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進來吧。”她在自己畫的鬼畫符前,一麵咬著圓珠筆的筆頭,一麵抓撓自己的臉進行冥思苦想。


    呂翠竹朝崔柯的書桌走去。站到書桌前後,她看見崔柯畫得糟亂的線條,幹巴的手從衣兜裏掏出老花鏡戴上。


    她一手拍開崔柯壓在畫前的手,一手舉起紙,將紙湊在台燈燈光下。抬抬老花鏡,細致地查看後說:“就你這畫工,還好意思跟我說你要轉藝術。你當時就是看中學畫畫的,不用上晚自習!”


    崔柯嘿嘿一笑,她在心裏說,不止不用上晚自習,還能經常去采風,不上課呢。這話她可不敢再說出來,她那時去找林老師,向來溫和的林老師對她的“大作”,也氣紅了臉。


    “你真確定好了?要是丟人了,我可不會幫你說好話。”呂阿奶不放心地再問道。


    崔柯點點頭。


    易林騎了一輛三輪來到房子門前,他的車被羅偉靚扣下了。


    牛嬌嬌從遠處望見男人費勁地踩著三輪,身後摞著大大小小的包裹。這陣勢起碼要住好一陣子,她這下安心了,躲在樹後偷偷查看男人的舉動。


    看到男人來往三輪與房子之間,哼哧哼哧地搬行李。牛嬌嬌小心地從樹後離開,扭著胖乎乎的身體一邊走,一邊拿起電話撥號,電話接通了。


    “三眼,易林真迴來住了。要是他住幾天沒事,我就跟我家那位商量,把這個房子買下來。”


    “好好好。咱們也有交情,就按當時的價格賣你。”


    “好哩,好哩。”


    掛斷電話。牛嬌嬌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小柯,謝謝你咧。你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金嫂怎麽了,你買到房子了?”


    “快了,快了。到時候,我兒子結婚,我請你和你阿奶參加婚禮。”牛嬌嬌的兒子要結婚了,已經30歲的人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朋友。但女方娘家提出要小兩口單過,不接受租房。


    牛嬌嬌家裏沒買房錢,兒子結婚的事卻不能再拖了,她為此著急上火,日愁夜愁,差點想老兩口搬出去租房,現在的房子留給兒子結婚。


    但崔柯的話,像一盞明燈指引了金嫂的迷途。


    牛嬌嬌找上了潘三眼。她知道潘三眼想賣了這房子,隻是找不到買家。他找不到買家,也有她出的力。


    她這些年,給這房子做了不少“宣傳”。她沒想幹壞事,隻是人閑著也是閑著,不找人說說嘴,日子過得悶。


    易林把東西搬進屋裏後,從一個黑色塑料袋裏,先是掏出幾張符紙貼在四周牆麵。符紙是他從觀音廟裏特意求的。


    然後再掏出幾把香灰撒在地麵。最後檢查四周,特意站在廚房門口往裏看,拍拍手出門了。


    崔柯在太陽下山後,來到大門緊鎖的房子前。她依舊撐著一把黑傘,這迴不是為了遮陽,而是為了鎖住幾次想跑的劉小羽。


    劉小羽的鬼臉,隨著距離的縮短,越發青青白白。她哆嗦著聲音說:“崔柯,我怕。”


    崔柯舉著傘,側頭看在她身旁上下漂浮的劉小羽,她覺得自己當時被這貨色嚇到,真是她人生中的巨大汙點。


    “你怕什麽。你是厲鬼,他是活人。”


    “他殺死過我。”


    “對啊。你都死的不能再死了,還怕什麽。”崔柯還有心情開玩笑。


    劉小羽真不想去,她還是想跑,奈何呂翠竹給這把黑傘下了禁製,讓她動彈不得。她又朝崔柯苦苦哀求了幾次,崔柯不為所動。


    崔柯在晴亮的夏夜撐著一把黑傘,加上她金黃的雜草般的頭發,實在太引人注目,為此她隻得躲在偏僻的樹叢中,站的腳疼,蹲到腳麻。


    三小時後,終於是把人等來了。易林以醉醺醺的模樣進入了兩人的視線範圍。


    她扭頭跟身旁的劉小羽說:“按照我們先前說好的做。我明早來接你。”


    劉小羽看到易林,早已嚇得鬼容失色,她聽見崔柯的話,連連搖頭抗拒。崔柯也不理她,用沒撐傘的手,使勁地抓撓身上數不清的蚊子包。


    等易林搖搖晃晃地打開大門進去後,她才解開了黑傘的禁製。劉小羽抓住機會當場想跑。崔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釘在原地。


    “劉小羽,你不想知道你媽怎麽死的嗎?沒有你,我答應你的事,我也能做到。你怨她,到底在怨什麽?是怨她不肯做一個安分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


    還是怨她不夠愛你?你怨她不願意隻做母親,而要去追求愛情。如果沒有這場魯莽的愛情,你或許現在還活著是不是。


    母女一場,今生已過,來生未必再有母女親緣。有些問題,得你自己尋找答案。”


    劉小羽躊躇片刻,不聲不吭地潛入黑夜。


    崔柯收起黑傘離開。


    解鈴還須係鈴人。玩弄感情,為錢殺人的易林,是時候該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了!


    盛夏的小鎮夜晚極其悶熱,家家戶戶早早地打開空調,為的是趕走房裏白日殘留的燥熱。這房子裏沒有通電,易林在出門前將所有的窗戶打開。他進門後,去廁所撒了泡尿,便迷糊地躺上了折疊床。


    睡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身體很冷,像是有風吹進了骨頭縫的冷。


    易林喝多了酒,不想動彈,隻將涼被緊緊裹在身上,但還是被凍醒了。醉酒的人,突然驚醒,腦子仍是一團糨糊。


    他手腳並用,恍惚著翻身下床,原先想半蹲在床邊解開行李,愣是蹲不住,身體前後左右晃蕩,最後膝蓋著地。他跪在了粗糙的水泥地麵。


    他腦子裏隻想找一兩件衣服蓋在身上,雙手扒拉了五六個行李袋,他也沒想起衣服裝在哪一個袋子裏。他有些氣急了,因為太冷了,手指頭都要凍僵了。


    易林隨手拖動一個行李袋,雙手顫顫巍巍地想要將袋子打開。行李袋上的拉鏈,怎麽拉不開了?他想。他用手抹抹眼,再把兩手放在大腿的褲子上摩挲,讓手指暖和點。


    拉鏈拉開了,一雙青紫色的、腫脹的小手拉開了行李袋。


    夜裏寂靜,“滋滋~啦~”


    窗外的蛙鳴聲忽地減弱,剩下寥落的幾聲聲響。


    這雙小手的指甲抹上了黑色的指甲油,黑色的指甲油有些斑駁,因為指甲縫裏塞滿了泥土。他順著手往裏看,打開的行李袋裏沒有衣服,是一袋子的頭發!


    源源不斷的,正在生長的頭發。它們會動,像蛇一般,遊蕩在行李袋裏。它們被驚醒了,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忽地朝易林看去,下一秒朝他奔去。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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