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水汽結霜,天氣漸涼。


    陸庭說到做到,將家中行裝送到侯府,當真在此處住了下來,無事便去陸執月的懷徽閣坐著。


    可陸執月身側畢竟還有兩個姑娘,他若來得太多,也不方便,所以多數時間都同霍聽風混在一起。


    侯府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可這安靜下卻壓著李氏同霍擇雲的不服氣。


    二人某日一大早便尋到了老夫人處,想以這位長輩出麵將陸庭趕走。


    可剛進門便聽見裏麵老夫人同陸執月調笑的聲音。


    “你這丫頭,從前竟不知竟是個如此機靈的,祖母從前還當真看輕了你,不過幾日,便將這些賬本處理的如此好看。”


    “哪兒啊,人家都說什麽樣的祖母挑什麽樣的孫媳婦,我定還比不上咱們祖母年輕時的萬分之一,祖母這不是笑話我呢。”


    陸執月聲音輕快,吹捧的老夫人無比開心。


    李氏臉色蠟黃:“陸執月也在裏麵?”


    黃嬤嬤應聲:“迴夫人的話,少夫人說,她已同咱們兩位姑娘將賬本全部捋順清楚,來同老夫人核對一番。”


    “她在裏麵多久了?”


    “已有半個時辰。”


    “那本夫人一會再來。”


    李氏轉頭便要拉著霍擇雲離開。


    可霍擇雲就站在那裏不動,皺眉道。


    “為何要走,祖母不是不知她讓娘家兄長住在侯府的事,哪有這樣打秋風的,她不是喜歡討好祖母?今日就讓祖母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說著便闊步衝正廳去,李氏忙叫了幾聲,可他就同聽不見一樣,大步到了老夫人同陸執月麵前。


    二人身前的書桌上還擺放著許多賬本,旁邊守著陸執月從娘家帶來的幾個奴仆。


    見霍擇雲進門,身後李氏急匆匆地追趕,眾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這是鬧哪般。


    陸執月率先反應過來,起身衝他身後的李氏行禮:“兒媳拜見婆母。”


    “你裝什麽裝?”霍擇雲胸口起伏,恨不得撲上去撕了陸執月這張虛偽的芙蓉麵。


    陸執月眉頭一緊:“誰又刺激二爺了?”


    上來就說混賬話。


    “你才受了刺激。”霍擇雲不顧老夫人在場,直接甩開了李氏拉著自己的手,“祖母還不知道吧,前兩日打傷了我的陸庭,如今正在咱們家裏住著,整日粘著霍聽風,你們陸家是沒錢養不起一個男人了?何苦來我們府上打秋風來!”


    那陸庭住著也就罷了,他本也沒想尋陸執月報複的意思,可架不住他每次見到自己,都故意撞他,有一次還差點將他撞到湖裏去,這誰能忍!


    霍擇雲從不知,原來在自己家裏,竟也能生活得心驚膽戰。


    陸執月聞言,明白了霍擇雲怕了。


    她心裏冷笑一聲,口唇卻微啟:“二爺這話就不對了,我二哥哥來咱們侯府,是因為同大都督關係好,怎到了您這裏,就成打秋風了?”


    “若二爺不情願,那就從我的月例銀子裏麵扣吧,將我二哥哥在侯府中所用飯食的銀子扣出去,免得您說他是來打秋風的。”


    果然有娘家人撐腰,說話都硬氣了許多。


    霍擇雲指著陸執月的鼻子說不出話。


    老夫人神色已難看到極點,猛的一拍桌子:“混賬東西,你的規矩呢!進門可有給我這祖母請安問好?”


    即便小兩口吵架,那也能關上門迴屋裏湖吵,偏偏來她這邊,真是慣得他!


    “祖母,我……”


    “陸庭來住的事情,已有陸夫人身邊的人來同老身說了,陸學士自也同你父親講過,怎輪到你來說三道四?”


    “老身看你真是越活越迴去,小時還有些規矩,再如何,那也是你二舅哥,豈能讓你直唿其名,誰給你的膽子!”


    老夫人一句句話都同落在霍擇雲心口的錘子,砸得他喘不上氣。


    同樣喘不上氣的,還有李氏。


    “母親,您是說,陸夫人已讓人同您說了,陸學士也讓人同侯爺說了?”


    “不錯。”


    那她呢?


    李氏身子晃了晃。


    她也算是侯府的女主人,陸夫人難道不應讓人來同她說?


    他們當她是什麽?


    這母子倆,不知道在私底下又說了什麽,結果沒想到,聽見這件事,打的主意又有了分歧。


    陸執月看著霍擇雲目瞪口呆,默默起身將李氏給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婆母,你還好吧?”


    “我沒事。”


    李氏聲音有些虛弱。


    陸執月道:“我知我二哥哥來侯府居住,婆母與二爺一定會有些意見,可我母親說了,前陣子父親同二哥哥衝動,讓二人道歉,二人卻又一個比一個倔強,不得已也隻能讓二哥哥住過來,母親勸我父親,我勸二哥哥,等將人勸好了,再給二爺與公爹道歉。”


    見霍擇雲張口,陸執月堵住他接下來的話:“我二哥哥這人雖是文臣,可從小比我大哥哥更像武將,他認準的事情,不做絕從不肯罷休,更何況誤會了與他從不和睦的二爺,他從小到大又隻聽我一個人的話,我已嫁人,自是不好再迴娘家去住,所以隻能讓二哥哥住過來,我也好天天勸著他。”


    陸執月聲音款款,音色低柔溫和,確實安撫了李氏。


    可挨打的是霍擇雲,他安靜片刻,忽而反應過來。


    “你別胡說了,倘你這陣子當真有好好勸陸庭,他何苦每次見我之後都撞我一下!”


    “二爺應該說,幸虧有我勸著,否則就不應僅是撞你一下了。”


    陸執月聲音有些微涼:“或者說,二爺不希望我勸哥哥,我也可以不勸,全聽二爺的。”


    霍擇雲瞬間打了個寒顫。


    那陸庭下手狠厲,若不勸……


    況且如今他還是同霍聽風一起在侯府。


    那顆預支了月例銀子才得以安上的牙又開始隱隱作痛。


    霍擇雲尋老夫人,本是想將陸庭給趕出去。


    可沒想到,不光每將人趕出去,反而自己落了一身腥!


    他捂著臉,看那模樣是想同李氏偃旗息鼓。


    可陸執月不願。


    這二人雖是想趕走二哥哥,可若他離開了,那下一個被針對的是誰,可想而知。


    想到此處,陸執月目光冷了些。


    她唇角含笑:“正好婆母也在此處,我方才正同祖母說呢,外麵鋪子莊子的賬本都已規整好了,下一步想請母親幫忙,規整一下咱們侯府的下人。”


    李氏剛從陸家的態度緩過來一些,便驟然又被這消息噎得白了一張臉。


    侯府的下人多是她這二十年歸攏來的。


    陸執月搶走財政大權也就罷了。


    她是想要徹底鏟除自己在侯府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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