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晚上迴到自己的房間,靜靜等待劉小羽的到來。


    劉小羽今天特地換上了新衣服,將頭發收拾得十分整齊,看上去比之前端方周正不少。


    她懷揣著喜滋滋的心情,等崔柯對自己誇讚一番。


    誰知,崔柯完全沒注意到劉小羽的大變化。她神情嚴肅地讓劉小羽坐在了老位置,開口第一句是:


    “你死的那年,你家老房子被征收了?”


    “啊?”劉小羽冷不丁地接受拷問,同時她也不想撒謊,照實說了:“是啊。”


    “這件事你怎麽沒和我說?”


    “因為它不重要呀。”劉小羽眨巴著雙眼說,“它跟我的死亡有什麽關係?”


    財帛最是動人心,金錢可是謀殺最主要的動機之一。


    “你難道沒想過你的繼父——易林會因為想獨吞這筆錢和房產,而殺了你?”崔柯一眼不錯地盯著劉小羽的臉,她不能放過劉小羽臉上的絲毫變化。


    “啊,可是我記憶中好像房子的麵積是按人頭算的。”劉小羽的手指頭劃拉著自己的大腿,“殺了我,不就分得少了麽。”


    “是麽?”崔柯有些懊惱地搖頭,仿佛在為自己錯誤的猜測懊惱。


    劉小羽反倒抬起頭,恢複了喜滋滋的心情。她起身提起裙擺,在崔柯麵前旋轉。


    “好看麽?你阿奶突然發了善心,給我送了一條裙子。你看這條裙子,跟電影《情人》裏女孩穿的米色長裙是不是一模一樣?”


    “什麽電影?”崔柯反問。


    劉小羽放下裙擺,說:“《情人》呀,你沒看過麽?”


    “我沒印象。”


    “好吧,算了。”劉小羽倍感無趣地坐迴原位。


    崔柯卻饒有興致地提起另一件事,“我去了你家的新房子。有個熱心的大姐,告訴我說你家的新房子經常鬧鬼。”


    “噢?”


    “於是,我就在想那個鬼會是誰?”


    “說不定是人家瞎編的呢。”劉小羽以十分老道的口吻說道,“牛嬌嬌從小就這副德行,愛胡說八道。”


    “你怎麽知道是她住在了你家新房子附近?”


    崔柯的疑問讓劉小羽有些坐立不安了。她那兩條淡淡的眉毛皺起,薄嘴唇卻努力向上彎,顯出點笑意。這臉難看滑稽得很。


    她張嘴想吐出點什麽,崔柯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是你吧?那個常在房裏的一團黑氣是你。”剛開口是疑問,結束時已是肯定。


    但崔柯沒有對劉小羽問出真正想問的問題——為什麽,你寧願留在那房裏,卻不去追尋你想要的答案。


    她以為劉小羽可憐,卻忘了阿奶告訴她的,劉小羽是厲鬼,她有冤,就有力量。


    在這場見麵之前,崔柯去找了呂翠竹。


    那是夕陽欲落未落的最後時刻,呂翠竹躺在院子的躺椅,聽完崔柯的提問,老人家閑適地搖晃躺椅,直說是崔柯沒問。


    “是我。那是我家的房子,我去看看不很正常麽。”劉小羽不再強裝笑臉了,歪著頭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崔柯搖頭,“你們都死了,你說的家早已不存在了,房子是誰的,還重要麽?”


    這句話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


    劉小羽的雙眼突然爆發成兩道赤眼,假似正常人的臉皮,變得發青發白,她的頭發瞬間長長垂落到地,淡粉色的指甲覆上深重的血色,持續瘋狂生長。


    她碎玻璃渣般的嗓音重現,“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家的房子落到別人的手裏。”


    崔柯被劉小羽的變化,嚇了一大跳。


    她慌忙從座位站起,兩股戰戰,膝蓋發軟,雙手顫抖著握成拳,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說不出一句話,隻化作了一聲尖叫。


    “啊!”


    彭小蓮出現了在房間的窗戶外,一道剪影落在了房內,當她淩厲的麵孔轉向劉小羽。劉小羽立即轉變了模樣,又成了一個長相清秀的普通女孩。


    這一變化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崔柯手腳脫力地,倒在了地麵上。劉小羽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囁囁嚅嚅,十根手指在她小腹前擰成了麻花。


    她眨眨雙眼準備上前攙扶崔柯。


    崔柯卻再次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這迴被嚇壞了的成了劉小羽。她向後接連倒飄了幾步,從房間的中央飄到了房門外。


    她放輕了聲音,弱弱地說道:“我走,我走。你別嚎了,你再嚎,你兩個阿奶非把我生吞活剝了不可……”


    劉小羽的碎碎念,沒能進入崔柯的耳朵裏。她被今晚的事情,嚇得半夜發燒,死活要阿奶陪她一同睡覺。


    一場嚇出來的病折騰了三四天才好。


    彭小蓮看見孩子這麽膽小,有些發愁。一天午後,她拉住去房裏補覺的呂翠竹,說了自己的擔心。誰知,呂翠竹卻一反常態的擺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崔柯嚇不壞的。”


    正如呂翠竹預料的那般,崔柯病好後又開始往鎮上跑了。


    小半個月的時間,崔柯成了鎮上的包打聽。就連陳嫂蔡嫂這樣的小團體,都比不上崔柯。她們熟悉的東家長西家短,崔柯如數家珍,還時不時能添上些她們不知道的細節。


    畢竟陳嫂她們除了幹活,還得照顧老公孩子,跟崔柯無事一身輕的小青年相比,在時間投入上就已經落後了。


    因此她們非常歡迎崔柯的加入,有了崔柯,她們就像是從石器時代直接跨入了工業時代。


    崔柯嗑著瓜子,坐在鎮上的老樹下,對陳嫂說:


    “我跟你說,劉榴肯定是橫死的。你知道金嫂吧,她跟我說這幾天,易林的那套房子又鬧鬼了。不止她瞧見了,好幾戶都瞧見了。一團黑影,有時還有陣陣哭聲。”


    陳嫂捂住自家還不會說話的孩子,臉色緊張又好奇,說:“真的?你的意思是劉榴迴來了?”


    孩子被母親捂住耳朵,感到極不舒服,兩隻小肥手向上扒拉,涎水直流,大聲咿呀啊啊的抗議。陳嫂被孩子的手,揪到手背的皮,痛得撒開手。


    崔柯模棱兩可的表情,激發了陳嫂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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