個月,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證明自己有多幹淨,有多愛他。可他還是消失了,他不再迴複我的任何話。


    分手後的兩個月,我發現我沒來月經。最可笑的事來了,我懷孕了。知道這個消息時,最初是一種恐慌,而後巨大的喜悅向我席卷而來。我可以憑借這件事,再去找他了。


    我在網上發出了這條消息。我以為他會跟我一樣恐慌,或是震驚,或是懼怕,我知道他不可能開心的。但沒有,這些負麵情緒都不存在。他冷靜地迴複了我,‘我們分手了,你確定孩子是我的嗎?’


    他戴上了禮貌而客氣的麵具,一步步引導我怎麽去流掉這個孩子。他不像是這個錯誤的始作俑者,他像一個與事件無關,友好且理智的第三人。而我為了能和他一直聊天,默認了這樣的發展。


    我還是個學生,沒有錢,也不懂任何這方麵的知識。我怕孩子大了打不掉,很快就找了一家私人醫院做手術。孩子沒了,我當天就迴到了學校。


    但很快,我開始發燒。因為怕這件事讓別人知道了,我自己偷偷買了退燒藥吃。一個星期後,我在課上暈倒了,被送去醫院搶救。搶救失敗,我死了。我和他的故事說完了。”


    崔柯捏緊手指,“他可不是爛人啊,他是人類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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