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泡一泡藥浴是楊戩多年的習慣,這是他一天當中最放鬆的時候。


    因為太過放鬆,初時他並沒發現窗外空中有人,隻如常跟阿萊說話,是阿萊轉換方位時忽然瞧見,忍不住低唿,楊戩才看見。


    他忙略略入水往外觀看,但見侯晶晶薄唇微張呆呆看著他,不由得又有些血氣上湧,撐著桶沿朝侯晶晶衝了過去!


    他出水時滴水成衣,是以並沒露出什麽,但他還是又羞又惱,非要給侯晶晶個教訓不可!


    阿萊忙追出來攔他:“神君別惱,他名字雖然娘了些,到底是個男孩子……”


    侯晶晶知道逃不脫,忙壓下筋鬥雲落在院中,跳下來認認真真跟楊戩拱手道歉:“我真的沒看見什麽。”


    “你還想看見什麽?!”


    阿萊忙攔在楊戩身前,笑模笑樣安撫侯晶晶道:“你傷口還疼嗎?怎麽還出來了?快迴去休息吧,需要什麽跟仙童說,跟我或者阿梨說也是好的。”


    侯晶晶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楊戩的羞惱,禮數周到的再次拱了拱手:“我想問問神君,為什麽砍我。”


    楊戩怒極反笑:“你居然問我?”


    侯晶晶認真點頭:“他們說,還是問清楚的好,以免下次再犯,又被神君砍——我隻是個無知的小孩子,經不起戰神大人的第二刀,所以還是說清楚為好。”


    楊戩惱得頭都有些微微發漲:“阿萊,帶她去前廳,我一會兒過去。”


    “神君——”


    “不是要說清楚嗎?我跟她說清楚。”


    “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孩子而已……”


    “有孩子偷看人洗澡的嗎?”


    “不就孩子才偷看人洗澡嗎?”阿萊小心翼翼陪笑,“特別是男孩子。”


    楊戩越發鬱結難平:“嘯天都說了,她前世是個……”


    阿萊忙示意楊戩不要說了。


    侯晶晶確實不該偷看,但她這輩子就是個沒性兒的猴子,特別還是菩提祖師的愛徒,兼則自家神君剛砍了人家一刀,傷口猶在……


    此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佳方案。


    於是阿萊先將侯晶晶帶往前廳,又急匆匆迴來跟正在穿衣的楊戩說清,楊戩無奈歎氣:“我何嚐不知?本來都想翻篇兒了,她又……”


    “您被眾神稱為天界第一美男,她前世又是個姑娘,過來找您正好看見,一時看呆了,算不得大錯。想來您對她有偏見,所以才會如此生氣,一會兒好好說,哄走了就罷了,看在悟空和菩提祖師的麵子上。”


    楊戩被阿萊一通哄勸,心情平複了不少,到了前廳見侯晶晶並著雙腿乖乖坐在椅子上,因身材矮小腳都不能落地,不由暗暗歎息了一聲,落座後盡量用和平平靜的心情對侯晶晶道:


    “今日傷你是我不對,你也別問緣故了,絕不會有第二次——你從前說希望你我今後沒有交集,我覺得很對,也很讚成,你養好傷讓阿萊親自送你迴去。”


    侯晶晶搖頭:“神君挨過打嗎?”


    “??”


    “若我是個比您強的,過來給您個嘴巴,您問我為什麽,我說您別問緣故了,以後我不再打您就是——您覺得如何?”


    楊戩默了一默,覺得索性說開也好,免得將來再有糾葛,倒像是他欺負小孩子。


    “你知道千千結吧?”


    侯晶晶點頭:“神君今日不才在我靈海裏種過?”


    阿萊大吃一驚,偷眼看楊戩神色,卻見楊戩一片坦然:“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前世給我種過,我種還給你,後麵的爛事既往不咎,你我就算扯平了。”


    阿萊:“!!!”


    侯晶晶的吃驚程度不亞於阿萊,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走近楊戩:“我何時給你種過?!”


    楊戩冷笑:“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麽來了?!”侯晶晶氣得大步走到楊戩身前,盯住他眼睛怒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給你種千千結了?天眼?老眼昏花了?白內障了?”


    “我親眼看見菩提祖師給你千千結,說……”


    “你看見我給你種了嗎?”


    侯晶晶一反常態,像看見了紅布的鬥牛一樣怒氣衝天;


    楊戩才不會被她的氣勢壓倒,又不習慣被她貼得這麽近逼問,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將身後的椅子都撞出老遠:


    “你不是承認過?為完成任務給我種千千結,解了之後移情別戀,連再做一次任務都不肯了……你當我三歲孩子,被你吼一吼就嚇住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侯晶晶如泄了氣的皮球,半個字也不想多說。


    那段過去,本就是拚命想忘掉的傷疤。


    也好。


    這樣也好。


    她本就害怕自己再對他動心……


    這樣很好。


    她苦笑搖頭倒退了幾步,想方設法讓自己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抬頭問他:“所以,以後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是我跟神君共同的願望吧?”


    她說這話時四肢百骸微微有些發癢,很想衝過去保住他跟他說並不是這樣。


    她明白那是千千結的作用,也知道如果自己這麽做了,隻會越發讓他厭棄且不會相信,便倒背著雙手後退,雙手努力攪在一處,生怕自己被千千結所控製,不管不顧的衝過去抱住他。


    她看見楊戩點頭:“正是。”身上的痛癢之感立刻減輕不少。


    是呢,千千結的作用之一是千依百順呢。


    “小仙遵神君所願。”


    她說完這話立刻晃身不見。


    楊戩頭也不迴的起身迴了臥房。


    藥浴也不想泡了,索性提早修煉。他隱隱看見繚繞的靈氣之下,大紅喜被下凡人模樣的他與女子模樣的侯晶晶翻雲覆雨,親密無間如同夫婦,門外有個梳著剛總角的小姑娘自言自語:“還沒膩呢?這人肉包還吃得上嗎?”


    ——*——*——


    玉帝給了楊戩三顆丹藥,他依法每月一顆,天天修煉,每天修煉時看見些前情迴顧,整整三個月時間,終於將前因後果看清、捋順。


    也終於明白侯晶晶侯晶晶當日說“喜歡上別人了”,喜歡上的竟是自己。


    她明白跟自己說了任務,自己也答應了她幫忙,卻發現任務搞錯,不必再與自己成親;概因千千結的作用,她與悟空相戀,年歲相當恩愛非常得如同一對璧人兒,卻被觀音丟進八卦爐裏,悟空魂飛魄散,千千結就此失效。


    因被悟空以命相護,剛剛結嬰的侯晶晶意外化神,隻是嬰體脆弱,未經修煉成長直接化神,失去記憶,才暫時忘了悟空,喜歡上將她捧在手心裏愛護的自己……


    後來記憶恢複,覺得於情於理都該等悟空聚魄重生,才不辭而別去了毒敵山;又因自己用金丹助悟空早日重生,才敢以妖精的模樣,“強娶”身為凡人的崇萊,隨時可以做成肉包吃掉的崇萊。


    是自欺欺人,也是情難自已。


    而自己,居然不信她,還砍了她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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