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清綰心中歡喜,忙道:“你迴來的這麽早?”


    盧雁逸臉上輕漾著笑意:“事情順利,還有什麽可拖延的?”


    “你快仔細告訴我,這大半日,可把我擔心壞了,”清綰道:“待皇上送來了供詞,我才安心了些。”


    “別急,”盧雁逸遞給她一杯紅棗茶,才緩緩開口:“在早朝上,皇上聽了劉奶娘和西域藥商的供詞,又把芬蓉押上去,這迴,芬蓉全都招供,再也不敢抵賴了。這倒是小事,鄧家和成親王謀逆,可是令皇上龍顏大怒,當即下旨抄沒兩家,至於兩家的主子,自然是由皇上親自審問了。”


    “可都招了?”清綰迫不及待地問。


    盧雁逸點點頭:“都什麽時候了?證據確鑿,還敢不承認?如今兩家的下人都關在獄中,主子暫時押在刑部,不過,也都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清綰心中思緒十分複雜:“我在宮裏時,芬蓉還想見太後一麵,可被拒絕了。”


    “休說她,就連她父親,命都難保。”盧雁逸冷冷地道。


    這件謀逆之案,轟動了朝野。因為皇帝太過震怒,五日之後,就下了旨意,成親王以及鄧節,鄧節的祖父、父親,鄧家其餘男丁,全部處斬。兩家女眷,流放兩千裏,永不得返,其餘下人,盡數被賣。


    顯赫一時的巨家豪族,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令人感慨世事無常的同時,也成為了街頭巷尾的話題。


    芬蓉在得知旨意的當晚,就飲藥自盡。但她的死,卻因為這場大案,沒有受到太多關注。


    而成親王妃的娘家,被晉升了一級爵位,以示恩德。


    待到事情平息,盧氏夫婦已進京一月有餘了。


    清綰的身體已經複原,每日無事,除了進城和盧秀芳說說話,或去妝品鋪子看看,就是在別業中看書。


    梔子也已經身懷有孕,但還在忙裏忙外,清綰親自給她開了安胎的藥方,督促她按時服用。


    “你可聽說,劉奶娘不願醫治,自盡了的事?”盧雁逸走進來問。


    “什麽?”正修剪花木的清綰吃了一驚。


    “沒錯,我也是剛得知的,”盧雁逸道:“前幾日,那藥商已經在此地被秘密的處決了。可沒想到劉奶娘也不願再活。”


    清綰微微點頭:“這人也是個奸商,算是罪有應得。”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昨日稟奏了皇上,已得恩準,很快就可離京了。”


    “真的?”喜訊來的太突然,清綰簡直不敢相信:“你去稟奏皇上,怎麽事先也不和我說一聲!”


    “現在也不晚,我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麽?”


    清綰還沒答言,忽見丫鬟送進一封信來:“迴大人,老家寄來了信。”


    “老家?”夫妻倆都極為奇怪,和盧家人已經很久沒有來往了,怎麽突然有信來?


    盧雁逸拆開,掃了幾眼,就冷笑了一聲,準備撕碎。


    “別動!”清綰一見,就知道其中有事,趕緊一把搶了下來,逐行看去,已是氣的臉色發白。


    信是盧家的現任族長寫來的,盡管聯絡不多,但畢竟盧家是個大族,人口仍然不少。信中寫道,盧雁逸成婚幾年,仍然無嗣,應盡早納妾,以利宗脈。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大張紙。


    “這麽好的文章,為何要撕?”清綰看著夫君。


    “既然你覺得好,就留下便是。”盧雁逸也針尖對麥芒地迴了過來。


    這下,清綰越發生氣,若是能有幾句哄她開心的話,她也不至於如此語氣激烈:“這信寫到你心裏去了,是不是?怕我生氣,所以想撕了以示清白?”


    盧雁逸凝視著她,過了許久,才說了幾個字,“你還是不完全相信我。”


    這幾句話不說還好,一旦說出,清綰忍不住落下淚來。


    出乎意料的是,盧雁逸竟然沒有勸她,而是掀簾子出去了。


    清綰伏案哭了片刻,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次日一大早,別業中就響起了一片慌亂的喊聲。


    盧雁逸在書房開門出來:“什麽?”


    “迴大人,奴婢們去伺候夫人梳洗,卻見屋裏空空,夫人的幾件貼身衣物也沒了。”丫鬟忙怯生生地迴。


    “我知道了。”停了片刻,盧雁逸竟然露出一絲微笑。


    給朱炎夫婦留下了一封簡短的信,盧雁逸就匆匆離開了別業。


    而清綰,此時卻在前往百泉山的路上。


    昨日的氣惱,使得她萌生了離家的想法。而去處,她第一個就想到了百泉山。


    自幼她就聽吳郎中說過,百泉山是天下藥材匯聚之處,這裏,四時都有難得的奇花異草,是天下醫者的向往之地。


    慕名已久的清綰,決定前往此處采藥。


    經過數日奔波,她終於站在了這座高山的山腳下。


    傳言不虛,還沒上山,目之所及,就已經是滿眼奇珍。


    清綰十分欣喜,在山腳下找到一處小客棧,住下之後,每日就是上山采藥,尋找各種難見之物。


    可是盡管忙碌,她的心中,始終還在惦念著盧雁逸,忍不住暗怨:為何不來尋找?


    越是如此想,越見不到這男人的身影。


    清綰立在窗前,看著滿天繁星,心中莫名的惆悵。


    “不許亂動!”頸上忽然感到一抹冰涼,清綰身上一顫。


    “今天,要為我家主人報仇!”


    話猶未完,一道劍風掠過,清綰隻聽得身後一個人重重倒下,旋即,屋裏恢複了寂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她慢慢迴頭,正如同預料到的那樣,盧雁逸一身灰衣,站在她的麵前。


    “你終於來了。”清綰淡淡地說。


    “若你不願見我,我這就走。”


    清綰在後麵一把抱住了欲去的盧雁逸,男人轉身,夫婦倆緊緊相擁。


    “你既然找來,為何不露麵?”清綰低聲說。


    “我一到這裏,就發現有人在跟蹤你,為了不暴露,隻好先藏起來。”盧雁逸的語氣平靜:“這人是鄧節的貼身侍衛,我見過一麵,看來,倒是個忠心的人。”


    “鄧家居然還有人要為主子報仇,我真的想不到。”清綰心有餘悸。


    “死忠的,也就是這一個,”盧雁逸冷笑:“他原是重囚犯,被鄧節救出監獄,收買在身邊,做護身侍衛,所以才感恩戴德,不識奸忠。”


    “這屍首怎麽辦?”


    “叫人拖出去處理了就是。”盧雁逸輕輕拍手,立刻就有幾名盧府侍衛進來,利落無聲地將屍首拖了出去,打掃幹淨地麵。


    “這次的事,別怪我,我什麽都能忍,隻是不能承受,你不相信我。”盧雁逸緊攥著她的手:“我的心早已交付,所以,你的這顆心,我也要完完全全的獲得。”


    “我也有錯,”清綰低聲道:“不該和你賭氣。”


    “這下,該跟我迴謙州了吧?”盧雁逸擁著她,柔聲說:“百泉山雖好,暫時還不是久留之地,謙州還有許多事,等著咱們去處理。”


    清綰抬起頭,露出戀戀不舍之色。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麽,”盧雁逸道:“我已向皇上奏明,辭去藥局尚書之位,等旨意下來,我們準備一下,就再迴到百泉山來。”


    “真的?”清綰綻放出笑顏。


    “當然,難道我還會騙你?以前我就說過,會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和你隱居。這裏,該就是我們兩個的家園了。”


    “那,明日,我們就迴謙州。”


    時光荏苒,一轉眼,桃花已紅過三次。


    百泉山一處宅院中,一群小孩子正圍著一位綠衣少婦,嬉戲打鬧個不停,小嘴嘰嘰喳喳,十分熱鬧。


    少婦臉上雖然帶著笑,顏色卻是十分蒼白,在那襲綠衣的襯托下,越發顯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純淨。


    “二姨,您看這朵花好看麽?給圓妹妹戴好不好?”一個稍大些的小男孩,正費力地踮起腳尖,想把手上的玉蘭花遞給少婦看。


    “真漂亮!”少婦露出柔和的笑容,誇讚道:“滔兒真是個細心的孩子!”


    臨近中秋節,大姐、含冠、朱炎三家人,都想辦法放下手頭的事,趕到了百泉山,打算共度佳節。


    最大的男孩是長滔,他口中所喚的圓妹妹,就是朱炎的女兒。含冠雖然成婚晚,卻生了雙胞女兒,此外,盧秀芳還把含光的兒子,也一同帶來了。幾個小孩子一來,立刻熱鬧了許多。


    清綰看著這些天真可愛的麵孔,一絲惆悵卻縈繞不去,數年前,芬蓉那惡毒的詛咒,還時時纏繞在她的心間。盡管盧雁逸給她看過脈,自己也時常診治,確定那場小產並沒有落下什麽毛病,但一直不曾有孕,還是令清綰越來越不安。


    這些,她自然是不肯和夫君說的,也盡力不流露出分毫。


    但聰明如盧雁逸,朝夕相處,如何能察覺不出?每每在閑話中,做出毫不在乎的樣子,無非是為了安慰妻子。


    越是這樣,清綰心裏越是難過。


    自從鄧家失勢,藥局尚書隻有另擇人選。在幾番考慮之下,皇帝任命朱炎做了北藥局尚書,南藥局,則交給了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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