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很不喜歡看書,每次來太學都推三阻四。


    聽說昨日公主被關了禁閉,那她就更有理由不來了。


    想來她應該是不會來了。


    她不來,他就隻能站在門口等著,聽裏頭夫子的訓聲。


    他往手上哈了口氣,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冷……


    突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白色的絨毛團子蹦蹦跳跳的往這邊來了。


    是公主。


    她瘦瘦小小的,露出個小腦袋,笑容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溢得渾身都是。


    他心頭有一個地方突然軟了下來,覺得這個寒氣逼人的天氣,隱隱約約偷出來了一股暖色。


    “叮~呂少軒好感度上升百分之4,當前好感度百分之8,請宿主繼續努力……”


    “呂少軒……”


    就在呂少軒出神的時候,沈子瑤已經踩了滿鞋子的雪,笑意盈盈的來到了太學門口,脆生生的喚了一聲。


    呂少軒立馬迴過神,低頭將手中的書卷拿在手中,低沉著聲音說道:


    “聽說昨日皇上對公主生了好大的氣,小的還以為公主今日不來了。”


    “不過公主既然來了,那便進去吧,夫子在等公主。”


    他聲音不鹹不淡的,十分穩重老成,但不管怎麽看,他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豎著高高的頭發,看不到一絲雜亂,身著素淨的麻布衣裳,稚嫩清秀的麵容,配上著老成的聲音,有些小小的奇怪。


    沈子瑤摸了摸凍得通紅的鼻子,裂開嘴笑了:


    “皇兄能生我什麽氣,更何況我如此好學,皇兄便是生氣,也不會不讓我來太學的。”


    呂少軒垂著眼簾沒有答話,隻是跟著踩雪玩的沈子瑤往裏頭走。


    “呂少軒,你穿這麽少,冷不冷?”


    如此嚴寒的冬日,呂少軒隻身著一身單衣,脖子被凍得通紅,但他卻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冷不冷?


    呂少軒垂下眸子。


    冷,很冷……


    冷到他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每日晚上他都要用熱水泡許久,才能感覺到暖和。


    但他麵上卻還是一副老成淡然的迴答道:“不冷。”


    沈子瑤踩雪的腳突然停了下來。


    呂少軒沒有料到她會停下來,險些撞上,還好他腳步很慢,所以穩穩的停了下來。


    “公主怎麽了?”


    隻見沈子瑤突然轉身,從狐裘中伸出一隻瘦小細長的小手,踮起腳往他臉上摸了摸。


    呂少軒原本是可以躲開的,可他卻鬼斧神差的站了原地,任由沈子瑤摸了去。


    溫熱的小手碰到他的臉,居然帶來了一陣暖意。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那雙手能一直待在他的臉上。


    “叮~呂少軒好感度上升百分之3,當前好感度百分之12,請宿主繼續努力……”


    “好冰……”


    沈子瑤覺得摸呂少軒的臉,如同摸到一層冰一樣。


    呂少軒這才迴過神,有些倉促的往後退了一步:


    “公主,你這是在做什麽?”


    沈子瑤沒有迴答,而是側過腦袋:“小荷,拿一套狐裘給我。”


    路上有雪,狐裘沾染到雪之後,容易濕透。


    所以每次出門,宮女們都會為她多準備一套狐裘和鞋子。


    小荷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將狐裘給了沈子瑤:


    “公主可是覺得冷?”


    沈子瑤搖頭,接過狐裘便朝呂少軒招了招手:


    “你過來。”


    呂少軒頓了頓,還是走到了沈子瑤的身邊。


    他長得很高,沈子瑤便是踮起腳尖都無法將狐裘係在他身上:


    “喏,這個你係上。”


    呂少軒一愣,立馬跪下:“小的不敢。”


    地上全是雪,他衣著淡薄,雪很快便會化到他的膝蓋裏麵。


    膝蓋受涼,容易得風濕病。


    沈子瑤裝作生氣的說道:“怎麽,你想違抗本公主的命令?”


    “快些起來將狐裘係上,否則我便告訴皇兄,將你趕出宮。”


    呂少軒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起身將狐裘披在了身上。


    一時間,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迴溫。


    小荷微微皺眉,想說這樣不妥,但到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沈子瑤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對嘛。”


    說罷,她又繼續踩著雪走進太學。


    剛到廊子上,小荷同幾個宮女立刻將綿軟的鞋子拿出來,讓沈子瑤將膠鞋換掉。


    走了一會兒路,本就有些暖和了,換上棉鞋之後,越發的暖和了。


    襯得她整個臉都通紅通紅的,十分可愛。


    宮中的公主和小皇子大多都已經來了,坐在屋子裏麵,搖頭晃腦的讀著詩經。


    夫子見是沈子瑤來了,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起來,訓了她兩句,便讓她迴到自己的位置了。


    呂少軒緊緊的跟在身後。


    其餘的伴讀書童見到呂少軒身上的狐裘,又是疑惑又是嘲弄的。


    公主皇子的伴讀書童,大多都是從名門貴族挑選出來的較為聰慧的孩子。


    與公主皇子認識成為朋友,日後仕途也好走一些。


    所以他們要入宮成為伴讀書童,其實是極其不容易的。


    像呂少軒這種無權無勢卻能成為書童的人,以往更是聞所未聞。


    若不是因為沈子瑤當年看上了他,硬是要他成為她的書童。


    他根本沒有資格從一個低微的侍衛來到太學。


    所以平日裏,書童們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欺負呂少軒。


    呂少軒很窮困,冬日裏連一套保暖的衣裳都沒有。


    他們便惡作劇的將他唯一一件取暖的棉麻衣給搶走了。


    原本以為呂少軒會被凍得向他們求饒,但他脾氣實在是倔,硬是憑著一件單衣撐到了現在。


    最可恨的是,他現在居然還披著一件華貴的狐裘。


    不容想,這肯定是公主賜給他的。


    他這種下等人,有什麽資格穿這麽好的東西?


    他們暗暗下了決心,待過會兒結了課,定要呂少軒好看!


    夫子是上頭講解詩經,沈子瑤便低頭練字。


    呂少軒知道沈子瑤喜歡胡鬧,便沒有管她,隻是認認真真的聽著夫子傳道受業解惑。


    待夫子講解完之後,他才迴頭看向沈子瑤。


    “這……”


    他看著宣紙上的字發起了愣。


    一筆一劃,十分端正,每一處筆鋒都恰到好處,提筆落筆,行雲流水。


    僅僅是看著,便已經覺得賞心悅目。


    公主她……寫字竟如此之好看……


    “子兮公主,你且來背背我剛剛講解的《擊鼓》可好?”夫子黑著臉說道。


    從一開始他便看到沈子瑤在出神,提筆在桌上寫寫畫畫。


    她慣喜歡如此胡鬧,每次都把桌子弄得全是墨水,叫他頭疼不已。


    堂堂魏刹國嫡公主,竟如此不學無術,實在是國之悲哀。


    沈子瑤聽到此話,立馬起身:“是,夫子。”


    對傳道受業的夫子,她是極其敬重的。


    如此爽快,如此胸有成竹,倒讓夫子給驚到了。


    她不是應該一臉苦相,嘟著嘴說上一聲‘我不會’麽?


    接著,他便聽到沈子瑤脆生生的聲音: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首詩原本不是說什麽情情愛愛,而是寫戰友之情的。


    但隨著朝代更迭,這兩句便被視作男女之愛的象征。


    不過不論是讀起來還是看詩句表麵意思,確實是傷感唯美得很。


    十分附和愛戀中不自主發出的誓言。


    其餘幾個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朝沈子瑤看了過來,麵上都有些奇異之光。


    “這首詩今日才講解,二皇姐竟能背出來,二皇姐真厲害……”七公主江無煙讚歎的說道。


    先皇早逝,留下的子嗣並不多,七公主已經是先皇最小的公主了。


    沈子瑤謙虛的笑笑:“都是因為夫子講解得好。”


    夫子輕咳了兩聲:“罷了罷了,你坐下吧,好生聽課,莫要再打小差了。”


    沈子瑤:“是,夫子。”


    坐下之後,沈子瑤不再練字,而是翻閱起了《禮記》。


    夫子雖然看見了,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隻要不是胡作非為,他也懶得去管束沈子瑤。


    但就在讓眾人背讀詩句的時候,他無意間走到了沈子瑤的身邊,看到了沈子瑤剛剛寫下的詩句。


    竟就是《擊鼓》!


    一筆一劃,皆帶著大家之風,筆鋒所到之處,飄逸用勁。


    這樣的字,竟是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公主所能寫出來的?


    夫子心中微微感歎,對沈子瑤改觀了不少。


    一個時辰之後,夫子同公主皇子們道了別之後,就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呂少軒也沒有停留,同她道了謝之後,便匆匆的離開了。


    沈子瑤因狐裘太長,換上膠鞋費了些時間,所以許久才走出太學。


    “啊……”一聲嗚咽傳到沈子瑤的耳中。


    這個聲音,是呂少軒……


    沈子瑤加快了步伐,朝門口走去。


    “嘖嘖嘖,呂少軒,公主不過是賜了你一套狐裘,你就看不起我們了?”


    一群書童圍著呂少軒拳打腳踢,嘴裏還說著一些侮辱性的話。


    呂少軒衣衫單薄的蜷縮在地上,身上的狐裘早已被丟到了地上。


    “我叫你狂!怎麽,你不是很倔的嗎?來,站起來啊,哈哈哈哈,小垃圾。”


    “你生得如此之卑微,不過就是生得好看一些,才被公主看上了。”


    “怎麽,以色侍人的感覺如何啊?嗬,小白臉!”


    “我告訴你,你如果不是長得好看一點,哪裏有資格跟我們一起在太學念書,你這個廢物!”


    “……”


    他們謾罵著,呂少軒卻半句話都沒有迴應,隻是護著腦袋,以防被打傷。


    其餘地方被打傷還好說,若臉上傷痕累累,被主子些看到,會厭惡他的。


    他們說得沒錯,沈子瑤喜歡他,護著他,不過是因為他長得好看罷了。


    以色侍人,著實諷刺。


    “住手!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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