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上線的雲起眼睜睜看著祁攻得意的將披風蓋在自己身上,還貼心的替二人合上車門。


    車廂極大,完全足夠林阿奇躺下睡懶覺。


    雲起端坐著喝茶,時不時看那個捧著話本翻閱的女子一眼。


    出行在外,她的裝束總是男兒扮相,不過這也絲毫不減她的清秀之氣。


    以往總覺得她粗俗,實乃她不愛打扮的原因。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林阿奇可比那美人容色更佳吧。


    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不出三日就已到了蘭州最南端的地界。


    “此處多河,繞山而過,不一定能尋得到客棧。”祁攻盯著輿圖,靜靜神思著。


    林阿奇食指在輿圖某處點了點:“從這邊走,過兩條小河就可以了。”


    雲起和祁攻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她:“這一路上按照這個走雖然沒什麽差錯,但過河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再說了,馬車怎麽過河?


    林阿奇神秘一笑:“這幾條河還沒凍上,所以我們過橋就好啦!”


    “有能通馬車的橋?”二人皆是疑惑。


    “當然有!”林阿奇重重點頭,在她的再三保證下,祁攻重新驅車,按照輿圖趕往目的地。


    過了蘭州可就到洹洲的地界了,去眷鄉秘密調查水患一事也就更為方便。


    屆時與駙馬薑戰見上一麵,隨後繼續南下到達溪鄉,左不過七天之內的事情。


    這可比來京城時耗費的時間少了四分之一!


    若真能成,祁攻盯著手中卷起的皮紙,林阿奇的這位師娘可真是太厲害了!


    一行三人很快就來到一條大河前,並不是林阿奇所說的小河。


    “這是怎麽迴事?”雲起盯著麵前波濤洶湧的河流,望著輿圖的眉輕輕蹙起,“跟圖上不一致了。”


    “一致一致。”林阿奇輕輕一笑,“你們聽。”


    “聽什麽?”祁攻湊過來。


    叮叮當當的鈴鐺晃動聲由遠及近,一輛如同他們乘坐的一般大的馬車緩步前來,漸漸出現在三人的視線裏。


    馬拉著的並不是尋常人乘坐的轎廂,其上搭著許多貨物,用麻袋裝著壘得高高的,沉重又整齊。上麵還插著旗幟,金邊紅字寫著“通達鏢局”。


    馬車兩邊各有一鏢師打扮的好漢護在左右,一身紅黑相間的鏢師服,加上前邊趕車的小廝,也是三人。


    林阿奇上前朝他們揮手:“三位好漢!請問你們是要過河去往洹洲嗎?”


    小廝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其中一個鏢師朝他們抱拳,開口道:“我們要過河,但不去洹洲。”


    鏢師的行走路線自然不便透露給三個陌生人知曉。


    林阿奇微微一笑,繼續問:“我們途徑此次迷了路,可否請鏢師指點過河大橋在哪?”


    兩個鏢師瞧他們所乘馬車雖不起眼,但鑲嵌在上的玻璃卻透露出其大富大貴的身份,另一個鏢師客氣道:“你們同我們一行去吧,就在前邊不遠。”


    “那多謝了!”


    兩方各自見禮,祁攻驅馬很快跟上運貨馬車的步伐。


    越靠近鐵橋越能聽到人聲議論。嘰嘰喳喳的,似乎有不少過河的。林阿奇探出頭瞧了眼,外麵排起長隊,人數倒是不多,車馬有好幾輛。


    祁攻牽著馬自覺排在鏢局車輛後麵,在他們之後,又來了兩輛載人的馬車。


    “看來知曉近路的不隻你師娘一人啊。”祁攻聳聳肩,朝林阿奇笑道。


    林阿奇搓著手哈氣:“可不?這橋又不是我師娘架的,自然知曉之人都能通過。”


    原以為如此隱秘的輿圖畫起來應該費了不少心思,誰料一路走來,皆是較為平坦好走的道路,不僅比官道節省時間,而且人煙稀少,行路更清靜。


    “誒誒誒!我們這邊要等一下!對麵有過河的!”


    雲起站得高,自是斜身一眼便能望見河對岸的馬車,正緩步往他們這個方向駛來。


    林阿奇被高高大大的車馬攔著,什麽也瞧不見。


    “雲起,前麵怎麽了?”她扯扯他的衣袖,小臉上寫滿了八卦二字。


    “對麵有人過河,我們這邊暫且讓讓。”他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師娘沒跟你說過這個?”


    少女撓撓頭:“我聽說過,這種鐵橋其實是浮在水麵上的,隨水漲而漲,隨水跌而跌,但因為承重不大,所以隻能一次通行極少數的人。”


    雲起看著前麵的情況,點頭道:“確實如此。”


    “兩邊過河之人都要排隊有序前行。兩邊輪流過人,若是有人插隊,其他人自是不滿的。”


    “想不到這裏的人們自發的這麽守秩序呀!”祁攻搓手笑得很憨,這要是在京城,誰管你先來後到?有錢有勢的先過了再說——


    對麵的車馬很快通過,這下便輪到了他們這邊的車馬過去。


    好在對麵隻有這一輛,待得輪過了鏢局的車馬後,祁攻便趕著馬兒上了橋。


    祁攻選的乃是上品寶馬,行走在隻隔了一層木板的浮橋上也穩穩當當的。林阿奇牽著雲起的衣袖,行的緩慢小心。


    水流就在他們腳下,時不時漫過一些到腳麵上。此種浮橋設計的很是巧妙,倒不用費盡心思架起高架橋了。


    就在他們即將上岸時,浮橋一陣晃動,竟是突然漲大水了!水聲嘩啦啦的唿嚎,此河本就急流洶湧,再加上這麽一晃動,浮橋搖擺更加劇烈,一時之間,橋上三人一馬的動靜顯得尤為膽戰心驚。


    “快走!”雲起大喝一聲,勉強穩住身形,從轎廂後麵取出一把大刀。


    林阿奇下意識拿過雲起的包袱,她的東西都丟在河裏無事,但雲起許多重要物件都在裏麵,這些可都不能丟。


    腳下一個趔趄,看得岸上眾人驚唿連連。雲起急忙拉住她的胳膊:“拿那些東西作甚?趕緊走!”


    “是你要用的啊!”


    雲起一刀砍斷馬匹連接轎廂的繩索,拆卸下了轎廂。


    水流急劇上升下落,浮橋上的三人已至浮橋的三分之二處,距離對岸隻差一點了。


    “跑!”雲起拉著林阿奇,祁攻催著馬兒,三人一馬登時跑出上刀山下火海的境界來。


    南方冬日也有雨,但不至於突然漲這麽大的水。


    此事甚是怪異,岸上眾人不由驚詫連連。


    眼見著一端鎖鏈被大水衝擊得斷開,浮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遊衝刷而去,原本橋上的轎廂也被河水衝垮,三兩下就隻剩個頂浮在水麵上,而橋上剩餘的二人還在奮力奔跑。


    還差一點!


    祁攻趕著馬兒率先上岸,就在拉雲起的一刹那,這邊的鎖鏈也終於斷裂。


    雲起一手扒在岸上捆綁鎖鏈的暗樁上,另一手死死抓著林阿奇的胳膊,額角青筋暴起,麵部瞬間漲得通紅。


    完了完了完了!


    師娘可沒告訴過自己這浮橋在冬天還可能被衝毀啊!林阿奇悔得腸子都青了,小腿濕漉漉的,還有不斷的河水一陣陣漫過衝刷,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如冬日冰流般,涼透了。


    “王——”祁攻眼疾手快抓住雲起的胳膊,死死忍住,沒將王爺二字脫口而出,“撐住!”


    林阿奇腳麵已被河流打濕,咬著牙哼哼:“快拉我們上去……”


    “我拉不動啊……”祁攻咬牙,光王爺一個還好說,可再加一個林阿奇,他哪來大力上身一下子拉起兩個人?


    這一下看得對岸的人心急如焚,都到了怎麽還沒趕到岸上?還有膽小的幹脆躲進了轎廂裏連連念著“阿彌陀佛”,幸好自家馬車沒有排到他們前麵。


    就在祁攻奮力才將雲起拽動兩寸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雲起的。


    嗯?


    三人齊齊望去,眸中驚喜萬分,是去而複返的鏢師!


    兩個鏢師用巧力,管他三七二十一,二人齊齊用力,很快將二人救上案。對岸爆發出一陣歡唿。


    得救了!


    林阿奇小腿濕透,抱著雲起的包袱苦著臉可憐巴巴的:“多謝鏢師!”


    鏢師一笑:“舉手之勞!”說著就要離開。


    林阿奇攔住他們,從雲起的包袱裏拿出一個錢袋子,裏麵是她從賭坊裏贏來的銀票,她大方的掏出一張:“救命之恩無法報答,銀錢雖俗,但希望大俠不要嫌棄!”


    這……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小兄弟!”


    一隻有力大掌拍了拍她的胳膊,震得她差點沒站穩。


    “我們救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勞,真的不足掛齒!”


    這樣的事他們幾乎每個月都會做,還從來沒有人追著要給他們一萬兩銀票的。


    雲起又掏出一個錢袋,拿出一張新的銀票,鏢師瞪眼,又是一萬兩?


    “我家小弟說得對,救命之恩實乃大義,二位雖是鏢師但也行的端坐的正,這錢是報答也是感恩,請二位收下吧。”


    鏢師再三推辭,林阿奇奪過雲起手中的,一並拍到了二人手中。


    “你們就放心收下吧!要不然我們心裏也會不安的。”


    麵對他們二人懇切的目光,鏢師微微紅了臉,雖然他們皮黑看不太出來什麽,但熱度也讓人心裏暖和。


    “好,那就多謝二位了!”他們抱拳,林阿奇也抱拳:“是我們謝謝你們!”


    祁攻看得眼眶紅潤,王爺有錢,一萬兩不算什麽,可林阿奇也這麽有錢,隻有自己是窮光蛋,這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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